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08 更新時間:18-10-28 10:14
石亨對石彪多番教導,奈何石彪鐵了心腸,寧可忤逆石亨,也要娶陳遺愛,兩人差點紅臉,陳遺愛得知,更加定心嫁給石彪。待到成親之日,新婚之夜,石彪喝了許多酒,但也未醉,陳遺愛看他,同自己心目中所幻想的英雄相去甚遠,自己萬想不到會嫁給石彪,也是天意弄人。
第二日石彪還在床上沒起來,就有聖旨來,催促石彪鎮守磨兒山,抵抗蒙古軍隊。石彪領旨後對陳遺愛抱怨道:“好不容易娶了你,就派我去鎮守磨兒山。以前聽說打仗總是很高興,這次居然不想去。”
“倒是好事情,免得你閑得慌。鎮守邊關,也是建功立業、保家安民的好事,你放心去就是。”
皇命不可違,石彪還是匆匆點將出兵,別了陳遺愛。石彪前腳剛走,石亨後腳就來,命人將陳遺愛轟出去。她是個烈性子,哪裏受的這侮辱,自己在外頭住樂得清靜,道:“你不必趕我,我還不稀罕住。”說罷昂著頭離了石府。石亨被激怒了,陳遺愛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遂決心除了她。陳遺愛躲得過一次躲不過兩次,無處可去,亦不好總去麻煩竹葉青,思前想後,逃向寧城。
林書的車馬離寧城越近,他越緊張似的。阮中琴看出來了,道:“義兄在為何事煩憂?”
“沒什麼,就要到了,我有很煩麼?”林書反問道。
“是因為李姑娘麼?”阮中琴笑問。
林書默不作聲,她道:“之前藍公子提起李姑娘,義兄臉色都變了。若不是為她,又是為誰呢?”
林書忙道:“不是不是,我才不是為她。”
阮中琴並不是愚笨之人,但笑不語。兩人到寧城時,寧城人又多了起來。同林書初到寧城景色一致。寧城新的縣令許眾安許縣令很是能幹,來此短短半年的功夫,就已經將寧城治理得井井有條,重現生機。但這許縣令同別人不同,許是為了吸取前頭的教訓。他尤其注意來此之人可會武功,並對苗湖再監視起來。下令習武之人不可入寧城,並將苗湖圍起來,不準任何人接近。城西修建了一處梅花庵,那裏幾株梅花在寧城大水之時竟逃過一劫。這還是阮中琴跟著爹爹來寧城赴任的時候爹爹領著自己種下的幾株梅花,睹物思人不僅感懷。這幾株梅花經水不死,眾人以為大吉,遂建了庵,幾個尼姑在此處誦經祈禱,超度亡魂。
阮中琴見街上雖有許多人,但同爹爹治理時的百姓不同,他們都有些害怕許縣令。官是好官,就是太嚴苛了些。
林書見苗湖被圍起來,搖頭道:“圍起來有什麼用,碰上簡素心玲瓏手,哪裏擋得住?”
阮中琴想起爹爹,不管怎麼說寧城還在,總是好的,爹爹泉下有知,心也能安。
林書一直在街上尋,這寧城隻有天香樓一處,恐能給李惜兒安身,阮中琴不便進去,遂在門外等他。正逢許眾安的轎子過來,她的馬車擋住了許縣令的去路。衙役正要嗬斥,發覺是阮中琴阮小姐,此前都見過的,遂微欠身行禮。許眾安下轎來,得知是前一任縣令的孤女,少不得撫恤一番。阮中琴不失禮節地一一應答。許縣令知她沒有住處,尋思一會道:“如今一切還在重建當中,沒有多餘住處,小姐若是不棄,可暫住府衙,後院有廂房二間,雖則陋室,但也可住人。”
她聽聞,先謝過一番,又再推辭。許眾安看她知書達理,很是欣賞,見她在天香樓門口停留,有失體麵,正這時林書出來,他並未尋到李惜兒,恐是藍棋騙人。許眾安見林書,以為是前知縣還有一個兒子,得知是有救命之恩的義兄,出入這等場所。而阮中琴不顧男女之別,同義兄過往甚密,心中不喜,變臉道:“我還以為阮縣令高風亮節,其女必然溫柔賢淑,誰知竟如此不注意自己身份,真是錯看。”說罷轉身上轎。
阮中琴如何不知這是辱罵自己,又不能說什麼,權且忍著,林書氣不過道:“堂堂一個知縣,羞辱一個姑娘家,才是有失身份。我同義妹情似親生,純粹的很,唯有你這等眼中不幹淨的人,瞧誰都不幹淨!”
