章節字數:3433 更新時間:18-10-07 06:17
韓微微的出現,讓我萌生了人生中最初的也是最強烈的醋意。
因為這股醋意時常蒙蔽了我的理智,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對肖以冬的感情,絕非友情那樣簡單。
韓微微開始在課間不斷地來找肖以冬問數學題。肖以冬平日裏脾氣溫和,當然也就耐心解答。或許他們二人都沉浸在題目中,隻有我這個旁觀者看得清,韓微微眼裏閃爍的是什麼。
傾慕,仰視,甚至,喜歡。
我心裏滋生出了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我一次次在夜裏失眠,腦海裏全都是肖以冬和韓微微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一個人猜忌他們的眼神交彙裏究竟有沒有更多的含義,肖以冬會不會因為韓微微的細聲細氣而動心。
韓微微送給肖以冬一盒自己親手疊的小星星,我第一時間竟然想要奪過來把那盒子踩扁。說實話,那時我是害怕這樣的自己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對肖以冬的在意因為韓微微的出現變得愈發陰暗、膨脹,變得我不能夠駕馭,超出了軌道。
為什麼,我看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心口會發疼呢。
肖以冬並不屬於我,那為什麼我還會生氣?
我是想要把他變成屬於我的人嗎?
池浩,你,喜歡肖以冬嗎?
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是看到夕陽下的籃球場,肖以冬揮汗如雨地走下場,韓微微高挑瘦弱的身影便立馬湊上前,遞上一瓶水。
那一刻,我不在壓抑我內心真實的想法不斷地噴湧,那種沸騰的怒意流遍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
我,池浩,喜歡的人,是他。
我喜歡肖以冬,那個心意萌芽在2008年的秋天。
“你最近怎麼了啊?”肖以冬依舊在我身邊騎車,看我一直抿著嘴不說話,就問,“這段時間你老是陰沉沉的,出什麼事兒了麼?”
“沒。”我賭氣似的答。
“不可能,你現在也不來球場看我打球了,下課就溜出教室,我不跟你說話也從來都不主動來找我。池浩,你到底怎麼了?你有喜歡的女生了是麼?”
我訝異於肖以冬天馬行空的猜想能力,麵上還偽裝的一臉漠然,“沒有。”
“那你怎麼了!家裏出事了?還是什麼?”
“我沒事。”
“池浩!你丫給我停下。”騎車的手頓時被肖以冬一拽,我整個人就差點倒在他的懷裏。
許是被肖以冬這樣危險又粗暴的動作惹惱了,我喘著粗氣,瞪著他。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做什麼事兒了,讓你不高興了是麼?”
“肖以冬,我想了,咱倆沒必要這樣,你打球我其實不用在場,你是個男的,我也是個男的,倆男的整天呆在一塊兒,不覺得奇怪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就覺得咱倆應該保持點距離,你應該多和女生接觸,而不是天天呆在我身邊。”
“池浩!”
“韓微微應該喜歡你,你可以……多跟她相處看看。”
說完,我扭頭便走,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騎走了。那天就像是和自己較勁,我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九月的風吹在臉上卻像臘月一般生疼,我強忍著回過頭或者停下來的欲望,一路騎回了家。
那天,肖以冬也沒有追上來。但是彼時他眸子裏那細碎的傷痕,讓我無法忘記。我仍記得他那個傍晚留給我的最後的表情——緊緊地抿著嘴,紅著眼,像一頭受傷又倔強的野獸。
我覺得幸好,我發現的還不晚,對於肖以冬的喜歡,終究會淡漠在和他不斷拉遠的距離中。
隻是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看著我們曾經嬉笑歡鬧的廚房,看著我們曾經並排睡過的雙人床,覺得他以後或許不會再出現了。我一遍遍地安慰著自己,這樣才是對的啊,我們都是男人,總是在一起算什麼,他一定是喜歡女生的,他早晚會有女朋友的,與其到那個時候狼狽抽身,不如現在斷的幹淨一些。
趁一切都還來得及。
那個年紀的我,對“喜歡”這個概念尚且懵懂,更別說麵對自己的勇氣了。
我害怕將自己的靈魂剖開以後,隻剩下對肖以冬全部的占有欲。我覺得那樣的自己,卑微,肮髒,令人厭惡。
那天以後,肖以冬便沒有再和我說過話,哪怕是問候這樣簡單的幾個字。我們順其自然地進入了冷戰狀態,隻是偶爾,我還是能感受到身旁傳來的目光,帶著隱隱的關切,像是剛被打開牢籠卻又不敢踏出的小狗,怯生生的,顯得那麼可憐。
韓微微對肖以冬的關懷愈發密切,鬧得全班都知道了。上課回答問題,韓微微被叫起不知道答案的時候,同學們都會哄笑著讓肖以冬救場。
我變得愈發的沉默,愈發的抗拒和肖以冬每一次接觸。
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自己可笑,一個大男人,為了另一個男人口中所謂的“友情”,吃醋自虐到如此地步。可是許是那個少年時代獨有的驕傲,讓我絕不開口,絕不低頭。
那一日,肖以冬依舊收拾好書包,朝我看了一眼便自己先走了。我默默地把書放進書包裏,身後遙遠的位置傳來一個女聲。
“班長。”
我回過頭,看見韓微微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東西。
“什麼事?”
