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51 更新時間：18-11-09 09:06
蘇子逸的生活節奏照舊。
房子上的事情他不懂，所以他隻管家裏每天早晚兩頓的夥食。其他時候，就一個人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找個清靜位置打坐修煉，或者去山裏打些獵物跟柴火回家，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給卞青來指揮了。
他無聲的配合讓卞青更加自在，性子放開些後看起來自信多了，頗有一副當家夫郎的模樣。
就這般，整個蘇家都在朝好的方向走。隻不過，有幾次蘇子逸在修煉完畢回家時，總是會看到忙前忙後的卞青身後會綴著一條小尾巴，小尾巴不怎麼說話，就一個人乖乖的跟在自己的阿姆身後，在他阿姆實在太忙時候，就會又一個人跑到角落裏玩石子。
這樣的蘇玉琅，顯然是很打眼的。
就像卞青所認為的，蘇玉琅確實是個好孩子。而且對於蘇子逸而言，隻要蘇玉琅不哭，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安安靜靜的小孩的，尤其是閉著嘴腮幫子裏的糖一鼓一鼓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可愛。哪怕他不喜歡小孩子，也不得不誇一句蘇玉琅的乖巧。
但就算他喜歡，也並不認為這種“乖巧”是正常的。
這種“乖巧”是畸形的。他很難想象如果蘇玉琅繼續這樣下去，等他長大後又會是什麼樣子？他看了看忙碌的卞青，對著蘇玉琅的方向搖了搖頭，心軟了一下，下了個決定。
就算不能立馬能讓這孩子變得活潑開朗起來，也要比現在好一點才行吧。
“明天，我去趟鎮上。”晚飯桌上，蘇子逸說了自己的打算。此時卞青已經累得連胳膊都不想抬不起來了，所以他頭也沒抬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相當疲憊的把碗裏的粥給幾口喝完了，舒了口氣道：“家裏的米麵好像快沒了，你明天帶回一些吧。”
這兩三個月時間的相處，讓他逐漸摸清了蘇子逸的脾性，在指使蘇子逸做這些事情時，已經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
“好，調料跟肉我也會帶回來一些。”蘇子逸晚上向來吃的少，他將碗筷放下來後，偏頭看著還在埋頭跟紅燒肉戰鬥的蘇玉琅道：“明天我還會帶一些啟蒙的書籍回來。從後天起，玉琅就跟著我認字，你也不用總是擔心他在這邊嗑著碰著了。”
什麼？
一聽到蘇子逸的話，卞青整個人都受驚了。他猛地一抬頭看向蘇子逸，卻隻見那人正盯著蘇玉琅看，而蘇玉琅聽到蘇子逸叫了自己的名字，也一臉迷茫的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終歸還是要把孩子送到學堂去的。”無視一大一小的反應，蘇子逸用右手食指的指節敲了敲桌麵，一臉的嚴肅：“玉琅性子太過靦腆的，就這樣送到學堂裏，肯定是會被小孩欺負的。所以在家裏事情都弄好之前，先跟我學下識字，磨一磨性子，到時候再送去鎮上學堂。”
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卞青整個人都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虛幻一樣。讓蘇子逸對蘇玉琅多一點父子之情、多一點關心，是卞青無數次在夢裏幻想過的，但卻沒想過會真正有這麼一天。雖然之間蘇子逸說過要將蘇玉琅送去學堂，但卞青看得清楚，蘇子逸眼裏並沒有多出一絲對蘇玉琅的愛護，僅僅隻是覺得該這麼做而已。