許眾安本來快要入轎了,聽得有人如此出言不遜,喝道:“辱罵朝廷命官,我是可以罰你的。”
有衙役看阮中琴麵上,從中周旋,又提醒許眾安還有親農事宜,許眾安這才不同林書計較。
待他們走後,阮中琴又跑開了,一個人在渡頭抹眼淚。林書追上去,知她傷心,勸道:“你莫傷心,他的話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同那等人計較。”
阮中琴不想林書再勸,隻能強迫收眼淚,可越強迫越難受,林書又道:“你我之間清清白白,我從不曾那樣看你,別人管他怎麼看呢!”
正說著,渡頭有艘渡船,裏頭探出個人來,道:“看來你還是不懂得安慰女孩子,若是女孩兒哭了,什麼都不用說,抱著她就好了。”
林書回頭望去,正是李惜兒!她對他笑了笑,林書心中甚喜,但表麵上裝作不在意,嘴角忍不住上揚。李惜兒又對阮中琴道:“沒有什麼可哭的,莫太把他人眼光放在心上,很累的。”
阮中琴這等失態,被外人瞧見,隻能走遠些躲起來,林書沒有去追。問李惜兒道:“你果真在這裏。”
李惜兒回到船中,不理他,林書隻能跟上船,李惜兒始終穿的少,也沒有個正經坐像,慵懶地歪在那裏,一手撐著頭,手上的九轉銀鈴鐲滑落到手肘手腕中間。阮中琴見林書上船,自己心裏說不出為何更難過,義兄有了情人,便可不管妹妹了。她頭上的三合串珠金步搖也搖搖晃晃地,跟她一起哭起來。
李惜兒調笑道:“你來這裏,我可怎麼做生意?”
林書冷笑道:“果然無心麼?我真是自取其辱。”
“公子慢走。”李惜兒對著憤憤而出的林書說道。林書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真的以為李惜兒有情,如今再見麵,一點情誼也沒有。
阮中琴已緩和過來,見林書怒氣衝衝,心中已經明白。正是午後,天氣炎熱,不能久在太陽地裏站。林書尋了處民房,有個小院子,付了六兩銀子租下來。一共三間房,阮中琴林書各一間,剩下的空著,他尋思著要不要請婆子來做飯,阮中琴道:“如今我們盤纏不多,反正我在此也無別的事,這等洗衣做飯的事還是我來吧。”
“你一直都是別人伺候的,哪裏能做得來這些。”
阮中琴笑道:“如今已經沒有小姐了,樂天知命,既已如此,總要學會做這些的。況且每日閑著反倒不好。”
林書見她執意如此,也就由著她。一路奔波,午間小憩,聽得巷間有賣花聲,騰騰熱氣伴著嫋嫋晴絲遊轉,蟬鳴盛夏,賣花聲愈覺響亮。林書睡起有隔世恍惚之感,遂起身打算在苗湖轉轉。
苗湖並無異樣,大石已經沒了,狄風亭也沒了,倒是荷花開得正好。林書總是不自覺的看向渡頭,身後卻有人拍他肩膀道:“林書!”
