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7 更新時間：18-10-14 15:32
五年後盛夏
“寶兒姐，寶兒姐您慢著點。”
“慢不得，晚了祖父上衙後便把書院鎖了。”
一個少年伸手抵住英珞的額頭，一額頭的汗珠直往下流。長得雪白可愛的小姑娘睜著雙大眼睛：“二哥做什麼？”
少年煙青紗袍在陽光中微微閃光，一看就是極好的料子。黑發用玉帶束著。微風下衣玦翩翩。年紀尚小便生的俊雅。英玦：“祖父說了在書院旁給你另選一座小院，你尚且識字不多，讀書又識得什麼道理？便給你請了位女先生，三日後上門。”
“小姑娘家，學的那些歪道理作甚？咱們寶兒就該無憂無慮的。識得東西多了頭疼。”說這話的是大房長子英琰長英玦一歲。二人相貌相差甚遠，英琰小小年紀便英氣勃發，手上一層繭子便是從小習武而來。
“大哥說這話便是不對，如何做得無憂無慮？凡事不懂天真而為便是無憂無慮？若是說識得多了頭疼我倒覺著是應為識得不夠多，凡事看不明白才頭疼。若是如祖父這般看透了大道理人生便也順暢了。”小小的丫頭說起話來卻頭頭是道。
“誰告訴你的這些？”英老太爺從書院出來便聽見談論，不想駐足停下竟聽得此番話。英老太爺一路走來見過無數風雨，威嚴自不必說無論是長的幾個兒孫皆懼怕自己唯一這個小孫女，是個不知懼怕的常常來此。
英珞行了萬福道：“無需人教的，這般道理瞧著世人便懂了。”
英老太爺嗬笑一聲：“你父親是個木頭，生的女兒卻玲瓏通透。還不快回你院裏去。”
隨後英老太爺便上衙去了。英玦英琰二人也一同前去白鹿書院。
二房內院裏正擺了早飯，兩個姨娘坐在黑漆木椅上，身子側著不敢做實。陳氏是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的，本就是為英家幾位爺養著的。識文斷字都懂些，風花雪月也會。又生的嬌美自然比一旁的劉氏得寵。
劉氏是個落魄官家出來的小姐，做事得體卻也木衲有個兒子才三歲。
林氏早已梳洗好了穿身淡青色紗裙支著頭，像是在聽兩個姨娘說話，思緒卻早已飛遠了。
直到身旁的英華叫了三回她才回過神來：“想起一事失了神，華兒說什麼？”
英華長得與陳姨娘相似，梳著雙丫髻，髻發上係著絲帶垂下兩顆大東珠。身上是天水碧紗裙，用孔雀絲線繡滿了花蝶，裙邊用細珠綴了一圈。嬌嬌柔柔的小姑娘正適合這樣熱鬧的打扮。英華僅在老夫人哪裏養了一年便被抱回林氏身邊，林氏也不曾苛待她，反嫡女有的她便不少分毫。
英華附在林氏膝蓋上：“陳姨娘教了女兒繡花，女兒想給娘親繡一條手絹。”
林氏摸著她的頭看著陳姨娘：“你有心了，娘親很高興。”這兩個姨娘從未讓林氏煩心過，陳氏也曾有給自己找過不痛快。從那以後英留就冷落著她。隨後便也乖了。至於劉氏除了英家無處可去更無底氣。
劉氏頷首笑道：“寶兒怎還未回來。”
林氏低眉看了眼英華：“是個不安生的，若是像華兒這般，我也就不煩心了。”
正說著外頭便傳來聲音，小小的姑娘走在人前，穿著身鵝黃色紗裙，隻有袖口上繡了兩條小金魚。也梳著雙丫髻盤著兩串極小的赤金小鈴鐺。
“娘親萬福。”說著便坐到椅子上喝了口丫鬟遞來的茶：“祖父說為我們請了女先生，二姐姐可一定要去。”
林氏飛快的白了眼英珞身旁的丫鬟：“還不先去清洗，瞧瞧你額頭上的汗珠。風風火火的性子也不知學的誰。”英珞自然聽話跟著乳娘去清洗。
林氏對著陳氏說：“是該好好教管了，老夫人也知會過我。這位女先生是位大學識。收徒還得考校一番，華兒也該準備著。咱們家是書香世家可別讓人輕看了。”
英華也不過剛滿七歲隻是識得幾個字，一心都在林氏身上，如今聽得卻慌了。英華：“女兒會盡力的。”
幾人都知道英華的底就算沒通過考校陳氏也不能說什麼，正巧英珞回來了。林氏輕輕拂開英華起身：“開飯吧。”
林氏也不來立威那套隻規定了初一十五過來請安。也隻讓丫鬟們布菜，兩個姨娘也坐一桌吃飯。
用完飯日頭也更熱了，命人開了冰釜放在內室。兩個姨娘見林氏半搭不理的也不討嫌行了禮告辭。英華賴在林氏身邊翻弄繡花樣子。英珞看起了桌上隨手放的道德經。兩個孩子的作為落入林氏眼中極為滿意，英華作為庶女就要有庶女的樣子，自己當然不會薄待了她隻要聽話就好。而英珞作為嫡女便要有嫡女的派頭與擔當。
