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非我願

章節字數:3976  更新時間:18-12-08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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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殿下的命令,你不能出這個別院。”抱劍的杜如晦出手攔住麵前捉摸不定的少年。

    昆玉停下腳步,反問道:“我是你們殿下的禁臠?”

    難道不是嗎?杜如晦避而不答,隻是例行公事地重複道:“你便在殿下的心裏,還想跑去哪裏?沒有殿下的話,你不能出這個門。”

    這話自然是有言外之意的。杜如晦摸不清自家殿下究竟是什麼打算,但是他知道,若是這人聽話,便是心尖的人;若是不聽話,那邊身首異處,永遠活在心裏。

    昆玉冷笑,自己其實和一個禁臠也沒有差別。他用力將掌中的玉玨丟還給了杜如晦,揚長而去。

    感覺這玉玨有些眼熟,杜如晦剛想舉起來端詳一番,隨即眼睜睜地盯著掌中完好無損的玉玨在眼皮底下碎成了一堆齏粉,忍不住抬頭去看那清瘦的背影,驚訝不已。

    他忽然想起來了,那是夕照自小就貼身佩戴的玉玨。

    “殿下,您不會是認真的吧?”眼見自家殿下一揚手,豪氣萬丈地吩咐著將幾箱幾箱的珍奇賞賜送進一間別院,杜如晦蹙著眉盯著他眉目中的柔色。

    夕照好整以暇地合上手中的書籍,斜了他一眼,唇角噙著笑:“不行嗎?”

    “自然不行。”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厲聲嗬斥。

    麵上的笑容淡了淡,夕照仿佛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頗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大哥,你怎麼來了?”

    瓊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十分無奈:“最近真是忙得不可開交,否則我也不知道你已經開始豢養臠寵了——還是個妖族的人?”

    乍一聽到“臠寵”二字,夕照幾乎是立刻就沉下了臉色,下意識地反駁:“大哥,我沒有。”

    “沒有就好。”瓊華聞言鬆了一口氣,“父皇那頭,我已經讓謝玄幫你壓下了消息,你趁早放手把人處理掉吧。重弦之前莫名落水,傷到了根本,若是你也出了什麼岔子,估計這宮中一時半會都不會安寧。”

    夕照抿緊了蒼白的唇,不緊不慢地敷衍道:“大哥,我心中有數的。再說不過是一個妖族人,左右不過一個玩物罷了,何須大哥如此關注?”

    “哐當——”門口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心中騰起不祥的預感,夕照放眼望去,隻見麵色清冷的昆玉佇立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麵前翻落著一隻上好的錦盒,四周的地上一片狼藉,仿若散著色彩各異的琉璃珠子,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瓊華不緊不慢地望著俯下身撿東西的少年,語氣冷淡得不近人情:“小七都這般說了,你這下可願意收下東西,與我走了?”

    “什麼東西?”心下有些忐忑,夕照總覺得那些珠子有些怪異,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那些全是妖族人各色的瞳仁,被人活生生從眼眶裏挖了出來,製成這般璀璨的珠子。而昆玉恍若未聞,隻是蹲下身,動作輕柔地拾起族人寧死也不願瞑目的眼瞳。

    “別撿了!不要害怕,我——”我會保護你的。就算別人恐嚇你,我也一定會護著你。顧不得瓊華在場,夕照心慌地去握他的手腕,卻被一揮手狠狠甩開。

    “我是個妖族人。”昆玉踱步到瓊華身後,話卻是對著夕照說。他一字一句道:“但不是你的玩物。”

    臨走前,瓊華拍了拍夕照的肩膀,軟下語氣:“小七,他本非窮凶極惡之輩,我自然會給他個好去處。他在這裏的別院已然被我吩咐人燒了,也別再惦記了吧。”

    自始至終,昆玉都沒有再給過夕照一個眼神。

    “如晦。”夕照滿臉挫敗地望著昆玉離去的背影,開口時有些苦澀,“我第一次這麼想要一個人的心。”

    “殿下,這個簡單。”杜如晦答道,“屬下願意效勞,為你挖了他的心。”

    沒聽到夕照的答話,杜如晦忍不住扭頭望去,隻見原本光潔如新的書籍已然被隱忍的人撕了個粉碎。他打了個寒噤,不由想到了那塊碎成齏粉的玉玨。

    瓊華遵守承諾,給昆玉在府中找了個不起眼的差事,將他安放在了眼皮底下,既保他生計安穩,也一直注意著不讓夕照靠近他。

    然而還是百密一疏,那日昆玉替瓊華辦事回來,一轉身撞上一個人。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來人衝他伸出手:“你想不想離開這裏?”

