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88 更新時間:18-12-21 15:33
皇甫君弦見證了司徒太史從年輕走向老年,看到他青絲變成白發。縱然他是那麼地不服老,但是歲月依舊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
皇甫君弦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他飄灑著一頭黑發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世界萬物,神聖不可侵犯;可是……現在見到的確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坐在自己麵前,悠閑地對弈。
看了眼白發蒼蒼的司徒太史,皇甫君弦落下一字,可走的這一步恰巧繞過了司徒太史的棋子旁邊,並沒有向之前那樣毫不猶豫的攔截。
“嘖,小子,你這是讓著為師呢?”司徒太史驚訝了一陣,然後大笑幾聲:“你可莫要後悔!”話音剛落,隻見他衣袖一揮,迅速落下一子擋在皇甫君弦前麵。每一次的落子,司徒太史步步緊逼,下手果斷決絕,毫不留情,殺得皇甫君弦片甲不留。皇甫君弦眼色平靜,墨一般的雙眸深不見底。
“弦兒,你看看這棋盤。”司徒太史指著棋盤對著皇甫君弦正色道。
眼神掃在棋盤上,皇甫君弦皺了皺眉,冷漠的臉上有了些許表情:路……被封死了。正是方才讓的那一子,使得司徒太史解除了大部分路徑上的阻礙,扭轉了局麵。
司徒太史正襟危坐:“弦兒方才為何要讓為師一子?”
皇甫君弦聞言,看了眼他,平靜道:“您老了……”
“因為老夫是你老師,所以你才手下留情?”司徒太史眉頭緊皺。
“嗯!”皇甫君弦看著棋盤,不假思索。
“啪!”司徒太史一掌拍在桌子上,嗬斥道:“你可記得你入門時為師對你說過什麼?”
“記得,”皇甫君弦知道他生氣了,望著他的眼睛,鎮定自若:“無心者,無堅不摧;無情者,無所畏懼。”
司徒太史臉色一變,情緒激動:“既然知道,為何要讓著為師?你自幼為師便教作個無心無情之人,欲成大事者,往往不拘泥於小節。任何人,都不能成為你路上的阻礙,一旦有這樣的人,必須除掉,包括為師。”
皇甫君弦眼神微微閃動,隨即又恢複原本平靜如水的神色。他起身走出位置,對著司徒太史“咚”的一聲半跪下來:“老師,學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哎……”司徒太史情緒穩定下來,語氣平緩道:“弦兒,不是為師對你嚴厲,隻是你要走的路,比任何人都要艱難,但是這條路,注定是用無數鮮血和屍骨堆積起來的,所以,作為在這樣的路上行走的你,最忌諱的便是………心慈手軟。有心者,必有弱點,有情者,定有軟肋。弦兒,你……可知道?”
“學生明白,老師的教誨,學生銘記於心。”皇甫君弦抱拳堅定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明白自己的路,明白自己該做的事。從拜師的第一天起,各種各樣的訓練不斷強化他的體質和靈魂,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又是哪一次是全身而退?都沒有,每次的訓練之後不是鮮血淋漓就是奄奄一息,所以,他怎會不明白?
“起來吧!”司徒太史把他扶起來,語重心長道:“弦兒,現在的局勢可不樂觀,皇上龍體抱恙,撐不過一兩年,如今不僅是朝廷內還是江湖上,都是明爭暗鬥,過不了多久,必然掀起腥風血雨。”皇甫君弦目光灼灼,似有烈焰在眼中燃燒:“學生知曉。隻是……”
“嗯?什麼?”司徒太史疑惑地看著他。
皇甫君弦回位置坐下,手起手落,迅速落下一子,慢慢開始顯現出一條嶄新的道路。他語氣平緩:“未雨綢繆,也是老師教學生的。在與老師下棋的時候,學生就已經暗暗地埋下一條路徑,隻要適當隱藏,是不會被發覺的。”
司徒太史摸了把胡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著實不錯。”他又落下一子,略帶疑惑道:“那你先前的那幾局,也埋下了新的路徑?”
“嗯!”皇甫君弦落了一子在他前麵,語氣平淡道:“從小到大,學生知道,不管做任何事,都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在決定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必須要有絕對的把握才去做,就像方才讓老師一子,是因為學生知道,老師贏不了。”
“什麼?”司徒太史吹了吹胡子,不服氣道:“為師還不信了,你還能贏老夫?別忘了,你小子,可是老夫教出來的。”
皇甫君弦像是沒有聽到他的氣話似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顆黑棋,然後在司徒太史迷茫的目光下,“鐺”的一聲落在棋盤上,最後收手,挑眉道:“老師,您又輸了!”
司徒太史難以置信的望著棋盤,麵露無奈:“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咯!”
皇甫君弦看著這樣的司徒太史,更加無奈,脾氣就像天氣一樣,陰晴不定,難以預測。
“對了,為師忘問了,”司徒太史收拾著棋盤上的棋盤,正經道:“你昨天可是見過那謙玉了?”