至於蘇子逸這麼做的原因，卞青心裏有過一點點想法，卻從來沒有往深處想。
而今日，蘇子逸這般說話，是不是說他又有了新計劃？還是說……卞青不敢繼續在想，但蘇子逸願意對蘇玉琅好一點那就是好事，他沒有什麼可以不同意的。所以，目光轉了轉，他看向蘇子逸的目光變得平靜起來，語氣淡淡的：“好。”
“那麼，玉琅你覺得怎麼樣？”雖然蘇玉琅平時表現得反應遲鈍、不聰明，但這並不說明這個孩子心裏是沒有想法的。同樣從童年破碎的情況下成長起來的蘇子逸更是深諳此道，他沒有直接替蘇玉琅做好決定，而是還問了問蘇玉琅的意見。
識字？
蘇玉琅的眼神裏有了一瞬間的茫然。但對於識字，他是知道的。
雖然落山村識字的人不多，但也是有幾個的，比如說落山村的村長和他的兒子。也正是因為他們識字，村長兒子能在礦上找到一份監工的工作，村長憑借能幫村民寫契書、信件，更加受到村民的尊敬，哪怕是最討人厭的大嬸在看見村長一家時也笑眯眯的討好著。
原來自己的父親也跟村長一樣厲害，會識字嗎？不，自己的父親比村長還厲害。畢竟，阿姆說過現在整個村裏父親的實力是最強的，誰也打不過父親。
那麼，如果自己識字，也能變得跟父親一樣厲害嗎？
這麼一想，蘇玉琅的眼睛裏泛起了光。
見蘇玉琅有些發呆沒開口，蘇子逸估計是以前也沒人跟孩子說過這些，這孩子腦子裏對讀書認字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所以他放軟了聲音說道：“以後，我會教你認字，怎麼看書，在書本裏麵你可以學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比玩識字還要有趣。”
“在書本裏，你會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很大，你會知道我們所在地方是一個叫元國的國家，也會知道在這個國家裏也有很多像落山村一樣的村子，這些村子裏的人有些跟我們一樣喜歡吃辣的，有些喜歡吃甜的或者酸的，甚至還有很多小孩子一樣喜歡玩石子。”
“那麼他們跟我玩的石子是一樣的嗎？”蘇子逸每說完一個字，蘇玉琅眼裏的好奇跟憧憬就多了一分。
“不一定。”蘇子逸搖了搖頭，看著蘇玉琅的目光很和善：“他們有些人跟你一樣，玩的是灰色或者白色的鵝卵石，有些人則玩的是紅色或者綠色的，甚至還有透明的——”“真的有那樣的石頭嗎？”蘇玉琅眼睛裏滿是羨慕，說起自己喜歡的話題，嘴裏裏的話都說得順暢多了。
“當然有。”蘇子逸拿起筷子再給蘇玉琅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有些石頭可以撿到，而有些石頭則需要花錢買，而且還不便宜。”
石頭還能賣錢？為什麼？
蘇玉琅的小腦瓜裏成功的被蘇子逸勾起了一個個小問號，他對那些石子產生了無與倫比的興趣，甚至連他最喜歡的紅燒肉都比不上。
而看著蘇玉琅這副模樣，蘇子逸就知道這事基本上成了。蘇玉琅是個善良的孩子，雖然原身對他很差勁，但在蘇子逸對他展示過善意之後，還是願意相信蘇子逸，並且對蘇子逸產生了父子之間的濡慕之情。雖然他還是不太敢主動接近蘇子逸，但對於蘇子逸的接觸卻已經不會有太多排斥了。
所以，在蘇子逸說完那些東西之後，蘇玉琅就有些想迫不及待答應對方了。隻不過因為心底裏還是有著一點點的害怕，所以不敢立馬答應。而且以前父親一生氣就總是說他蠢，如果自己沒學好的話，表現得太愚笨的話，是不是又惹怒父親，讓父親變回以前的那個樣子呢？
他不想！
