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2 更新時間:19-01-26 13:11
又到了一年白海棠花盛開的季節,枝頭宛若臥雪,清雅寂靜。
葉府的院落裏,種著一樹白海棠,仿若天空撒下的片片溫柔,輕輕柔柔,潔白無瑕。
凋零的花瓣隨風在空中翩舞回旋,甚至染白了蒼天,孤單寂寞地仿佛要把塵世再看一遍。
葉既零去世後,葉揚從此一蹶不振,他沒有潛心修煉,沒有振興葉家,而是選擇了逃避。他感覺自己就像行走在一片黑暗中,前路漫漫,卻沒有他的歸宿。
何時才能在這漆黑的深淵中尋得一絲光亮,找到退路?
不想墜入身後的萬丈懸崖。
他喝得爛醉如泥,雙眼布滿血絲,一些錯綜複雜的情感似乎要衝出他的心房,直到將他整個人都吞噬。眼睛酸澀無比,卻依舊有什麼想要不斷湧出。
葉揚便是如此渾渾噩噩地過著每一天,喝酒似乎成了他新的愛好,酒可以讓人暫時忘記一些事。
但是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那些悲傷痛苦會加倍地席卷而來,遍布他的全身,讓他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種巨大的悲痛,然後將他擊垮,粉碎。
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懦弱,他要振作,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世界上總有些事,是任你如何想都無法完成的,比如遺忘。
在醉生夢死之中,記憶中那個潔白的影子非但沒有慢慢消失,反而越發清晰,狠狠地烙印在葉揚的心上。
等到段久沉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醉得癱倒在桌子上了。
“葉揚?!”段久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少年,此時卻是如此狼狽頹廢、全身酒氣,眼神渙散,迷離,令段久沉覺得陌生。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葉揚嗎?
他拿起葉揚手中的酒壺,道:“別喝了,跟我回去。”
“你少來管我!”借著酒勁,葉揚一把奪過酒壺,段久沉的手還僵在半空中。他口中的酒氣讓段久沉不禁皺了皺眉。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葉揚竟會變得如此陌生?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竟學會了喝酒?
段久沉知道,即使年齡相仿,身形相似,即使都是師從葉既零,即使站在同一個起點,他與葉揚,早就望向了不同的方向。
“葉怨希,跟我回去。”段久沉哽咽道。他實在不忍再看葉揚如此頹廢的模樣。他多麼希望葉揚能恢複成從前那個樣子,就算他總是嘲諷自己也好,自認為高人一等也好,他希望自己看到的是那個驕傲的葉揚,而不是如今這個,靠酒過活的葉揚。
“我不回去!”葉揚嚷嚷道,“根本就沒我回去的地方!”
段久沉聽到這話,心仿佛被什麼揪住了一般,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但是,跟我回去吧。”段久沉很難得如此心平氣和地和葉揚說話,因為他們倆以前總是一見麵就互相諷刺鬥嘴。
“葉家還需要你去打理,修仙之道也需要你傳承下去。”
“我不!我不!”葉揚像一隻憤怒的小獅子,眼神凶惡地盯著段久沉,“你!如果不是你!我姐姐怎麼會死?啊?你說啊!”
“是,是我的錯,對不起,隻要你跟我回去,你要我說多少遍對不起都可以,甚至你要我給你跪下磕頭也可以,隻要你跟我回去。”段久沉神情嚴肅地說。
葉揚略略抬起頭,嘲諷道:“你跟我說對不起,給我跪下來磕頭,我阿姐就能回來了嗎?我阿姐就不用死了嗎?!段子奚,我恨你!還有李夜血和鍾離非梧,你們三個,害死了我阿姐!”他說著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後徹底倒在了桌子上。
段久沉握緊雙拳,最終選擇一個手刀將葉揚打暈帶回去。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先把他帶回去。
因為葉既零也不會希望葉揚墮落成這樣。
不知哪一年四月,陽光暖到刺眼。
葉既零帶著葉揚來到了一片海棠樹林。白海棠花在枝頭綻放,宛若臥雪。
“阿希,這裏是我最喜歡的地方。”葉既零拉著葉揚的小手,走進這一片白色的天堂。春風穿林打葉,花瓣層層疊疊,就像身處夢境裏一般美好。
