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瑤琴怨八

章節字數:4683  更新時間:18-10-22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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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丁允行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把這小子從窗台上推下去,最好摔他個四仰八叉,爬都爬不起來。

    可惜魏離和聞止兩雙眼睛在旁邊看著,丁允行再怎麼沒著沒調,也不好當眾行凶,隻得打開窗戶,把他放進來。

    這人腳還沒落地,已經兔子一樣竄到聞止跟前……然後張開手臂,把他整個人抱起來,淩空轉了一個圈。

    “阿止!”荊子輿頂著一頭短撅撅的亂毛,貼著聞止頸窩蹭個不停,活像一頭走失了的大狗,在外頭流浪許久,好不容易找到主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張局那個老混帳說你‘畏罪潛逃’,我呸,撒謊都不先打個草稿,他以為你是他啊!”

    聞止:“……”

    他一個字都來不及說,眼看魏離和丁允行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禁略帶幾分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摁住荊子輿的肩膀,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你們應該已經認識了,這位是如今的刑警中隊負責人荊子輿,子輿,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對我有救命之恩,也是為了我才牽扯進應氏集團這潭渾水。”

    聽他鄭重其事地提到“救命之恩”四個字,丁允行還沒覺得怎麼樣,然而緊接著,就見那吊兒郎當的刑警隊長凝重了神色,正襟危坐,對著自己深深鞠了一躬:“阿止是我兄弟,兩位救了阿止,就是救了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以後若有差遣,隻要我辦得到,絕無二話!”

    丁總頭一回遇上這種陣仗,倉促之間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摸了摸頭發,訕訕地笑了笑:“沒……沒那麼誇張,其實主要是阿離比較辛苦,我就是跟在旁邊跑個腿。”

    荊子輿站起身,又揪著聞止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沒事吧?之前你莫名其妙就被扣上謀殺的罪名,張局那老東西又塞給我一堆案子,把我指使得團團轉,讓我壓根顧不上你這頭,我當時已經覺得不對勁,好幾次想偷溜進去找你問個清楚,可還沒找到機會,就已經傳出你‘畏罪潛逃’的消息,我……”

    他叨逼叨逼說了沒完,耐著性子聽了半天的魏小姐終於聽不下去,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表忠心,現在時間緊迫,我隻問你,之前聞止找人幫忙調查應氏,那些病曆和照片是你送來的?”

    話沒說完就被一棒子打斷的荊子輿顯得很是不爽,他看起來很想梗著脖子和魏小姐好好計較一翻,然而聞止輕拍拍他手臂,就像給一頭狂躁的大狗順了順毛,那狗登時安靜下來,溫馴地舔了舔他的手。

    “是我送來的,”荊隊長不甘不願地嘟噥著嘴,“我之前曾和阿止臥底黑社會團夥,私底下約定了通信暗號,隻有我倆知道——那天我看到他發來的暗號,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被耍了。”

    聞止問道:“我之前讓你去查應錚的病情,還有應氏父子私底下的關係,你查得怎麼樣?”

    荊子輿抬眼一張望,非常不見外地從床頭櫃上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一口灌進去。

    “應世淵是個典型的青年才俊,一水名校背景,畢業後就幫父親打理家族生意,他經商頗有手腕,待人又謙和,在業內的名聲一貫不錯。”他匝了匝嘴,不帶停頓地一口氣說下來,“不過,我找了之前在應氏幫傭過的老仆人,據他所說,這對父子私下裏的關係其實很不怎麼樣——應錚忌憚這個長子,一直沒讓他接觸家族生意的核心業務,隻是這兩年他身體不好,實在沒這個精力照看公司,才讓應世淵鑽了空子。”

    丁允行好奇地插了句:“這是為什麼?他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荊子輿露出懶洋洋的表情:“噢,無非是那些豪門恩怨的老套路,據說這位應老先生早年間也是一表人才——男人嗎,有錢有貌,自然變得風流,要不應世桓是打哪來的?”

    世人皆喜歡八卦,丁總尤其如此,難得聽一出“豪門風雲”的大戲,他興奮得頭發絲都立了起來:“什麼意思?你是說應世淵和應世桓……不是一個媽生的?”

    魏離:“……”

    人家兄弟倆不是一個媽生的,你瞎激動個什麼勁?

    “隻是有這麼個說法,是真是假也沒法確認,畢竟應氏是國內商界的龍頭企業,我總不可能拉著他倆去做親子鑒定,”荊子輿一攤手,“不過這兩兄弟年紀差了將近十歲,從小就不怎麼親近,應世桓十幾歲出國留學,那時應世淵已經回國打理家族生意,一年難得見幾次麵,關係冷淡也很正常。”

    丁允行聽得意猶未盡,連正事都丟到腦後,恨不能再多挖點料出來。

    魏離將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往後一撥拉,把話題扯回來:“那據你看,應錚這回住院,有沒有可能是被人下了黑手?”