心裏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剛剛蠢蠢欲動的心思立馬變得安分起來。他低下自己的頭，又繼續往嘴巴裏麵扒飯，隻不過因為心裏太難過了，所以眼眶又紅了。但他知道父親不喜歡他哭，所以他咬住下唇，死命的憋著不讓眼淚滴出來。
“這——”眼看這孩子就要應了，卻沒想這孩子又把自己龜縮起來，這是怎麼回事？蘇子逸有些不悅的皺起眉毛，但卻又立馬發現那孩子雖然拿著筷子趕飯，但飯卻一口沒吃，手拿著筷子僵在那，頭埋的低低的。
這是怎麼回事？
蘇子逸將眉毛縮得更緊了，他伸手拍到了蘇玉琅的背上，卻發現對方先是全身一僵，然後就開始抖動起來。這下子蘇子逸愕然了，心裏也有了答案——這孩子居然在哭！但是為什麼？識字不應該是個好事嗎？為什麼要哭？還是說激動的哭了？
蘇子逸幹脆懶得想這麼多，小孩的心思他猜不透，尤其是像蘇玉琅這樣的半自閉小孩。他索性站起身來，一把把蘇玉琅單手抱在懷裏，另外一隻大手將對方的小臉蛋捧了起來，讓對方直接跟自己對視，果然這個小笨蛋眼眶又紅了。
本來，在蘇子逸突然將蘇玉琅抱起來時，蘇玉琅就被嚇了一跳，然後當他被迫抬起頭時，就看到一臉不虞的蘇子逸。這讓他覺得心裏想著的壞的事情果然成真了，他果然是個笨小孩，又惹父親生氣了。所有的委屈難過一股腦的衝了上來，讓他左手摟著蘇子逸的脖子，右手拿著還滿是油光的筷子，張開嘴嚎啕大哭起來。
“父親不要生氣，阿琅會乖的——嗚嗚——父親……”
本來被蘇玉琅這道魔音穿耳刺激得整個人魂魄都要跳出來的蘇子逸，在聽到蘇玉琅這話後，他立馬全懂了。這孩子雖然跟小時候的他很不一樣，但有些地方還是很相像的，在那個自己沒有生存能力隻能將希望放在成年人身上的時候，來自堂奶奶情緒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讓他膽戰心驚。
而現在的蘇玉琅就是這樣，在經曆了九年原身的苛待後，他的內心變得敏感無比，尤其是對蘇子逸的情緒感知更是敏銳異常。
這驀然讓蘇子逸對蘇玉琅多了幾分疼惜，雖然他挺喜歡這個小孩，但一直也隻是將他當作一件任務罷了。而現在，在他的心裏對於蘇玉琅這個人，已經開始產生了更多的情緒。讓他在這孩子哭得打起嗝時，情不自禁的雙手牢牢的保住了他。
“不哭，玉琅不哭。我沒有生氣的。”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哭著的小孩用這麼柔軟的聲音說話，也是第一次會收起不耐煩去哄一個孩子：“我們玉琅最乖了，誰能說玉琅不乖，我幫玉琅揍他。”蘇子逸不知道該怎麼哄他，索性學著以前看到的媽媽們這般哄著。
“父親——父——”聽到他這麼一說，蘇玉琅哭得更大聲了，他右手筷子也沒掉，兩隻手緊緊的抱住蘇子逸的脖子，把自己的腦袋塞在蘇子逸的脖間大哭著，那油乎乎的筷子尖直接在衣背後畫出一道黃色的印子，這還好蘇子逸是把頭發紮成一個發髻的，否則遭殃的就是他的頭發了。
隻不過，這時，廚房裏的三個人都沒有關注這個小事。
早在蘇玉琅開始哭時，卞青心裏就急得連一絲疲憊都沒了，他站起身來想從蘇子逸懷裏搶過孩子，但沒想還不等他行動，蘇子逸就生疏的哄起了孩子，這生生止住了他的行為，卻逼出了他的眼淚。
蘇子逸啊蘇子逸，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哪裏來的，但請你一定要好好的對待阿琅，做一個能讓他歡喜不再悲傷的父親。
我求求你，好嗎？
無論你需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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