林書嚇得一跳,還沒等他回頭,身後的人已經走到前麵來了。他上身隻一件短褐,下身褐色褲子,一雙草鞋露出大腳趾,臉龐曬成了古銅色。林書亦驚訝道:“鄭尋!”
“是我,沒想到會在這碰見你。”鄭尋憨笑道。
林書心喜,同他閑話幾句,原來鄭尋本到廣東去,誰知碰上起義,東西都被搶了,鄭尋也沒個盤纏,又不認識其他人,隻身一人邊幹活邊返京,這才許久未回京。在渡頭挑擔的時候瞧見林書望向渡頭,鄭尋才發現林書過來打招呼。
說起回京,鄭尋很興奮,道:“真是苦了玉箏,想來生孩子我也不在身邊,估計等我到京城,她要怪我了。”
林書想說付玉箏已故,但見鄭尋那開心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打擊他,但又不想瞞著他,隻能緩慢說道:“鄭尋,額,是這樣的,嫂嫂她……”
“她怎麼了?”鄭尋看林書的表情,道:“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她知道我在這裏讓你來接我對不對。我說怎麼這麼巧。”
林書低頭,咬咬牙道:“嫂嫂留下一雙兒女,去了。”
還在笑著的鄭尋懷疑自己聽錯了,整個人僵在原地,林書又道:“付老板在京中,你……”
“好端端的一個人呢,我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呢,你騙我。”鄭尋聲音已經沙啞,身體顫抖,林書看他激動,道:“生孩子大出血,沒保住。至今已半個月了。”
鄭尋知道是真的,可是他不願意相信,在街上搶了一匹馬就上京去,那馬主人要開罵,林書給他二兩銀子道:“暫且借用幾日。”
天氣熱,街上行人不多,藍棋出現在他麵前,他一點也不意外。
藍棋道:“你還是來了。”
“我不過是來散心罷了。”林書也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藍棋正色道:“此事因你而起,也該由你了結。”
林書知他是指寶藏,故意不接茬,反問道:“那你呢?你也是為寶藏而來麼?不過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這寶藏怎麼開,你不是第一個問我的人。”
“我知道。”
林書冷哼道:“那你讓我來幹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我知道。”
林書不耐煩道:“你知道就知道,你知……你說什麼?你知道?”
藍棋點頭道:“難道同樣的話要我說三遍你才滿意嗎?”
林書笑起來,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記得我們那時候來找你還什麼都不知。”
藍棋將他帶到隱蔽處道:“這寶藏之事,當初藏好之後為防止私吞,也怕落入他人手裏,因此將藏寶的地點,寶藏的鑰匙分開來,由不同的人保管。這鑰匙不同於一般的鎖,它是兩把複合鎖,缺一不可。當年造這機關的便是著名的鎖匠鎖關子。”
林書聽得有點意思,問道:“倘若真的是,那這都過去五百年了,誰知道是真的假的。”
“我們不是第一批知道的人,北宋時就有傳說,但是宋朝有錢,誰也沒有當回事。到了南宋,有人打起了這寶藏的主意,據說當時也是一場惡戰,死傷無數,此後亦不知所蹤了。”
“都說了是傳說了,那你還信。”林書呷了一口茶。
“這是真的。那以後寶藏的線索又散落了,其中一個,寶藏的地點,幾經輾轉,落到了你爹爹手上。”藍棋亦喝了一口茶。
林書精神振奮起來,湊近道:“什麼?我爹?你知道我爹的事?”
