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0 更新時間:20-01-07 11:38
章台宮偏殿裏的情況景悅並不知曉,她迷迷糊糊的被阿朵叫起來,實在不大舍得離開溫暖的被窩,但她今天的班還沒上完,掙紮好半天,還是在阿朵的幫助下重新穿戴好,去了廚房。
這會兒廚房裏比平常熱鬧得多,人來人往,捧著各種食材和器皿,腳步匆匆,景悅一時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個廚房隻負責嬴政的私人飲食,章台宮其他人的吃食不在這裏,否則傳出來和國君吃一個鍋像什麼話,當然,主廚的試菜不算。所以,景悅在廚房上班也不算很辛苦,畢竟工作量沒那麼大,一些雜活兒又有專人處理了。
但是,今天是什麼狀況?
阿彩眼尖,看到在門口發懵的景悅,上前打招呼:“景姬,您來得正好,有幾道菜需要您親自動手。”
其實,景悅已經有段時間沒天天下廚了,隻隔幾天做做新菜,給嬴政換換口味。這世上多的是聰明人,除了一開始覺得新奇,多看幾次,就已經有兩個廚子基本學會了景悅常做的菜,景悅隻要在邊上看著,偶爾指點一下。
“今日是怎麼了?這麼多菜。”嬴政極少留臣子用飯,景悅還從沒見過這麼大陣仗。
“陛下今日擺宴,景姬不知曉嗎?”阿彩比景悅更好奇。
景悅默了默,如今她實在想不出什麼陪始皇大大聊天了,除非始皇大大宣召,她都不主動湊上去,所以今天她也沒去陪始皇大大吃飯,沒聽到什麼消息,張方也一直沒提過這事,嗬,這梁子還真結下了,沒完沒了的。
見景悅沒說話,阿彩也大約明白了緣故,景悅和張方不合,在廚房已經不是秘密,且張方是阿彩的直接上司,為此,阿彩也不能多說什麼。
“宴請的是何人?”總得知道客人是誰,才好決定做什麼菜。
“諸位公子公主,是家宴。”阿彩答道。
“哦。”真是難得呢,她在章台宮這麼久,才第一次遇到始皇大大的子女們過來。
難得始皇大大擺宴,自己知道得又太晚,為了彌補過失,景悅麻利的挽起袖子上陣,心裏把張方罵了個半死,要給姐穿小鞋是吧?就讓你看看,姐是你隻能仰望的傳說。
景悅在廚房裏檢查一遍,今天食材挺齊全的,還有些珍貴的山珍,不過景悅並沒選用。由於現在都是分案而食,大盤的菜就有些不合時宜,把食材挑選挑選,景悅心裏有了決定。
秦國位於西北,畜牧業比南方發達,所以秦人喜食羊肉,一道當歸羊肉湯,既符合秦人的口味,又比他們平日的吃法高大上。
再來一個葵花肉丸和象牙雞條,既美觀,又老少皆宜。
這三道菜準備好,景悅又炸了些黃金饅頭就收了手,也要給別人一些機會表現不是?
開宴的時辰快到了,張方領著人進來,對景悅視而不見,即便如此,半年來耳濡目染,張方也還是被景悅影響著,先端走了涼菜。
已經完成自己任務的景悅,這會兒閑了下來,在角落找了個矮凳坐下,一邊休息,一邊看還有沒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嬴政的家宴就在偏殿裏舉行,正殿是他與大臣朝議的地方,其他地方又嫌天冷路遠,懶得來回折騰,反正都是自己的孩子,哪來那麼多講究。
新年大祭,嬴政作為皇帝,是要從早忙到晚的,要祭祀,要賞賜臣工,晚上還要宴請大臣。趁著今天有空,把孩子們召齊了見見,晚上的家宴,就當是年前自家人的小聚了。至於後宮的妃嬪們,元旦賜宴,前朝後宮都有份。
宴席開始,菜肴美酒紛紛呈上,公子公主們都很珍惜這難得與嬴政共處的機會,一個個輪流上前向嬴政敬酒,嬴政也都來者不拒,喝了一樽又一樽。
“父王,這是何物?”一片其樂融融中,奶聲奶氣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
嬴政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最小的女兒溫曼,才五歲,正因為年紀小,不像哥哥姐姐們那般拘謹敬畏,有不懂就直接問了。
溫曼指著自己麵前一盤擺成花形的圓滾滾的丸子問嬴政,她見它可愛,沒忍心吃,但那香味又勾得她受不了。
嬴政一見那造型就猜到出自何人之手,因他也是第一次見,不由問:“景太官?”
景悅自然是沒在殿上的。
陶招手喚來一個侍者,速速去宣景悅進殿。
景悅來到偏殿的時候,那道新菜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心急的沒等到景悅過來就先動了筷子,讚不絕口。
等景悅進殿行完禮,嬴政問:“景太官,新菜何名?”