    “這就很難說了,”荊子輿抓了抓頭發,“我問過認識的醫生,說是光從病曆上看不出毛病,用的藥也是對症,隻是藥物劑量比較微妙,隻要稍微多加半分,就會產生毒副作用,日積月累下來……”

    他沒把話說完,在場的其他三位卻都聽明白了。

    聞止眉心微蹙:“你是說,應錚急病住院,很可能是被人毒害?”

    荊子輿往椅子上一坐,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大剌剌地翹起二郎腿:“隻是有這種可能,現在應錚人已經住進私家醫院,裏外都有保鏢盯著,想見他一麵都難,更別說做個全麵檢查了。”

    魏離和聞止互相看了眼,彼此俱是若有所思。

    荊子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好啦,我知道的信息都說的差不多了,你們這邊呢?這回的密室失蹤案,有什麼頭緒沒?”

    聞止看了魏離一眼,隻聽魏小姐淡淡地說:“我懷疑,那些人不是‘失蹤’。”

    她說話的語氣平靜且自然,就像在說“這個包子是豬肉白菜餡的”,荊子輿和丁允行卻同時瞪大眼。

    “我們今天繞著這房子兜了一圈,這屋子的大概布局,你們應該都有數了。”魏離不知從哪摸出一隻鉛筆,在筆記本上畫出祖宅的大致輪廓,隨著建築物逐漸成形,聞止的瞳孔微微往裏一縮。

    “從建築布局來看,這房子中央似乎留了一大片空白……”他低聲說,“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丁允行擰起眉頭,荊子輿若有所思。

    “我不能確定,”魏離說,“這草圖隻是目測的大概尺寸,並不精準,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但這房子確實讓我很不舒服,從走進來到現在,我連一絲陰氣都沒察覺到。”

    聞止的眉心夾出一道深深的褶皺。

    丁允行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是……察覺不到陰氣怎麼了?這不是挺好的,說明這房子很幹淨啊?”

    魏離歎了口氣。

    “就是太幹淨了,”她輕聲說,“你想想,這房子的風水分明是四麵聚陰之勢,陰氣隻能進、不能出——這麼多的陰氣流進來,都去哪了?”

    不知是她說話的聲音壓得太低,還是她話裏的弦外之音讓人細思恐極,反正丁允行是炸出一身細密汗毛,險些原地化成一隻刺蝟。

    他吞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問:“那……那你說,這麼多陰氣都跑哪去了?”

    “我不知道,”魏離說,她起身走到窗邊,扯開窗簾,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夜舞濃重,林間亮著幾點隱隱綽綽的光,依稀指引著歸路。

    她目光微凝,忽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丁允行“啊”地張大嘴:“現、現在?天都黑了,你去哪走啊?會不會不安全?”

    “我有點氣悶,去外頭的林子裏轉轉,”魏離淡淡地說,“還有,要是有朝一日,我的安全問題都要你來擔心了,那我真是離‘不安全’不遠了。”

    丁允行:“……”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的就是這沒良心的死女人!

    魏小姐一條腿已經邁出門檻,聞止忽然拾起外套,快步追上去:“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眼看這兩位一前一後地走出去,眨眼消失在走廊裏,被撂在房間裏的丁允行和荊子輿麵麵相覷一陣,都有點回不過神。

    荊隊長:“這、這什麼情況?他倆就這樣把咱倆給甩了?”

    丁允行用力點了點頭,點到一半,突然想起和這人還有梁子沒解開,脖頸硬生生卡在了半空,頸骨喀拉一聲響,整個人登時僵在原地。

    他保持著半身不遂的狀態,麵無表情地說:“甩了你就好,跟我可沒關係。”

    荊子輿:“……”

    說話間,魏離和聞止已經走出別墅,越過中庭。庭中花木扶疏,青石漫成的小徑橫穿灌木,一路消失在密林深處,林間每隔五六步就掛起一盞引路的風燈,燈光穿透夜霧,搖曳不定。

    五月初的山間,太陽下山後,溫度顯而易見地降低,一陣夜風吹過,聞止眉頭微皺,從身上脫下西裝外套,披在魏離肩上。

    魏離往後一縮:“不用,我不冷,你身體剛好,不能著涼,還是自己穿著吧。”

    聞止固執地不肯鬆手,隻是道:“披著。”

