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37 更新時間：18-10-10 19:53
自從離開Z市之後，沈墨便很少會去想過去的事情了，不是不想想，而是不敢想，他怕，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就會連帶著那份獨屬於戴堯的記憶也會被連根拔起，那份記憶太沉重，而他，還沒有那膽量與自信去承受那份刺骨的痛。
而楚昕的突然出現，卻離奇的像個斷層，沉寂了那份無法言喻的痛，喚醒了那個名叫楚家灣的記憶。
其實，在楚家灣發生的很多事，沈墨大半都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當時一覺醒來，放眼望去的便是坑坑窪窪的泥土路還有遠處光禿禿的山頂，天很熱，這種熱，不同於M市的那種悶熱，而是一種很容易就能引起人心煩意亂的燥熱，頭頂上不知是幾百隻還是成千上萬隻的知了不停歇的叫著，讓人聽了更加的焦躁。
似乎是看出了沈墨臉上漸顯的不耐，沈父彎腰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輕聲問道，“熱嗎？要不要去車裏坐會？”
沈墨搖了搖頭，反正以後總要受這份熱的，早受一會兒跟晚受一會兒也沒什麼差別。
沈父看他不吭聲，也沒再多做強求，傾身往前邊的茶幾上拿了一塊西瓜放到他手裏，讓他解渴。
沈墨接過來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還可以，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差，便多吃了幾口。
楚老太太當時正戴著老花鏡在繡一個八魚圖的枕頭套子，見沈墨西瓜吃的勤，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又切了一個香瓜放在他的麵前，“別隻顧著吃西瓜，也嚐嚐這個，雖然比不上你在城裏吃的東西好，但貴在是自己家裏種的，吃著踏實。”
沈墨沒拒絕，用空著的左手接了香瓜，並禮貌地回了聲謝謝。
“這孩子，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可惜你來得早，若是晚一陣子，等院子裏的葡萄熟了……”說到這裏，楚老太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拿針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接著拿針頭在頭發上蹭了蹭，繼續低頭繡枕頭套子了。
一時間，原本就不算很熱絡的氣氛，似乎更加冷淡起來了，隻聽得到組合櫃上時鍾噠噠噠的走動聲，楚老吸旱煙時發出的吧嗒吧嗒聲，以及沈墨吃香瓜時間歇發出的卡擦卡擦聲。
“那個爸媽……”沈父抬手扶了扶眼鏡，咬咬牙，終於率先打破了這種冷寂的局麵，“按理說沈墨既然判給了我，我是不應該再把沈墨放在這裏讓你們照顧的……”
“既然你還喊我們一聲爸媽，那我們老兩口就有照顧小墨的責任。”楚老擺手打斷沈父後邊的話，轉頭望著隻顧低頭啃著香瓜的沈墨，微微歎了口氣，“隻是這山裏條件差，我們是怕苦了這孩子。”
“苦倒是不怕，隻要能度過這段時間……”
後麵的話沈父沒有明說，但楚老也猜出來了大概，若是沒遇到什麼大事，恐怕那沈老爺子也斷不肯將這唯一的寶貝孫子送到他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
楚老將煙杆頭在茶幾邊上敲了敲，直到煙鍋裏邊的煙灰都抖幹淨了，才緩緩地開口問道，“什麼時候的機票？”
沈父微微愣了一下，才開口回道，“下午五點半的。”
“那就留下吃個飯吧。”楚老抬頭望了眼正低著頭一臉專心地啃著香瓜的沈墨，輕輕歎了口氣，“孩子還小，能多陪一會就多陪一會吧。”
“嗯，謝謝爸。”
午飯很簡單，是楚老太太親手做的手擀麵，摻著青菜煮熟過了涼水後，撈進碗裏，擺上幾片切得厚厚的鹵牛肉，末了，再在上邊潑了點自家熬製的西紅柿醬湯，色香味俱全，聞上去，香氣撲鼻，卻絲毫不顯油膩，讓人忍不住就要食指大動。
許是小孩子都愛吃一些有嚼勁的東西，平時都是一小碗飯量的沈墨今天竟意外地多吃了半碗，吃完飯，小孩也乖巧，安安靜靜地坐在沈父的身邊，掰著個手指頭數數。
“爸媽，你們先吃，我帶他回屋去睡覺。”轉眼見沈墨小頭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盹，沈父便放下手中的碗筷，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楚老夫婦小聲說道。
“嗯，趁著孩子睡著了，多陪陪他，我過會要去村頭跟幾個老兄弟下棋，就不送你了。”楚老隨意擺了擺手，就繼續吃飯了，
“好的，謝謝爸。”知道老爺子生性直爽，最不喜那些繁瑣的客套話，沈父點了點頭，便抱著沈墨去臥室了。
“爸爸。”
背後突然響起的軟糯童音，停住了沈父的腳步，沈父扭頭，首先映入眼簾便是一雙帶著恐慌的眼睛，心，刹那間，疼的更狠了。
“我會等爸爸回來接我的。”
短短的十個字，透著近乎執拗的堅定，讓沈父一時間有些恍惚，好像從沈墨記事起，都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來沒有哭過鬧過，即使是他說他和楚離離婚了，沈墨以後隻有爸爸了，沈墨也隻是平靜地回了一聲“哦”，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是在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麼飯一樣平常，沈父一直以為是沈墨懂事早熟，還曾經為之暗暗驚喜過，而現在，沈父才發現自己錯了，沈墨，再早慧，歸根結底，他也隻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可惜……
想起家裏的那一堆煩心事，沈父微微閉了閉有些酸澀的眼，俯首在沈墨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笑道，“你放心，爸爸永遠不會丟下你的。”
“嗯。”得到了保證，沈墨才笑著緩緩閉上了雙眼。
沈父含笑聽著沈墨越來越綿長的呼吸聲，等到他睡著後，才咬了咬牙，轉身離開了。
沈父走的太決絕，是以，他並沒有看到，他轉身後，背後的小孩緩緩地睜開眼，濃密睫毛下的眼眸中除了那一片的漠然，哪裏還有半點的驚恐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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