    昆玉情不自禁伸出手,捉住了麵前的手,定睛一看,竟然是梅三弄。

    “王上,您沒事吧?”梅三弄略帶擔憂地望著他。

    環顧四周,除了跟他一樣憂慮的觀滄溟,旁邊竟然還有不請自來的弱水與夕照。

    “是你。”昆玉習慣性地想去壓自己的冪離,卻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未曾戴鬥篷。

    “是你!”乍一看清楚昆玉的臉,弱水的氣勢瞬間就弱了幾分,她不動聲色地躲到了夕照的身後,觀察著喜怒無常的人。

    視線一直停留在昆玉緊握在梅三弄的那隻手上,夕照不由得攥緊了路上隨意摘來的花。

    “七皇兄,你來找人,那我便來找樂子吧。”眼見昆玉似乎要有動作,弱水嚇了一跳,打算馬上開溜。

    “別胡鬧。”夕照別過頭柔聲斥了一聲,“你一個女子在風月之地尋歡作樂,傳到伯父耳裏像什麼話?”

    這話說的就不太中聽了,弱水不服氣地反駁道:“我連流動荒漠都曾去過,風月之地又如何?男子去得,女子便去不得?”她纖指一點,指向一臉溫順的觀滄溟:“就你了,陪本郡主喝酒,重重有賞。”

    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們未婚夫婦倆一同逛花樓,一向圓滑世故的梅三弄也詫異得說不出來話來。

    昆玉倒是不樂意了,想也沒想便開口拒絕道:“滄溟是我的人。”

    “你的人?”夕照眯起眼,危險地反問,他心裏叫囂著你都是我的人。

    眼見氣氛更加詭異,弱水眼光六路,耳聽八方,適時丟給觀滄溟一袋金子,豪氣衝天:“我付了錢就是我的人,梅三弄,百花樓是不做生意了嗎?”

    梅三弄也是人精,立時順著台階打圓場:“滄溟,你便陪同郡主四處逛逛。王上,七殿下,我想起爐子上還正在熬著藥,就先告退了。”

    一時之間,院子裏便隻剩下兩個人尷尬相對。

    昆玉剛想開口,卻見麵前的人一個箭步撲了過來,撲得他一個踉蹌。用來了好大的力氣才甩開黏上來的人,昆玉的雙頰上都飛上了一抹薄慍:“你以為我是誰?”

    理直氣壯地盯著麵前的人,夕照隻覺得他整個人都因為麵上的紅暈鮮活了起來,在夕陽照拂下,分外好看。他緩緩開口道:“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麼身份,背負著什麼使命,你都是我的人——你也親口答應過的。”

    昆玉被他氣笑了:“什麼時候?可有人證物證?”

    “那年偏殿裏,你親口說的。我就是人證,至於物證——”夕照上前一步用指腹點上了昆玉的胸膛,“你問問自己的心。”

    話音甫落,凝滯的空氣又重新流動了起來,擲地有聲的話語卻一直未曾消散在傍晚寂靜的別院中,一直不停地在耳畔回蕩。

    “所有的一見鍾情都是因為臉,任何人都不能免俗。”視線在夕照原本生長著一枚淚痣的眼角上略過,現在那裏已然光潔無一物。昆玉別過臉去:“我知道你曾經對我很好,可那不過是為了自由的一出局,我忘了,所以你也忘了吧。”

    “你叫我忘了?!”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腳,夕照猛地鉗製住他瘦弱的雙肩,眸中風雨欲來。他提高了聲音,麵上近乎驚痛:“你再說一遍!看著我的眼睛說!”