“稟陛下,新菜名為葵花肉丸,”這種問題景悅已經回過嬴政無數遍,答起來自是駕輕就熟,“豬肉肥瘦各半,細切斬泥,乃和以蛋白,使其凝固,加諸調味,捏搓成圓,油煎至葵黃色,是為葵花肉丸。”
“妙極,大善!賞!”嬴政早已先嚐了一顆丸子,此時再聽景悅詳細解說,看到白瓷盤裏翠綠的菜蔬配以金黃的肉丸,更覺賞心悅目,對景悅便不吝誇獎了。
景悅暗暗腹誹,從隋煬帝到乾隆再到大天朝的遍地吃貨,幾乎無人能抵抗獅子頭,就算她水平一般,也足夠滿足這些沒啥見識的古人了。身體卻恭敬地拜服在地,接過陶捧來的一方匣子。
自從在嬴政麵前嶄露頭角,景悅私下裏收到嬴政不少賞賜,但大庭廣眾之下這還是頭一遭,不知道有什麼講究,陶也沒有提示,景悅隻能抱著匣子,謝了賞,默默退下。
退到門口,轉身之時,席上的少年有幾分眼熟,卻不是探究的時候。低頭抱緊懷中的匣子,景悅出了大殿。
殿內,嬴政的家宴仍在繼續,扶蘇並幾位年長的公子不時回答嬴政的一些詢問,年幼的公子公主們則被席上從未見過的幾道菜吸引,呼朋引伴討論起來。
胡亥兩邊的談話都未參與,他的母親是胡姬,不似別人的母親,不是大國公主,就是貴族之女,所以哪怕母親手段不錯,在宮中位份不低,其他的公子公主也與他玩不到一塊兒。
胡亥不經意地瞥了眼殿外景悅離去的方向,慢條斯理地夾起一顆肉丸,輕輕咬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胡亥,過來這邊。”扶蘇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公子高的席邊,見胡亥一人坐在門口,招呼胡亥過去。原來宴席已經過半,酒至酣處,席間眾人開始相互走動。
“諾。”
理理衣袍,胡亥起身在扶蘇身側坐下,就聽扶蘇問:“聽聞亥已隨趙中車學習律法,不知可有收益?”
胡亥慚愧低頭:“亥愚鈍,如讀天書,不知所雲。”
嬴政聽到扶蘇和胡亥的交談,自認是個望子成龍的父親,孩子如果太無能,會讓他這個賢明的君主麵上無光,於是朝胡亥招招手:“胡亥,來朕跟前。”
才到扶蘇身邊坐下的胡亥隻得又站起身,重新跪坐在嬴政桌案前的台階下:“請父王吩咐。”
嬴政問:“趙中車教你秦律已六月有餘,朕要考你。”
胡亥垂首聆聽:“諾。”
“有賊進入甲家,將甲殺傷,甲呼喊有賊,其四鄰、裏典、伍老皆外出不在家,未聽到甲呼喊有賊,問應否論處?”
胡亥略一思索便答:“確不在家,不應論處;若在家,當論罪。”
嬴政前些天剛好聽過景悅向陶請教“典”“老”是什麼身份,一不小心記下了這個案列,這會兒便拿出來考胡亥,對胡亥的回答卻很不滿意,沉了臉:“宣景姬。”
陶隻得又急急忙忙去找才離開沒多久的景悅。
景悅抱著嬴政給的賞賜才回到住處,就又有侍者跑得直喘氣地來宣景悅覲見,景悅一頭霧水的跟去了。
此時偏殿裏安靜得落針可聞,公子公主們都不知道好好吃著菜喝著酒,怎麼又惹父王生氣了。景悅就在這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安靜裏進了殿,規規矩矩行跪禮。
嬴政手指叩著桌麵:“景姬,朕問你,有賊進入甲家,將甲殺傷,甲呼喊有賊,其四鄰、裏典、伍老皆外出不在家,未聽到甲呼喊有賊,應否論處?”
景悅不明白這是鬧哪出,不過並不影響她答題:“四鄰若確不在家,不應論處;但裏典與伍老身擔維護當地治安之責,無論在家與否,都應論處。”
嬴政沒點評景悅的回答,隻問跪伏在地的胡亥:“你可聽明白了?”
“兒臣明白了。”胡亥的聲音從衣袖底下傳出。
“你隨中車令學習律法六個月,卻連朕宮中僅自學月餘的太官都不如,是中車令教得不用心,還是你學得不專心?”
嬴政本隻是心血來潮想考這最小的兒子一考,哪料到如此不成器,偏偏還有景悅這麼一個對照組在,簡直恨鐵不成鋼。
“中車令悉心教導,是兒臣愚鈍。”胡亥哪敢說趙高的不是,他還得倚靠著他呢。
“你且退下,”嬴政朝胡亥揮揮手,又和顏悅色地對景悅說,“景姬一旁聽候,以待傳召。”
景悅躬身退到角落裏,跟陶站在一塊兒,反正大家也是老熟人了。心裏卻七上八下的,始皇大大這是把她拎出來當靶子了啊,讓胡亥這般沒臉,以後能有她好果子吃?隻能更加堅定了要抱緊嬴政這條大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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