屋裏三人都各做各的事靜悄悄的。一個穿杏黃衣裳的丫鬟卷了珠簾進來笑道：“二夫人，宮裏娘娘差人送了時興的珠花來。老夫人讓姑娘們過去取呢。”
英華立即放下花樣子叫了聲：“三妹妹。”
英珞慢慢抬起頭眼神迷茫：“我書中有幾處不明，二姐姐去吧你挑剩下的給我便好。”
賜下的珠花自然是早就分好的，哪有任人挑的理英華還是說：“自然先選了妹妹喜歡的給你。”
林氏頗為滿意笑道：“去吧支把傘別曬著了。”經年之後林氏也變得溫柔了許多，不管真情實意也會去做麵子功夫了。
“你怎不去。”林氏挑眉看著白淨乖巧的英珞眼中已沒了方才的溫和，她待自己兒女總是嚴厲許多。
“長姐還能少了我不成？這麼熱的天何必跑一趟。反累得身邊的人一頓忙活”英珞不想去的原因還有：“二姐姐向來愛孝敬長輩，便讓她去做吧。”
林氏輕輕搖著扇子，青玉的扇骨握在手裏生涼正舒服：“宸妃娘娘心裏頭念著你，你卻不跟人親熱。沒人了我才念叨你，上月娘娘生辰你便推脫不去。你兩個兄長是外男也就罷了。”
英珞搖頭故作高深道：“娘親可別忘了明王府的事兒。”
明王府短短幾年從盛極一時到如今無人問津，皆是由六年前小明王丟失而起。老明王因癡呆被皇帝接回宮中頤養天年，明王妃因丈夫丟了兒子大病一場，如今隻能在床上苟延喘息。明王至今未曾回京在各地尋了六年。英珞說起這事便是提醒林氏盛極而衰。
林氏伸手示意她過來，抬手輕輕摸著她的發髻道：“慧極必傷，娘親隻想你識理罷了。對了給你做的夏裝怎不見你穿，姑娘家就該穿的熱鬧些才好看。”
“無人注意才好。娘親我還有書要看便先回去了。”
“與你二哥一個樣。”
方回了自己院子老夫人身邊的點翠白柳便送了東西來，捧著兩大檀盒進來。點翠是個熱鬧性格進來便笑道：“老夫人說了因姑娘您懶散，特意扣了您一支發釵。”
白柳放下盒子示好道：“二姑娘得了一匣，是些時興的堆花珠翠。姑娘您這兒是兩匣除了珠翠外，另有幾枚精巧的玉簪。姑娘瞧瞧。”
確實精巧好玩，一枚是碧玉蟈蟈，一枚是白玉蟬，一枚是黃玉小雀做的栩栩如生。英珞心生喜悅她自來不愛那些俗世繁花：“長姐最懂我心意，祖母今晚可要念佛，我可去請安？”
點翠蓋上匣子回道：“老夫人今兒不念佛，您去便是。隻身上別沾了葷腥今兒齋戒。”
待人走後便吩咐檀香：“挑幾件常見的首飾放著，別的放庫裏去。”
英珞的日子極為枯燥的，清晨趁著英老太爺沒出門便要去書院借書，起的比眾人都早。借完書便要去林氏那裏請安小坐之後回院子，看書或是習字。午睡後便是練琴。晚上再去林氏院裏請安用飯，日複一日的如此。
鬆鶴苑總是最為安靜，院外也能聽到撿佛豆的聲音。鬆鶴苑外長了兩顆青鬆，任由它們生長都快擋了正門。門口的小燈塔冒著青煙，不知何時落了棵種子進去已經發了芽。英珞一步步踩在石板上，生怕踩著石板縫裏生長茂盛的細草。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以為這裏是荒園。才進二門裏麵驚起一群雀鳥盤飛，幾隻鸚鵡大叫：“寶兒姐來了，寶兒姐來了。”
老夫人坐在雕花廊裏她身邊亮著盞燈，在昏黃的光影下竟然有一絲脫世。她一個人坐在鋪墊上撿佛豆。依舊穿著時興的衣裳，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老夫人是個精致的女人。看到英珞微微抬頭：“你來啦。”
英珞行了萬福坐在空著的鋪墊上也開始撿佛豆：“我來認錯的。”
“嗯？你怎麼會錯？”老夫人頭也不抬動作依舊。
“祖母不高興便是我的錯。”
“行了，我活了幾十年，你那點心思怎麼瞞得了我不過你有計量也是好事。後日沈先生來你可不能怠慢了。”
“好。”
“咱們家確實樹大招風，向來低調行事在這繁華中你明白這個意思很難得。難怪連你祖父也高看你一等。你二哥跟你一般大的時候也是這般行事。林氏養的孩子著實不錯。隻唯有一樣她待英華的心不同。”英老夫人這才抬頭一雙丹鳳眼，頗有年少的鋒利。隻看了英珞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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