    “那又怎麼樣?一切都是你的樂在其中,我的忍辱負重,並非你情我願。”像是隱忍了許久,昆玉轉過身,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垂落在兩側的雙手卻緊握成拳。

    被“忍辱負重”四個字刺得臉色刷白,夕照搖著頭試圖解釋:“我不想忘記,我想刻在心裏一輩子——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要覬覦你一輩子。”

    “閉嘴,下次再胡言亂語別怪我不客氣。”昆玉輕笑兩聲,仿佛在嘲笑他的無知無畏。

    永遠不要隨便說一輩子,人間百年在妖族漫長的生命中不過是驚鴻一瞥。

    “為什麼你對梅三弄這麼好,對觀滄溟也這麼好,連對我四哥都這般親近,卻始終逃避我?”夕照垂下頭,喃喃道,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因為你生在皇家,而我必須——親手殺了你。

    “殿下,有貴客來訪。”杜如晦動作利落地落在了夕照身邊,波瀾不驚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凝滯的沉默。

    失魂落魄的夕照勉強分出一分清明點了點頭,連頭都沒抬便邁出了院子,看著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落後的杜如晦望了一眼昆玉的背影,眸子裏盡是沉鬱,但他最終沒說什麼,跟了上去。

    “人妖不是殊途嗎?”幾杯霜花酒下肚,弱水的麵上飛上一抹薄紅,像胭脂一般淡淡氤氳開來。

    觀滄溟點了點頭,端起茶壺將杯中的酒悄悄換成了清茶,“是啊。曾經有位妖皇愛上了凡人,甚至為了那個凡人背叛了整個妖族,後來他在眾人麵前被施以極刑,活生生放幹了身體裏的血而死。自此之後,族內便流傳著‘人妖殊途’的祖訓——”忽然他覺得眼角微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弱水用指腹細細摩挲著他的眼尾,衷心稱讚道:“你的眼睛真好看,深邃得像是蔚藍的大海。”

    觀滄溟無辜地眨了眨眼,又聽到她前言不搭後語感歎道:“厭惡一個人會有成千上百個借口,心悅一人則隻需要一個理由甚至一個眼神。若是愛得慘了,又怎會計較這麼多呢?”

    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夕照發現自己趴在杜如晦的背上。他揉了揉眼睛:“我不是讓你替我留意二哥那邊的動向嗎?你怎麼來了?”

    “殿下,您方才暈過去了。屬下等會便去傳禦醫,現下貴客正在府外相候。”

    夕照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貴客就免了,謝玄是自己人。”

    健步如飛的杜如晦詫然:“殿下如何知道是他?”

    “你猜。”

    藏書樓中奇書古籍浩瀚萬千,雜記兵書,文韜武略,應有盡有,層層相疊的書架更是在內裏站立了不知道多少歲月。夕照一有時間便會去裏頭埋頭苦讀,一來二去地,便與同樣經常出入的謝玄搭上了話,相互交流一些古籍心得。

    “都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老師怎麼看?”

    “殿下,這個問題明兒也曾提過。”合上手中的星相命理雜集,謝玄思索了片刻,回道,“唯情者,入腦傷心,教人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當得起‘黯然銷魂’四字。”

    “這是老師的論點?”夕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般感慨。

    “不。”謝玄搖了搖頭,“這是舍弟的感慨。”

    聽聞了前因後果的杜如晦笑出聲來:“所以殿下當時便是和謝玄在朝堂上對暗號?”

    在府邸門口佇立了許久的謝玄見他們歸來,撕下麵上偽裝的人皮麵具,視線在夕照掌中被捂得溫熱的花瓣上劃過,好心提醒道:“七殿下,芫花雖豔麗,但卻有毒啊。”

    夕照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不礙事,以前我還吻過。”

    越是攝人心魄的東西越危險,花是這樣,人也是這樣。

    他既然如此說,謝玄也就不再多嘴,一言直抒胸臆:“殿下,謝玄此番來訪實有所求。”

    “老師所求為何?”

    “一個人。”

    夕照玩味地眯起眼,追問道:“隻是一個人?”

    “不愧是陛下內定的儲君,七殿下果然英明。”謝玄的笑意深入眼底,肯定道,“一個人,從頭到尾,自然也包括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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