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55 更新時間:18-10-17 08:48
初六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時,謝青眉氣鼓鼓的回來了:“我見過苑煜宸了!”
初六回身麵色肅穆:“要叫苑公子,不要總是沒規沒矩。”
謝青眉盯了他一會發話:“看來你早就知道他的喜好,早就知道海選的項目,既然你甚麼都知道為甚麼就不肯對我說實話?你就喜歡把我蒙在鼓裏是嗎?”
“我說過了,不該問的千萬不要過問,不該打探的也千萬不要打探。”
謝青眉愕然:“有時候我真覺得摸不透你的想法,有時候我真覺得我看輕了你。”
初六的麵色依然肅穆:“你沒有看輕我,我也沒你想得那麼複雜。”
謝青眉的心裏有些苦澀,嗓子眼裏有些鬱鬱:“你教我的那首《定方中》,其實根本就不是真的要我去彈,而是你要我借曲明意,你是要我明白這其中所說,為人處世的道理對嗎?”
初六的臉色這時終於緩和下來:“那道理你用上了嗎?是不是他選中你了?”
謝青眉點頭:“因為你之前兩任主子都失敗了,所以你這一回把寶押在我的身上?”
初六咬了下嘴唇,有句解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聽到院門口有人潮湧動的嘈雜聲,他拋下謝青眉迎出門去,果然看到院門口圍了男男女女七八個人,每人手裏都拎著大鍋小鏟,每人肩上都背著包袱麻袋,帶隊而來的紺殷此時正在整隊,一個個往他們手裏派發燙金的大紅包,領到紅包的全都靠右排排站,聽他指揮一線踏步鑽進西廂的二起樓裏。
同來的賜紫一把挽住她的手,親親密密拍打她的手背:“我就說妹子是個機靈人,曉得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瞧,今兒這場海選可就選中了你一個,我和紺殷剛從刑部回來,就剛剛與你還是平起平坐的那幾個姑娘,這會子可都已經身首異處了。”
謝青眉明白了,經過一個下午的甄別,她已經借苑煜宸成功洗白了身份,從一個甚麼都不懂的候補,一躍晉級成為正式的女殺手,雖然隻是最低一級的巽,但總算離暫時的死亡更遠了一步,於是她也露齒笑出聲:“多謝紫姐姐素日教導有方。”說著還做了個製式化的福身。
“以後咱們要互幫互助多多照顧。”
“以後我還要多倚靠紫姐姐提攜。”
成功晉級之後,謝青眉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倒是因著院裏來了好多仆從,初六開始處於半失業的清閑狀態,初六賦閑,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整日整夜給謝青眉研究訓練方案,大有不折騰死她誓不罷休的意思,這天賜紫來串門,恰巧碰到初六要教謝青眉學寫字。
五月草長綠意萌動,謝青眉才吃過午飯有些春困,沒精打采靠著桌沿撐腮:“寫字還用單獨學?我爹年輕時可是個落第的秀才,不是我自吹,我還在我爹體內時便日日瞧寫字了。”
賜紫聽樂了:“妹子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那你小時候你爹教沒教你念書識字?”
謝青眉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念書識字,抄經練字,這些都是家常便飯。後來我爹不是找了間清水衙門裏去做書記嘛,整日裏抄寫的卷宗摞得比人還高,我爹自己抄不完便給我放水,說每天夜裏抄兩個時辰完成三卷,每月月中給我一吊錢,反正總有半個月我是白幹活拿不到錢,再後來我爹娘病的病死的死,當初是異苑裏要個賬房先生,媚姐原沒瞧上我,都是我去求她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這才勉為其難將我留了下來,所以說寫字的事我在行。”
初六不聽她扯故事編話本,仍然堅持己見:“字還得繼續練,練不好你等著挨罰。”
賜紫還是一派天真爛漫:“妹子還不曉得咱這裏的規矩吧,咱這裏寫字可不僅僅是寫字。”
一旁的初六跟上開口:“那請眉姑娘抄一首七言絕句,就用你最順手的瘦金體。”
瘦金體是謝青眉最拿手的字體,她自然有了應戰的決心:“這個我可真不怕。”
初六想了想又道:“就抄王翰的涼州詞,這首詩在眉姑娘腦子裏的印象可還深刻?”