    雖說夜深露重、遠近無人,可到底是應氏的地盤,魏離不想為這點小事和他拉拉扯扯,也就沒再堅持。

    接下來的一路,聞止再沒說過一句話,隻是安靜地陪在她身側半步處。每到路徑難走或是有台階的地方,他就搶先一步,隨即抬起胳膊,示意魏離扶著他的手臂邁過。等越過障礙物後,他又退到一旁,假裝自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小透明。

    魏小姐原本左右張望,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可也許是聞警官本身自帶氣場,哪怕他一聲不吭,魏離的注意力還是不知不覺轉移到他身上,目光漸漸專注。

    這男人西裝外套下穿了一件筆挺的白襯衫,大概是傷勢剛好,受不得夜露風寒,外麵還多套了件羊絨馬甲,襯衫袖子略略擼起,用淺灰色的袖箍固定住,露出一截瘦削的小臂。

    他閉嘴不說話時,鏡片後的眉目安靜而充滿書卷氣,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畫。可魏離看著他,腦子裏總不由自主地想起“大逆罪人”四個字,這“美人圖”底下就藏了說不出的殺機。

    魏鬼差不是多話的人,可此時此刻,她忽然忍不住想打破沉悶:“你想過以後怎麼辦嗎?”

    聞止扭頭看向她,倉促間,眼睛裏的溫柔還沒來得及收斂:“怎麼?”

    毫無來由的,魏離不敢再盯著他看,驀地轉開視線:“你的名字現在還掛在警方的通緝令上,想過以後怎麼辦嗎?冥界中人不能隨意插手人間事……栽贓你的幕後元凶要真是應氏,憑你一人之力,想翻案恐怕沒那麼容易,說不定還會被反咬一口。”

    聞止抬起頭,夜風迎麵卷走了體溫,他的目光稍稍冷卻:“翻不翻案無所謂,隻是應氏如果真和犯罪集團有牽扯,我說什麼也不能任由他們逍遙法外——否則,還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會遭殃。”

    魏離瞥了他一眼:“以卵擊石,你就不怕賠上自己一條命?”

    不知是不是夜風吹過的緣故,聞止的視線微微波動了下:“這條命本就是賒欠來的,如果冥王想收回去……隨她好了。”

    魏離:“……”

    牽扯到冥界大boss,魏小姐準備好的一肚子尖酸刻薄登時倒不出來,她尋摸了片刻,總覺得這人提到“冥王”時,語氣平靜下藏著說不出的冷意,心頭不由“咯噔”一下。

    她試探地問道:“冥王?咱倆不是在說應氏的案子嗎,你怎麼會突然提到冥王?你一介凡人,還認識冥王不成?”

    聞止一閉眼,濃密的睫毛在風中輕顫:“不……我一介凡人,怎麼可能認識冥界之主?”

    魏離:“……”

    “冥界之主”四個字連個磕絆也不打就從這小子嘴裏冒出來,他知不知道“此地無銀三百兩”幾個字是怎麼寫的?

    她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沉默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你說的對,應氏背後的水太深,你想查,我不反對,不過這事還是要從長計議……就算冥府不能插手人間事,可你畢竟是我救回來的,我總不能看著你去送死。”

    聞止霍地頓住腳步,夜風掀開他垂落額前的發絲,露出鏡片之後的修長眉眼,那總是靜如止水的眼睛裏像是燒著兩簇火光,灼灼直逼人心。

    他突然一把拽住魏離手腕:“你不能插手這件事——世間因果循環,一報必有一報還,倘若你以鬼差之身幹涉人間事,就算一時如願,事後也必定會受天道反噬,到時,恐怕連冥王都保不住你。”

    魏離先是瞅了眼這男人拽住自己的手,又慢慢抬起頭,輕挑起一側眉梢:“因果循環?這可不像一個普通凡人能說出來的……你跟冥界到底有什麼淵源?”

    她揚起下巴,不閃不避地看向聞止雙眼,那目光像是開了刃,輕而易舉洞穿這人不堪一擊的偽裝,將他埋藏在心底、不為人知多年的隱秘拖出來,攤平在光天化日下。

    隻是僵持片刻,聞止已經略有些狼狽地別開臉,遮掩什麼似的推了下鏡片:“不……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怎麼可能和冥界有淵源?”

    他不肯說,魏離也不強迫,她足尖頓地,一個輕巧的一百八十度旋轉,已經轉過身:“天黑了,這林子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去吧。”

    聞止當然沒有異議,兩人循著引路的風燈回到別墅,在走廊上告了別,正打算各回各屋,忽聽房門後隱隱傳來一聲驚叫,緊接著“啪啦”一陣響,像是重物接連砸在地上。

    魏離腳步一頓,猛地回過頭,目光和聞止當空撞上,兩人不約而同:“……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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