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2 更新時間:18-12-13 19:16
兩人下來後被安排在府邸西邊的兩間並排的廂房內入住。朱舟之礙於劉全的情麵故作體貼,送來了一輛嶄新的輪椅,令“宮肆”日後的行走也方便了許多。
各自待在房內將渾身上下都收拾了一番,簫九韶估摸著“宮肆”那邊差不多已經妥當,便去了隔壁尋他說幾句話,剛一進屋就看見“宮肆”早就坐在輪椅上候著了。
“現在可比前幾日要舒服多了?”
“我曾以為光風霽月的武林盟主不會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更不會說謊呢。”“宮肆”並非正麵回答反是有意調笑,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個漂亮的弧度,看上去心情不錯。
簫九韶摸了摸鼻子,“形勢所迫,所以也算不得而為之啊!我猜想這劉中丞此來因是有大作為,我們跟著他也好查查那捕頭的事情。再者,你我二人皆無惡意,也無所圖,沒有‘騙’的實質。最多算作隱姓埋名弄點盤纏。至於那二十兩紋銀嘛,既然白紙黑字標了賞錢,我也算是幫他‘找’到了恩公,怎就不能拿呢。”
“你這是哪門子的‘隱’姓埋名?武林盟主隨了我姓可真是折煞我也。”“宮肆”臉上笑意越發開懷,卻不知為何忽又音調轉低至婉轉,他看著蕭九韶緩緩吟道,“不過……倒是少見你這番模樣。”
“恩?原來我在你眼裏竟是那般古板無趣的人?不過無妨,還有大把光景讓你了解我其,他,的,模,樣。”
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簫九韶神色戲謔,居高臨下的看著“宮肆,可是被宮肆的笑意感染,也有幾許春色爬上他的眼角眉梢,頓時竟生出一股俊俏無比的邪氣。
“宮肆”被這一眼看得心狠狠撞了下,不自覺的慌亂起來,別開眼低頭堪堪望盯自己腳尖出神。這委實是他從未見過的別樣情態,甚至還有幾分風流意味。“宮肆”雖一直知曉蕭九韶是好看的,但平日裏那都是清朗如風的開闊,日月入懷的俊逸,不沾染半點頹靡媚氣。可方才那一眼竟……竟……“宮肆”突地垂頭吃吃笑起來,嗤笑自己會為了一眼慌了神。
簫九韶收起先前的笑謔,狀似一本正經的問道,“你這是魔障了?怎一會憂一會兒笑的。我來給你瞧瞧。”說著一張帶著溫熱氣息的手輕輕的撫上了“宮肆”額頭,“這也沒燒啊!”對著宮肆又是諧謔的眨眨眼,沒想到手下一刻被宮肆給揮開,不甚歡喜的闔眼不再看他。
“怎麼又惱了?”簫九韶嘴裏溢出一聲輕歎,像是懊惱又像是無可奈何的歎息。
“宮肆”眼皮動了動,卻沒再睜眼。
簫九韶實在拿他沒有辦法,隻得半討好半討饒的說,“原是我不該打趣你,你是不是乏了?那你先在這廂房休息,晚上我叫人給你送些吃食。先前車夫所說的‘神仙玩意’其作用與蘇府所發現的東西倒是有些相似,趁著今晚得空我先去畫舫打探下消息,怕是日後都要守著劉中丞抽不出身來。”他說完後轉身欲走,這才跨出一步,衣角卻被人扯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宮肆直直盯著他說。
是夜,涼風習習,氣溫比在金陵時更冷幾分,夜色濃重月淡星稀,透著一股涼薄勁兒,襯著被風刮得搖搖欲墜的樹葉是有些蕭索。於此時節氣氛相反的北運河沿岸卻熱鬧非凡,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一派歌舞升平之相。
有兩個人影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一高一矮。高個子身形壯碩滿麵胡須,一雙銅鈴大眼炯炯有神,緊貼身體的黑色勁裝短打將他肌肉虯紮的身材凸顯得淋漓盡致;若你在仔細瞧那矮個子,便能發現並非是他身高的原因,而是身體原因所至——這位麵色蒼白,形態可憐的少年公子坐在一輛輪椅上,任由身後的大漢推著。他身形單薄,著了一身縞素,血色盡失的臉龐衝淡了眉目中的豔色,如此瞧來分明是主仆二人。
這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強健與病弱的組合引得旁人頻頻側目。
“你不是說易容能掩人耳目,混跡於人群之中嗎,我怎麼覺得看我們的人更多了?”簫九韶低頭附在“宮肆”耳邊柔聲說到。
“宮肆”側過頭躲開噴灼在自己耳邊的氣息,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以手抵唇的輕輕咳了下,緩解尷尬。
不遠處還傳來旁人的竊竊私語,聲音細如蚊呐,又處在鬧市裏,本該湮滅在人聲之中。可他二人一位武功高強,一位耳力超群,便將這些個細枝末節的話聽個明明白白。
“你看那邊那個……哇,腿斷了還來尋歡作樂,就那小身板可見是個吊著半條命的。嘖嘖,也不怕自己承受不住,馬上風。”
“哈哈,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再說,你沒看見他身後那個虯髯大漢嗎,說不定……人家……嗯!”這人說著還做了扯袖子的動作,神情猥膩。
“是了是了,你看那小公子長得倒是細皮嫩肉的!哈哈哈哈。”另一個人也跟著涎笑起來,聲音十分刺耳。
簫九韶皺起了眉,寬慰他道:“這些渾話你切莫放在心上。”
“嗯。”“宮肆”低低回了一聲。
兩人都沒想要在這個問題上深究或者討論些什麼,打算點到即止。在這戛然而止的談話中,氣氛轉變得玄妙,二人心照不宣的保持著沉默——也或許是正好相反。
半晌後,簫九韶才重新挑起話頭緩解了這實在令人難以捉摸的氣氛,“我之前向府衙裏的人打聽了一下,那新開的畫舫名為雲水,應該沒一會兒就能到了。”
“宮肆“隻興致缺缺的道了聲,“好。”
簫九韶內心糾結的推著“宮肆”擠過人群,來到一家被人裏三層外三層包圍的畫舫外,連接畫舫的浮橋前麵被堵得水泄不通,浮橋之上卻少有人通行,看著實屬奇怪。蕭九韶利用自己的武力優勢,左右分花拂柳一路前進,雖然推著“宮肆”也沒有多大的妨礙,須臾之後便來到了前排,他正想推著人踏上浮橋卻被一位原本守在橋邊的粗獷漢子擋住了去路。隻見他擰著嘴表情十分凶惡的攤著手伸到蕭九韶麵前。
“恩?”簫九韶微微一愣下意識想要護好“宮肆”。
見簫九韶並未領會他的含義,這位漢子語氣不善的噘開嘴,“十兩!”
