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79 更新時間：18-12-18 18:48
話分兩頭，杜知秋在京中乞討，日日隻趴在牆根底下，也不露臉，他武功盡廢，幾近癱瘓，別說煉毒，他現在連拿手吃東西都費勁。別人可憐他的銅錢早已被其他手腳健全的乞丐搶了去。連饅頭有時候都沒有留給他的。他每天過的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趙瀟湘在武夷山許久沒有杜知秋的消息，便去寧城尋他，未果又去京城尋他。找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沒有看見他。
趙瀟湘每天過三次的城門，杜知秋聽出了她的聲音，隻將頭深深埋進雪裏。這樣的杜知秋，誰也不想見，更遑論熟人了。
趙瀟湘尋不到他不死心，杜知秋卻祈禱她快點走。
但是趙瀟湘還是來到了他身邊。
趙瀟湘覺得問這些城門口的乞丐或許比自己茫茫人海去尋要可靠。
“請問你見過這個人嗎？”趙瀟湘拿出杜知秋的畫像，在城門下挨個詢問。她給每人都買了饅頭，還帶了銀子，乞丐們蜂擁而上，還好趙瀟湘有武功。
她護著銀子舉著畫像道：“誰能告訴我這個人的下落，我手上這五十兩銀子就給誰。”
杜知秋將頭埋得更深。
乞丐們大眼瞪小眼，都不認得，趙瀟湘畫的杜知秋雖然形象，但畢竟還是個正經打扮，隻有一個小乞丐瞧了瞧，撓撓頭道：“有點像那個小破落戶呢！”
“你說誰？”趙瀟湘仿佛遇到了救命稻草。
小乞丐對著杜知秋一指，趙瀟湘就懂了。可是這個趴在地上，連頭也抬不起來的乞兒，是杜知秋嗎？怎會淪落至此？
趙瀟湘忙去看，她試圖抬手，卻發覺手鬆鬆垮垮，毫無硬骨。杜知秋抵死不肯抬頭，趙瀟湘便更加確信，就是他！
怎麼會斷手斷腳？一定是小妖王幹的。
“你不要扶我起來，也不要看見我的臉。我賭輸了。”
趙瀟湘反倒更加憤怒，托起他道：“杜知秋！你連我也不認？”
杜知秋不說話，又像一灘爛泥一樣跌落在地上埋進雪裏。
乞兒們早已圍起來看熱鬧了。趙瀟湘背著就走。她在京城租了一間客棧，照顧杜知秋。杜知秋見她殷勤，道：“沒用的，我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恢複武功了，就算能站起來都是人間奇跡。”
趙瀟湘拿饅頭堵住他的嘴道：“我去找司徒逸，司徒逸一定有辦法。他是神醫。”
“你請不來的，我見他出了城門，司徒逸要去遠洋，精進醫術，三年不歸。我看著他走的。”
“那你為何不攔著他，不讓他救你？”
“我不想活。”杜知秋苦笑道。
“那你不是還活著？這世上一定有你放不下的東西，不然你不會一直活著，你會自殺。”趙瀟湘瞪著他，她最不喜歡說這些生生死死的話。
杜知秋望著趙瀟湘，她在生氣，在氣什麼呢？趙瀟湘將手巾過了熱水擰幹，在杜知秋身上胡亂擦了一通道：“多少天沒洗澡了？”
“大概小半年了吧？”杜知秋聞聞自己。
“虧你還好意思說！”
“小妖王如此針對我們，不就是因為我殺了梳娘。”杜知秋屢屢冷笑。
趙瀟湘道：“那要說起來，還是為了救我呢！我們六人結拜，你如何到了今日，這麼沒有誌氣了？”
他們都還不知道年年活著。
杜知秋反問道：“我們六人，當日江湖共伐都沒死，可是現在，小妖王所作所為。年年燒死。盧二哥竟然心灰意冷連愁也不報。笑生養父母被小妖王殺死，自己被毀容，竟然不報仇，一心要遁入空門。你看看我們幾個人，結拜就是結拜，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不算數，盧二哥和笑生太讓我失望了。”
趙瀟湘心下有些冷意，杜知秋說的，她也意識到了，同時，她也意識到杜知秋此時的不同。他竟然會這麼想。
“結拜之初，我們幾個還是一心的，到了現在，反倒生了二心，誰也不願意靠著誰，護著誰了。”
“你莫要這樣說，我不是來了嗎？我一定要殺了小妖王，為年年姐和報仇。”趙瀟湘恨恨道。
第二日趙瀟湘去找笑生，笑生果然顯得無情，趙瀟湘因此道：“若你果真遁入空門，連仇也不報，那你便從此不要理紅塵，連我們的結拜情誼也別要了。”
縱然趙瀟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笑生還是不肯，她道：“我師傅，玲瓏手已經來找過我了，我也不願意報仇。瀟湘，我好累啊！你說為何到了現在，我爹都不肯來見我？”
“原來你的心結在這裏。你爹躲起來，所以你也躲起來？真是好女兒！那你繼續在這避世，你心有鬱結，尚有恨意，佛不會渡你。”趙瀟湘離去之時，笑生要送她，瀟湘止住她道：“你一步也不要離開佛門，免得紅塵紛擾帶累了你！”
趙瀟湘固然是氣話，笑生有些訕訕的回去了。
趙瀟湘回到客棧說起這件事，杜知秋笑道：“你何苦去找她，反正萬般皆自願，由著他們吧！”