“你最近怎麼沒和肖以冬一起回家了?平時你們也不說話了。”
我轉過頭,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身後,韓微微已經收拾好,走到了我的桌前,低著頭看著我。
“班長,你不會喜歡肖以冬吧?”
我整個人動作一停,心裏的那片看不見的大海又開始浪潮翻滾。
“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是,你倆都是男生,怎麼可能會有喜歡這種感情呢。”韓微微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笑的明媚,卻愈發刺眼,“班長,我喜歡肖以冬。”
我低著頭,把書本扔進書包,“我知道。”
“那你可得幫幫我啊。肖以冬其他幾個好哥們兒都答應幫我了。”韓微微說著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高興地朝我揮揮手,“我們在一起了,就請你吃飯!”
說著,那瘦高的身影和長發飄逸的輪廓,消失在走廊盡頭一篇燦爛的夕陽中。
教室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轉過頭看著窗戶外的走廊,一道道金光鋪滿地麵。恍然,當初剛認識肖以冬的一年以前,他還曾經緊緊攥著我的手腕,帶著我朝著那一片燦爛的夕陽裏奔跑,耳畔還有他雜亂的呼吸聲。
如今,夕陽依舊燦爛,但是卻一點也不溫暖了。
因為我知道,這片夕陽的盡頭,不會有肖以冬,燦爛的陽光,應該會屬於他和她。
絕非他和我。
肖以冬對我愈發冷漠,像是在和我賭氣似的,有時候故意在我麵前笑得很大聲,有時候故意柔聲細語地和韓微微說話。
我的世界像是一下子長滿了荊棘,每走一步,都被紮的很疼。
生日前,我接到了一通拉薩打來的電話。
我媽媽在西藏體檢的時候查出了異常,急忙趕回了北京,在協和醫院複查的結果是腫瘤,良性惡性未知。
我依然記得協和醫院裏擁擠的人潮,喧嘩的聲音在看到檢查結果的瞬間變得靜默無聲。那時候,我印象裏爸爸坐在角落裏不停地抽煙,而我甚至都沒有勇氣走進房間去看望媽媽。
我怕見到她的瞬間,就要開始計算永別的時刻。
我請了三天的假留在醫院裏,每日看著從全國各地湧來的人潮,不同的膚色和麵孔,聽著滿耳朵的南腔北調,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原來是這麼的荒涼。
是啊,身旁明明人頭攢動,耳畔明明熙熙攘攘,可是每一個人都心懷各自的故事,或喜或悲,卻不與人知。
我依然記得,那是我第一個在醫院裏過的生日。那一晚夜色很涼,我照顧好媽媽睡著,便被爸爸叫到了醫院外的空地上。
“小浩,你媽媽的結果明天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看到爸爸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上,緩緩地吐出煙霧,“如果是惡性的,我會傾盡全力給你媽媽治病。”
“如果是良性的呢?”
“我會和你媽離婚。”
說完,他轉頭就走,留給我一個愈發黑暗愈發遙遠的背影。那一天天很冷,風好像都鑽到了我的骨子裏,我就想一個灌滿了冷風的空殼站在那裏,不知道站了多久。
無論哪一種選擇,對我而言都是漫漫長夜。
我忘記了那天晚上是怎麼樣一夜未眠,隻是深深的、深深的覺得孤單,世界太大了,哪怕有一個地方能讓我短暫地靠一靠呢。
也許是上天眷顧,媽媽的腫瘤是良性的,切除以後第二天就出了院。那是我複課的第一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什麼樣子。肖以冬看見我,怔了怔,張著嘴想要說什麼,收斂了眼神最終未言。
我也無心再去理清和他之間的糾葛,恍恍惚惚了一整天,最後在臨放學的時候,收到了媽媽發來的短信。
他們離婚了。
這個家,最終還是摔散了。
我記得很清楚,我的生日那天,下課我沒有回家,在學校對麵的山西麵館點了三大瓶燕京。
大人們難過的時候都會喝酒,酒的味道也許真的能讓我忘記些什麼。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刻骨銘心的第一次。
第一口喝下去,我的眼淚就掉出來了。
好苦,好澀。
我一個人穿著校服坐在馬路邊,看著周圍來往的車子,看著很多路人看著我奇怪的眼光,一個勁兒地掉眼淚。眼淚像是流不幹的河,到最後的時候已經麻木得沒有了知覺。那時我覺得自己像一片枯葉一樣地單薄和脆弱,好像一陣風吹來,我就會散落消逝在風裏。
我突然很想念肖以冬,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肩膀,想念他的嗓音,想念他的味道。
也許是老天爺也難過了,回家的路上,飄起了綿綿秋雨。
我喝的頭暈腦脹,意識混沌,憑借最後的理智在公交站下了車,淋著雨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接著單元樓門口昏暗的路燈,我隱約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我眯著眼睛,跌跌撞撞地走上去,迷糊之間,好像看到了那把黑色雨傘下,肖以冬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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