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4 更新時間:20-06-29 11:51
蒙家不知道嬴政會在今天登門,雖然嬴政在元旦之後拜訪重臣已是慣例,但為安全考慮,並不會提前通知接駕。不過,以蒙家兩兄弟的功勞和地位,嬴政登門拜訪是必然的,不知嬴政究竟哪天到來,那就每天都做好接駕的準備。不止蒙家,但凡認為自己在陛下眼裏還有點分量的人家,都會這樣準備,萬一哪天陛下就過來了呢?
所以,嬴政的車駕到達蒙府外的街口時,蒙府的侍衛就飛奔回去報信了。
蒙恬蒙毅兄弟倆快步到大門外迎接陛下,將將到門口,就看到他們的皇帝陛下攜著一個小姑娘已經下了馬車,鄭武郭平兩大劍客護衛左右。
“陛下,這大冷的天您還出宮,一年忙到頭,您也該休息休息。”蒙恬率先迎上去,語氣透著股熟稔。
嬴政擺擺手:“愛卿們為帝國操勞了一年,朕來看看也是應該的。”
景悅在一旁好奇地打量這位名傳千古的武將,可能因為今日居家,頭上沒有戴冠,隻一根簡單的發簪在頭頂,一身深灰色的窄袖袍服,衣袖下隱約可見隆起的肌肉,身材勻稱且結實,五官與蒙毅有幾分相似,不過留了濃密的短須,看上去比蒙毅更加沉穩。
或許是景悅打量得久了點,五感較常人敏銳的蒙恬轉頭看向景悅:“這位是——”
蒙毅趕緊上前一步介紹,不可能讓陛下回話嘛:“兄長,這位就是景姬。”又向嬴政請示:“陛下,屋外冷,不如先進屋吧?”
“善。”嬴政點頭應允。
蒙毅在前麵領路,蒙恬陪著嬴政一道進門,景悅和鄭武郭平落後一步。在與嬴政寒暄的間隙,蒙恬朝景悅點了下頭,笑容和煦。
進了正廳,嬴政在上首落座,蒙恬蒙毅陪坐下方,卜氏親自奉上溫好的酒和小菜就行禮告退。
嬴政看了眼卜氏,對景悅說:“悅兒,你且自己去玩吧。”
景悅正回憶在蒙府的當年,突然被“悅兒”這個稱呼給唬得愣了愣,幸好身體還能條件反射似的朝嬴政行了個禮:“諾,陛下!”
景悅跟在卜氏身後出來,留下君臣三人在裏麵聯絡感情。出了門,景悅就小跑著去追卜氏:“夫人,請稍等!”
卜氏先一步出來,不知道嬴政把景悅也打發出來了,聽到景悅的聲音才回過頭,笑道:“景姬慢些,當心路滑。”今天是天晴了,可前幾天下過雪,地上還未幹透,有些許泥濘。
景悅提著裙擺,在離卜氏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許久不見,夫人的氣色看上去甚好。”眼前的卜氏比一年前豐腴不少,而且麵色紅潤,也不知是不是蒙恬歸家了,心寬體胖的緣故。
聽到景悅的話,卜氏眼角浮出幾絲笑紋,左手不自禁地扶上肚子:“是呀,回兒要當兄長了。”
“原來如此,恭喜夫人了。”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景悅也由衷地高興,前幾年蒙恬征戰在外,卜氏在家中就守著蒙回一個孩子,如今蒙恬回來了,夫妻倆也的確該有好消息了,“大概幾月出生,到時定要好好慶祝。”
“應在五月出生。”卜氏這一胎,早就請老父親卜大人算過了。
景悅回想了一下去年五月的氣候:“甚好,五月天氣不算熱,也不易著涼,正舒適。”
“正是,家父也這般說,”聊了這幾句,兩人的關係似乎又親近起來,卜氏上前一步牽起景悅的手,“瞧我這記性,竟拉著客人在路上說話,也不知進屋去暖和暖和。”說著就帶了景悅去了旁邊一間屋子,離正廳很近,那邊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支應。
這間屋裏早就燒好了火盆,兩盆大火使得屋子裏很是暖和,景悅的鬥篷就有些穿不住了,解下來放在自己的坐具旁。
有侍女送上茶水點心,景悅抬頭一看,也是熟人——采禾。
“采禾,”景悅跟采禾打了個招呼,又從腰間的荷包裏拿出十個新錢給采禾,“新年好!”
采禾沒有接,端著空托盤看向卜氏。
卜氏點點頭:“景姬的心意,還不多謝景姬?”
采禾放下托盤,又朝景悅行了個禮,這才從景悅手裏接過被紅繩串起來的十個新錢:“多謝景姬。”
景悅收回手,笑得一臉燦爛:“過年都沾沾喜氣。”
“說起來,今年是天下一統之後的頭一個新年,宮裏也挺熱鬧吧?”卜氏問。
景悅歎了口氣:“應是熱鬧的,庖廚從三更忙到日落。”
卜氏這才想起景悅在宮裏是幹啥的,笑著搖頭:“景姬小小年紀,辛苦歸辛苦,難得陛下看重。”
這個道理景悅自然是懂的,卻還是道了聲謝:“夫人說的是。”看看左右,又問:“拾秧可在府中?”
這趟出來,景悅最想見到的就是拾秧。當初以為能靠賣豆腐安家立業,從蒙府拉了同齡的拾秧過去,以為兩人可以一起做個伴兒,哪曾想豆腐坊才剛剛打開市場就發生意外,她莫名其妙進了宮,剩下拾秧一人獨自支撐,還傻乎乎的把賺來的錢都給她送進宮,這樣的好姑娘,她怎能不想她?