杜知秋每日起居都有趙瀟湘照料，深冬雪飄，京城街道張燈結彩，過了春節又慶元宵。元宵聖上朱見深要與民同樂，觀花燈煙火，官府早已戒備起來。
當是時，趙瀟湘開著閣樓小窗看燈和煙火，這種熱鬧她是不愛近觀隻愛遠看的。先是一輪花車開頭，端坐著十六位宮廷樂師，容貌清麗，懷抱著琵琶玉簫等，早已引來一陣驚歎。而宮廷侍衛隨後，接著便是皇上和皇後的鑾駕，萬貴妃也在上麵，百姓議論紛紛。
“皇上皇後同出同進，鑾駕上竟然還有萬貴妃。”
“皇上寵愛萬貴妃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何奇怪。”
“縱然如此，也要遵守禮法。自古亂自上作，皇上都不重倫理綱常，這些個年，底下也是風氣糜爛。”
“你還操這個閑心！”
……
皇上摟著萬貴妃，皇後隻是坐在車上母儀天下，受萬民敬仰，可是不被丈夫喜愛。
隨後又是護衛，錦衣衛在暗中守護。趙瀟湘看見各處潛伏的錦衣衛，仿佛深夜的蝙蝠。
皇上的車過去，便是太子殿下的車，年僅九歲的朱佑樘已經被立為太子三年了。百姓也都知道。
再接著表示幾位公主在一個車上。
太子殿下看著十分安靜乖巧，隻像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有跋扈也沒有張揚。
突然間，不知何處湧出幾十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打亂了聖駕，一陣廝殺，錦衣衛和宮廷侍衛都趕緊護駕，人群鬧騰起來，趙瀟湘在樓上看見有人故意擾亂百姓，也見他們組織嚴密，分明是有備而來。隻見他們直奔太子殿下而去，殿下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有一個侍衛救了殿下，他手上拿著劍，隻是又不出鞘，但顯然身手了得。趙瀟湘已有幾分懷疑。隻見他們本來刺殺著殿下，不知哪裏又出來一批人，同樣是黑衣人，但是從趙瀟湘這個角度來看，兩夥人不是一夥的。不僅僅因為他們看見對方的時候麵麵相覷，更在於後來這夥人的目標，是皇上！
這可有點意思了，杜知秋躺在床上什麼也看不見，隻聽得見外頭刀劍碰撞，劇烈打鬥的聲音。
“外麵怎麼打起來了，我還聽見有人喊救駕，怎麼了，有人要造反啊？這麼大的膽子。”
“想知道就自己起來看。”
趙瀟湘卻見人越來越多，局勢複雜，那個侍衛帶著小太子逃開混亂的中心，趙瀟湘追去看。黑衣人也跟著去了，到了開闊地帶，亦無行人，侍衛對黑衣人們道：“想要太子殿下的命，看來你們是萬貞兒派來的。”
“不管我們是誰派來的，今日太子殿下必須死！”
江湖人總是言簡意賅的，黑衣人們就要殺人，侍衛拔出劍來，頓時寒意陡峭，雪落成冰。趙瀟湘心裏道：“流雪飛霜劍——莫非此人就是，公子林書？”
她再湊近去看，果然見那人生的眉眼溫柔，一臉書生氣。原來林書在這裏，他們幾個竟然找了那麼久。
他們不是林書的對手，但林書沒有要他們的性命。他們隻是殺手罷了。於是林書廢了每個人的武功，將他們放出城去。
他們起初不解，而後道：“你是何人？為何不殺了我們？”
“我隻是一個侍衛。”
那一夥殺手裏有個人認得流雪飛霜劍，他瞥了一眼，林書將劍收起來。
待他們走後，林書對著屋頂道：“出來吧！看了這麼久了。”
竟然被發現了。趙瀟湘隻好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林書公子。”趙瀟湘見禮。
“我可受不起久冬掌門這麼大的禮。”林書笑道。
趙瀟湘看著他直截了當的問：“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去看笑生？她現在心灰意冷，心裏恨著你呢！”
“笑生要學會長大。”
“你真是無情。”趙瀟湘冷笑道。
“第一次有人說我無情，二十年前，哪怕在你說這句話之前，從來沒有人說過我無情。”
“你們父女的恩恩怨怨我不管，現在，你義妹唯一的血脈，杜知秋，被人斷了手筋腳筋，廢了武功，你得救他。”
“我不是神醫。”
“那你就去幫我們報仇，殺了小妖王。”
“報仇要自己報，況且我從來不殺人。”
“江湖中人不殺人，不可能。”趙瀟湘不信，林書道：“我得帶殿下回去了，後會有期。”
“想不到公子林書枉有江湖美名，也不過是個沒有俠義心腸的無情之人。”
另一處皇上朱見深雖然最後沒有受傷，萬貞兒卻受了點輕傷，把皇上心疼地不行，擺駕回宮以後噓寒問暖，奉湯添藥，親力親為。
京城守衛更嚴，出了這樣的大事，京城都尉、侍衛、錦衣衛連夜封鎖城門，誰也不能放出去。並在全城搜捕可疑人員，一個也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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