也許這就是葉揚的一場夢吧,可是卻讓他不願蘇醒。
“這裏好漂亮啊。”葉揚看得癡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光芒。
葉既零淺淺地笑了,道:“對啊,我小時候就經常來這裏練劍,一到這裏,我的心就會沉澱下來,再也不會有雜念。所以我帶阿希來到這裏,希望阿希也可以心無雜念,專心練劍。”
“阿姐……”葉揚抬頭望著葉既零絕美的容顏,隻覺心似乎真的靜下來了,而外物的喧鬧都再與他無關。
從此以後,白海棠花不僅是葉既零喜愛的花兒,也是葉揚最愛的花兒。
那年晚春似乎毫無盡頭一般,白海棠花一直開到六月初才完全凋謝。
葉揚隻記得記憶中的葉既零的笑容總是溫暖如春,仿佛能融化冰雪。所以夏天,並不是她的季節。
他本以為心中的白海棠花會一直盛開。
如今白海棠既落,紅顏已逝,浮生未歇,深情錯付幾日夜,涼薄人不覺。
……頭好疼。
葉揚皺眉。
該死,又做夢了麼。
葉既零去世以後,他經常做夢,夢裏全是阿姐的身影,阿姐的音容笑貌,阿姐的一切。他是恨李澈的,可他更恨段子奚。如果不是段子奚,阿姐或許能跟李澈在一起也說不定。
破壞了葉既零幸福的,是段子奚。葉揚一直都這麼認為。
葉揚掙紮著坐起身,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葉家,而段久沉正趴在床邊睡覺。
他用腳踹了踹段久沉,自己反倒全身骨頭跟散了架似的,劇烈地疼痛起來。
該死。
葉揚見段久沉還沒醒,就更大力地蹬了他一腳,直接把他蹬下了床。這下段久沉想不醒都難。
“幹嘛呀幹嘛呀?”段久沉揉揉肩膀,“一醒就這麼暴力?”
“哼,對你這種人就得暴力。”葉揚扭過頭去不看他。幹脆擺出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架勢。
“是是是,葉大公子,你說的真有理。”段久沉撇撇嘴,也沒當回事兒。對於葉揚,確實是他欠他的。
欠了人就該還,這筆賬他會一直記住,直到還清為止。
可是該如何才算還清?
“你這個王子當的可真是稱職,是宮裏事太少還是王上管得太鬆?想出來就出來,有空來管我,你可真厲害。”葉揚低著頭說,語氣很明顯沒有剛才那麼衝了。段久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他笑笑,道:“我不管你還有誰管你?”
“我自己會管好自己,不勞你費心。”
“你醒了我就先走了。”段久沉起身道,“還有師父留下來的葉家,我希望不要毀在你手裏。”
“趕緊滾,看見你就煩。”葉揚不耐煩地揮揮手。
怎麼能一直活在過去,怎麼能如此自甘墮落。他當然也不希望葉家毀在他手裏。如果說曾經的他是一直望著葉既零的背影而前進的話,從今往後,他便要獨自一人走下去了。即使是一片黑暗,他也願意去赴那茫茫前路,隻是為了能趕上葉既零的腳步。
段久沉回到止水殿,發現鍾離淵正在等他。兩人相視一笑,僅一個眼神便能得知對方所想。
“他會堅強起來的,我相信他。”段久沉說,“畢竟他也是我師父的弟弟啊。”
“嗯。”鍾離淵輕聲附和。
葉揚的性格段久沉再了解不過。從小就不服輸,爭強好勝,自認為高人一等,表麵上一點都不溫柔,對除了葉既零以外所有人都愛搭不理的,明明是個討厭鬼,卻依然能夠吸引那麼多人去關心他。
葉家的下人並沒有走,他們隻是在各處奔波來維持葉家的生計。葉揚不在的期間,老管家也把家裏管理得井井有條。一切都和葉既零去世前一樣,一切卻又都不一樣。當葉揚再次踏進如此熟悉又陌生的葉府時,又會有什麼樣的感想呢?
“非梧,你說……我錯了嗎?”段久沉忽然問道。
“至少你喜歡我這件事,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鍾離淵答。
沒有人能說擁有一份世人不能接受的感情是一種錯誤。就好比生長在荊棘叢中的薔薇花,未曾擁有它的人並不能知曉它的美麗,隻是一味地誇大踏入荊棘叢的痛苦。可是真正步入荊棘的人,才能明白薔薇花究竟有多絢麗奪目。
聽到鍾離淵的回答,段久沉心中一動,差點鼻尖又是一酸。
自從與鍾離淵重逢,他似乎越來越容易動心了。如果說以前的他是冰是雪的話,現在他這塊冰,也慢慢被融化了。
在他之前,段久沉的狀態很冰冷…直到他在他心裏泛起了漣漪。
該是多麼溫柔的陽光,才能融化他?
鍾離淵笑容繾綣,眼裏除了段久沉再容不下他人。這或許就是一種默契吧,即使在分離了那麼久之後,重逢之時,他們依然能和以前一樣懷揣著那份特殊的情感。
作者閑話:
我還是忘不了那個溫柔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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