賜紫吩咐紺殷把手擱上謝青眉的雙肩:“妹子切記要專心,別被我家紺殷迷了心神。”
謝青眉有些莫名其妙:“不就練個字你們至於嗎?”說完鋪開宣紙提筆蘸墨寫了個涼字。
初六看了眼賜紫,賜紫看了眼紺殷,紺殷道:“那麼眉姑娘咱們開始了。”
謝青眉正在寫州字,忽然耳垂上貼上來個靈巧的唇舌,她身子天生敏感,一個閃身州字一點便寫偏了,賜紫在她身前笑得花枝亂顫,換過一張宣紙道:“妹子要專心。”
初六這時也開始說話:“之前眉姑娘問我關於樽月的事,今天我就來說說無非裏的花毒。”
紺殷這時開始不斷撩撥她鬢角的碎發,搞得謝青眉連呼吸都開始有些發燙,初六仍在繼續:“無非裏的花毒有很多種,樽月隻是其中一種低級的,一般會在普通影侍身上進行接種,一經接種便沒了退路,生是無非的影侍,死是無非的簿子。”
謝青眉又想起初六花毒發作那夜的慘相,心驚肉跳之餘對紺殷的感覺便沒那麼強烈。
她凝神靜心,快速抄完第一句,此時紺殷的舌尖已經卷進她的耳廓裏,柔柔的濕濕的,謝青眉的自製力終於出現了裂縫,初六繼續:“眉姑娘已經見識過樽月毒發,但樽月最可怕的其實不是每月都要服解藥,而是毒發時會有冰晶凝結在身體裏各個軟組織處。”
謝青眉立時回憶起初六那晚呼出的寒澈涼氣,想起那晚的情景謝青眉便感到恐懼,恐懼的突發導致皮膚更加敏感,於是謝青眉隻能任由自己,轉動脖頸去追求紺殷唇舌的安慰,但在初六麵前她還能保有三分清明,在心神徹底渙散前,連忙寫完最後三個字幾人回。
最後一個回字寫完時,謝青眉終於恢複清醒,掙紮著站起身推開紺殷的舔舐。
字跡有些歪扭,楷體不楷體,瘦金不瘦金,謝青眉長籲一口氣問初六:“這樣可以嗎?”
初六輕輕搖了搖頭:“請眉姑娘回答,樽月毒發時最可怕的是甚麼?”
謝青眉完全聽蒙了,眨著無辜的大眼睛道:“這你剛才沒說過,叫我如何回答?”
初六歎息:“我剛才說過了,樽月毒發時最可怕的,是會有冰晶凝結在身體裏各個軟組織處,然後那些冰晶會像一把把尖利的小刀,在月上中天時反複割你的筋割你的肉。你剛才沒聽到說明你沒有用心聽,也說明你容易分神,那我們再重來一次,這次還是講花毒。”
謝青眉不住哀嚎:“求求你放過我不可以嗎?”
這一回紺殷有些肆無忌憚,賜紫懶得管,初六更是有心考驗她,直到又失敗了三次後,謝青眉才勉強交出一份還算合格的涼州詞,賜紫感覺不能置信,拿了她的字在一旁細看,看完吃吃的笑起來:“欲飲琵琶馬上催,難怪苑公子隻留了你,難怪宮主著急讓你出任務。”賜紫說完又看住初六“你對你主子還有甚麼不滿意?放著好好的初級任務不準她做,跟宮主說她可以做單大的,你曉不曉得劫鏢這一單本是給檀欲的,若不是你宮主也斷不會臨時變卦。”
賜紫的話裏分明有弦外之音,謝青眉聽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抬眼去逼問初六的解釋。
初六緘默不語隻是低下頭去,之後有二十天謝青眉都不搭理初六,一則是懲罰他對她有所隱瞞,一則是恨透了他讓她去涉險,初六始終不做解釋,於是謝青眉對他的怨恨情緒開始累積,情緒累積到頂時是第二個月花毒發作時,那天謝青眉照舊去宮主那領解藥,回來後拿著藥瓶在初六眼前晃:“你到底要不要解釋洛瀟然的事?”
初六嗚咽著掙紮起身,在確定過謝青眉的意思是,解藥解釋隻能選其一之後他放棄了。
謝青眉看他團身取暖拒不解釋於是狠心斂眉:“你爺們你有種!你不說是吧?那不好意思,這月的解藥你就別要了。”然後打開蓋子取出解藥搓得粉粉碎,之後抬腳離開。
做這些時謝青眉心安理得,但月愈圓她的心愈疼,下半夜到初六窗前去看他,看他滿頭滿臉都是血汙,懨懨欲息的抵住牆角,於是走進門去扶他,看到他果然撞破了腦袋,謝青眉回身去翻藥箱,可手抖的無論如何都翻不出,突然間沒法忍受,哭著跑出門去。
一夜無眠,就連窗外的蟲鳴也像噪音,第二天毒勁還沒過,謝青眉早起跑步躲進後山一呆就是大半天,傍晚回房時看到新來的丫鬟在給初六敷燙傷藥:“眉主子可算回來了,公子他覺得冷,抱著燒開的水壺取暖結果燙傷了,我們大家誰勸都沒用。”
謝青眉定睛,初六胸前果然燙傷一大片,皮開肉紅慘不忍睹,雙手上也俱是大片水泡,她厲聲趕走了丫鬟一個人放聲嚎啕,二十多天兩相折磨,兩天兩夜花毒發作,她把初六拖過來摟進懷裏懊悔不已,之後又過了兩天,初六的毒勁終於過去,宮主那邊聽得了他倆的風聲,派人來送了最好的燙傷藥,說是要謝青眉待自己的影侍應當和氣,初六慢慢休整終於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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