藍棋慢悠悠道:“看來你叔父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你爹的事。”
林書自小無父無母,爹娘之事叔父也不願意透漏,自己總覺得自己沒有來處,聽見藍棋說這些,怎能不激動,忙追問更多。
“你爹林昀年輕的時候,為人比較放蕩,不拘小節,年紀輕輕便出來走江湖。同幾個道上的朋友結拜,幾個人一起創立了青龍會,也就是現在竹葉青的那個青龍會。你爹排行老三,但後來得利了,他同老二似乎有什麼過節,兩人打起來。最終兩方都付出了代價,你那時尚在繈褓之中,竹葉青遵從你爹遺願將你送回老家,你叔父怕你牽扯進江湖,帶你離開投奔別處,此後竹葉青和你沒再見過。你想想你叔父一個文官,為何情可在華陰做十幾年的小官始終不肯來京?要知道你叔父命你來找於謙大人,可見平日裏同與大人多有書信來往。於謙大人也有意要你叔父來京,可你叔父不肯,他在躲誰?簡素心的碎骨離魂掌,就算是我挨了,若是長時間得不到救治,也是必死無疑,你叔父竟然還能撐到你回去,你不意外嗎?你叔父和你爹都是習武之人,你爹闖江湖丟了性命,到了你,才如何都不肯讓你走江湖了。”藍棋說話的時候永遠很平靜,似乎他沒有感情一樣。
林書聽這些故事,想努力喚起自己的感情,可是自己對爹娘沒有記憶,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可他仍舊有些難過,他想起了竹葉青,那是個很了解自己爹爹的人,那是爹爹的結義大哥。他又想起叔父,所以叔父多年來用心良苦,自己今日才知。
藍棋繼續說道:“除了藏寶的地點,其他你也不知道,你叔父也不知道。”
“那你還知道什麼?鑰匙在你那裏?”
“不在我這裏,但我知道是什麼。”藍棋又道:“兩把鑰匙,缺一不可。”
林書對寶藏沒有興趣,冷冷道:“那你還告訴我,我對這個沒有興趣。你知道這麼多,以你這樣的本事,找到它們是早晚的事。告訴我,我又不能幫到你。”
藍棋自顧自說道:“我這次已經找到了,可巧的是……”
“是什麼?”
“它們都在你身邊。”藍棋道。
林書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道:“我現在身上,就一把鑰匙,就是我租的那民房,你這睜著眼說瞎話。”林書說著還將鑰匙翻給他看。
藍棋看了一眼房門的鑰匙,正要開口卻微笑起來,抬頭道:“還沒到晚上,如何就躲到房梁上去了。”
林書抬頭看卻見玲瓏手倒著從梁上滑下來,不見他落地卻已在桌上了,笑道:“佩服佩服,居然能發現我。”
林書道:“哦,原來你在偷聽。”
“哦什麼?哪有偷聽?我本來一直在這裏睡覺,誰叫你們說話那麼大聲,吵死人了!”說罷眯著眼睛,隻用鼻孔看人。
林書道:“那你是不是也想知道鑰匙在哪裏?”
“我才不稀罕!就算有鑰匙我也不要。你們都不曉得我玲瓏手的本事,鎖關子是厲害,但是我比他更厲害,我不用要是也能開,方不負我這盜聖的名號!”他說著甩甩自己的頭發,林書覺得有趣,道:“好,那我等著。”
藍棋不言語,玲瓏手看起來滄桑,其實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藍棋已到而立之年,況且性子本就沉穩,同玲瓏手全然不同。
林書道:“藍棋,你還沒說完呢。”
藍棋道:“改日再說。我先尋個住處。”
“你不過是怕我知道。”玲瓏手蔑笑道。說罷又上了房梁,“你們走吧,別打擾我睡覺。”
林書悻悻地出門,藍棋也跟著出來。林書道:“我初在華陰城見到玲瓏手的時候,就覺得他很厲害。後來他入苗湖,尋寶藏,麵對機關卻能遊刃有餘全身而退,不是尋常人物。”
“玲瓏手不是真名。造機關索道的,和盜墓偷竊的,從來都是冤家。玲瓏手是個稱號,他是靠盜墓起的家,這片大地上的墓,想必他都去過了。若論武功,他是不及簡素心秦留等人,但論這些,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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