原來是上橋需給十兩銀子,這和搶委實沒有什麼區別,蕭九韶摸了摸本就不富裕的荷包,咬咬牙將今日得的賞金給了一半出去。
得到過路錢的守門人顛了顛手中的紋銀,從始至終表情也未變得和善,隻是不再阻攔也不再理會二人,讓他們速速過橋去了。
“你看,我這個賞金拿得好吧,不然連船都不能上。”簫九韶趕緊邀功,生怕錯過了一點和“宮肆”搭話的機會。
“簫盟主自然機敏,看來是經驗豐富。”
“宮肆”擺明了是在揶揄他常常流連這些煙花之地,簫九韶既不惱怒也不反駁,他心裏歡喜“宮肆”和他搭話。隻要“宮肆“不在沉默已是極好,便讓身前這人占得言語上風也是願意的,反正也不差這一次在口角上敗下陣來,蕭九韶樂意讓著他,許是以後還要讓更多次呢。他雖然看不見“宮肆”此刻的神情,卻能在心裏描繪他上揚的嘴角以及眉梢,簫九韶想著又歡喜幾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人又喚他盟主,還是叫簫兄更能得他心意。
兩人就這麼過了橋進入了畫舫之內,這內裏別有洞天空間開闊,雕梁畫棟裝潢精美,此“銷金窟”處處透著錢味。船室正方的台子上有伶人在咿呀的唱著小曲,旁邊還有舞女伴舞,隻是那舞十分大膽露骨,舞娘也穿著格外清涼,通身隻著一縷細紗,讓簫九韶這位二十年的單身漢羞於直視。他別扭的將視線轉向側邊的台子,那裏有幾位風情萬種的年輕女郎在兜售酒水。簫九韶見此又四處探視了一番,除了舞娘衣著過於單薄到沒發現什麼其他的特別之處。
“我們去裏麵的包廂走走,許是有什麼玄機?”簫九韶盯著往來行走顛倒無狀,神情縹緲或迷離的尋樂人,俯下身對“宮肆”提議道。
“宮肆”微微傾身躲避這令他心慌意亂的灼熱氣息,平複了下心情後說,“也好,這裏倒看不出什麼門道。”
“喲,兩位公子莫要再進了!那裏麵呀,可去不得。”
簫九韶得了肯首後推著“宮肆”正想往船艙深處走去,卻突然被一聲嬌嗬止住了腳步,有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扭著身子體態妖嬈的走了過來,弱若無骨一般纏上了蕭九韶的手臂,還將半個身子也壓在了上來,媚眼盈盈的望著兩人。
“放開!”冷冽的嗓音驟然響起,暗藏慍怒。
“宮肆”麵沉如水,整個人如淬了冰一般,這半老徐娘被他眼裏的寒霜頓時凍了個透涼,一怔之後連忙放開了簫九韶。她沒想到這位看著身子骨柔弱的公子還有這等氣勢,被他方才吃人的眼神盯著就像被毒蛇纏上了一樣,不由得又打了個冷顫。但好在她幹這檔子營生多年,變臉比翻書還要快,轉眼便換張麵皮,挺起胸脯矯揉造作的說道,“剛才是奴家唐突了,奴……”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仆從。”卻被“宮肆”出聲截斷。
老鴇被人打了岔也無法,隻得陪笑了幾聲,“是奴家錯了,不過……男人來這不就是尋歡作樂嘛,哪有碰都不能碰的說法啊。”
“宮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嗤道,“你老。”真是直言不諱,毫不掩飾。
那掛在老鴇臉上要起未起的笑意,還沒展開就如她臉上厚厚的敷粉一樣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看起來實在滑稽。她臉色由白變紅怒極發紫,張嘴欲說些什麼還沒出聲,又被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一個中年男子給生生掐斷了。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老鴇本想找回場子卻慘被連番打斷,可算是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泄,像隻氣鼓鼓的青蛙,活脫脫的綠了臉。
來人許是個管事,不然哪能輕鬆鎮得住場麵,此人瞥了眼猶在生氣的老鴇,使了個眼神讓她速速離開,老鴇甩下手帕便也就一扭一扭地去了,而後這男人轉臉春風滿麵的又對著他們兩人說道,“兩位裏邊請,既來是客,兩位爺可想試試我們家的新玩意兒?”
簫九韶麵上不動聲色,心下了然——今日果真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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