“二弟已經派人去豆腐坊接拾秧過府,算算時間,也快到了。”卜氏想起蒙毅看到陛下和景姬一同到來,就馬上悄悄派人去接拾秧,她還納悶景姬伴駕而來,與拾秧有何幹係,此刻景姬果然念起拾秧,蒙毅的這份細致周到,當真無人能比。
“真要好好多謝蒙大人。”景悅開心起來,覺得坐在屋裏幹等,有些坐不住了,“夫人,不知景悅曾經住過的屋子,如今是否有人居住,景悅想去看看,是否方便?”
景悅表現得這般念舊,卜氏當然也是高興的:“蒙府人口不多,許多屋子都空著,采禾,你帶景姬去看看。”
采禾應了聲“諾”,領著景悅出門。見景悅離開,卜氏也站起身,陛下到訪,她身為蒙府主母自有許多事情需要操心。
景悅隨著采禾一路走來,所見都是熟悉的風景,心裏難免有些感慨,自己陰差陽錯進了宮,往後恐怕也沒什麼機會再來這裏了。曾經住過的小院落了鎖,看不到裏麵的光景,景悅索性轉身走向來時的路——拾秧該到了吧?
回到前院卜氏招待景悅的那間屋子,屋裏此時卻空無一人。問過守在外麵的侍女,才知道卜氏已經去準備午飯了,景悅不願自己一個人呆坐屋裏,跟采禾確認沒什麼妨礙後,又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尚在半路,采禾就看到原本正閑庭散步的景姬突然提起裙角小跑起來,而對麵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姑娘,也興奮地喊道:“景姬!”不是拾秧又是哪個?
看到拾秧,采禾不知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兒。景姬初到蒙府時她與拾秧一道照顧景姬起居,最後卻隻有拾秧入了景姬的眼,事事將拾秧帶在身邊不說,連豆腐坊都交給了拾秧打理,尤其是景姬入宮之後,拾秧就幾乎是豆腐坊的半個主人,卻仍受蒙府庇護,羨煞眾人。
“拾秧,”在采禾想著自己心事的時候,久未見麵的景悅和拾秧終於再次相見了,景悅拉起拾秧的手,臉上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來,“拾秧,你怎麼長得這麼高啦?”是的,原本與景悅差不多高的拾秧,此時已經比景悅高了半個頭還不止,就是人顯得越發細瘦了。
拾秧也上上下下把景悅打量了一番:“景姬,看到您現在麵色紅潤,身上也長肉了,想必在宮裏過得還不錯,婢子就放心啦!”
景悅嘴角抽了抽,卻又笑起來:“我在宮裏就是個廚子,長不胖的廚子就不算好廚子了。”
兩人拉著手,親熱地說說笑笑,采禾在一旁提醒道:“景姬,院裏風大,何不回屋烤火,飲些熱水再聊?”
“瞧我,一高興起來就不管不顧了,”景悅依然沒有鬆開拾秧的手,再見到拾秧她是真高興,若不是身份差異,拾秧算得上是她在這裏唯一的好姐妹,“拾秧,咱們去屋裏接著聊,我可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三人回到先前卜氏招待景悅的那間屋子,景悅拉著拾秧坐下,采禾送來兩碗熱飲和一些小食零嘴就退到一旁。景悅左右看了看,問采禾:“采禾,不如你也坐下一起聊聊,咱們這麼熟,無需這般照顧。”
采禾抿了抿嘴,屈膝行了一禮:“既然如此,采禾便去瞧瞧夫人那邊是否忙得過來,景姬有需要時再使人喚婢子過來。”說著便退出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去卜氏那裏了。
等到采禾走遠,拾秧才眨了眨眼,問景悅:“景姬,您可是有什麼話要囑咐?”都把采禾打發走了,這是有什麼秘密要說?
景悅笑著搖搖頭:“咱倆說些體己話,有旁人在不那麼自在,許久沒見你,甚是掛念,你過得好不好,竟然這般瘦?”說著說著,景悅的眼圈就紅了。若說在這裏景悅有什麼牽掛,無疑隻有拾秧了,朝夕相處那麼久,哪怕進了宮,拾秧也仍把她放心裏,時時照顧著,將心比心,她不掛念拾秧還能掛念誰?
見景悅紅了眼眶,拾秧心裏也甚是感動。照看豆腐坊,幹的是起早的活兒,整個鹹陽城又僅此一家,生意自是火爆,因為實在忙不過來,還停掉了堂食的生意,隻因為這是景姬的心血,她才咬著牙撐了下來——景姬進宮無依無靠,隻能靠她在宮外幫景姬攢點家底了。
悄悄抹了下眼角,拾秧仍是笑得燦爛:“景姬是沒看到豆腐坊的生意有多好,婢子每天數著進賬的錢都數得手軟,哪有過得不好的?就是最近個子長得快了些,看著顯瘦,去歲的衣裳都短了許多。”
“生意再好,錢是賺不完的,賣豆腐有多辛苦我自己也體會過,你也別太操勞了,”景悅把剝好的一把鬆子放到拾秧手裏,小聲道:“你可千萬保重,若有機會,我還想跟你一起過。”
拾秧一手抓著鬆子,一手掩了掩嘴:“景姬,您還能出來?”
景悅也不大確定:“應是可以吧,與我共事的一個壞老頭,就住宮外。”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讓拾秧轉移一下注意力,別太拚了,累壞自己。
拾秧果真期待起來:“那婢子等著景姬。”
兩人敘舊的時候,卜氏也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著人來問蒙恬什麼時候可以開宴。聽到動靜,景悅不舍地看著拾秧,時間可過得真快,估摸吃完飯她就得被打包回宮了,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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