聞言,皇甫君弦眼神一頓,那紗衣拂袖,婀娜多姿的俊美身影就閃現在他的腦海,那種閃現,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眼神微不可查地閃了閃,無所謂道:“見過了。”
“長得怎樣?可是像那傳言中的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俊俏男子?”
“戴著麵具,看不清臉。”皇甫君弦摸著棋子,那如仙人般的身形又閃現在腦海,“俊美麼?”他心裏輕輕詢問,確實美,特別是那雙眼,雖然被隱藏在麵具下,但是依然很勾人。想到這裏,皇甫君弦不由自主地將手拂向心口的位置,那裏,第一次自己感覺到了它的跳動,雖然隻是一瞬間。
“弦兒?”司徒太史疑惑看著皇甫君弦拂向心口的手,喊道。
皇甫君弦手臂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來,淡淡的說道:“老師可知他的來曆?”
這轉移的話題確實引起了司徒太史的一陣思索:“他的來臨為師也知之不多,他是我師兄的學生,其餘的,為師倒是不清楚。”皇甫君弦微微驚詫了一下:老師竟然用“我”,他一般都用“老夫”來稱呼自己。還未等皇甫君弦開口,司徒太史自顧自的說道:“不過,為師聽說,那謙玉是個病秧子,身體一直不好,武力功夫什麼的似乎都不沾邊,隻會搞些音律。”
“病秧子?”皇甫君弦勾唇,心裏冷笑道:“昨晚那樣的身手和內力,怎麼看都不像是病秧子。藏得還挺深。”
“老師,他的老師是哪位?”皇甫君弦把玩著手裏的棋子,朝著司徒太史悠悠問道。
司徒太史輕歎一聲,眼神裏流露出一股久遠的氣息和無盡的滄桑:“我師兄——穀夫子,便是謙玉的老師。”
“穀夫子?”皇甫君弦微微驚歎道:“這大陸上頂尖的陣法宗師,據說能與他的陣法匹敵的幾乎沒有幾個人,他也是大陸第一智者,聰敏慧智,舉世無雙。”皇甫君弦第一次這樣評價一個人,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畢竟他在邊關八年,對於穀夫子的傳聞,也聽過不少,在他的記憶中,能與他旗鼓相當的,恐怕也隻有自己老師——司徒太史了。
“不錯,”司徒太史感慨萬千:“當年我與師兄同拜師門,隻是道不同,所做的選擇也不同。師兄學的是陣法和開闊智慧,提升靈魂修養;而我修煉的是武技絕學,修養的是內在氣息,修煉心性。他喜歡悠閑自得、閑雲野鶴的生活,自由自在,在大陸各地遊曆,從來不參與朝廷江湖糾紛;我誌在朝野,一生追尋名譽和地位,時時刻刻都望展現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所以出了師門,我與師兄隻有各奔東西,見一麵都是很奢侈的事情。”司徒太史眼裏難得的流露出哀傷。
皇甫君弦看著陷入往事中的老師,他從來沒他說過往事,今日一聽,方知老師竟與穀夫子同出師門,難怪老師在武學和心性修養上修為竟如此之高。
“老師,往事終歸於過去,想得太多,也是枉然,何不敞開心扉,過好現在?即使穀夫子知曉了也會很愉悅的。”皇甫君弦開口勸解道。
“是啊!都過去了!”司徒太史搖了搖頭,又恢複了積極的心態,笑道:“莫不是我這個老頭子還需要你這個晚輩來開導咯!”
“那老師又如何知曉謙玉就是穀夫子先生的學生?”皇甫君弦轉移話題,乘熱打鐵道。
司徒太史理了理衣袖,緩緩道:“為師當年查詢過師兄的下落,隻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後來玉香樓在城內出現,關於謙玉的傳聞便開始從大陸流傳到平臨城內,成為家喻戶曉的話題,為師根據傳言進入過玉香樓,感受到了一股很強勁的陣法氣息圍繞在樓內,這種氣息隻有我師兄才不施展出來,因此為師才說,謙玉便是我師兄的學生啊。”
“原來如此。”皇甫君弦理解性地問道:“那老師讓學生去見那謙玉,是想讓他協助學生完成大事?”
“嗯!”司徒太史正色道:“我師兄雖然不問世事,謙玉確實也學到了他老師的這種秉性和態度,但是你昨天也應該察覺到了,打謙玉注意不隻一兩個,然而,你的機會是最大的,何不爭取一下呢?”
皇甫君弦沉默不語,盯著棋盤上的棋盤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幽深的如古井的眼眸深邃而悠遠。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一個小斯慌慌張張的跑來,打破了他的思路。
“王爺,司徒先生,高公公,高公公來了,在門外……”小斯慌忙跪下,稟報道。
“慌慌張張的狼狽樣,成何體統?”司徒太史嗬斥道。
“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再……再也不敢了……”小斯被嚇得不輕,立馬不停磕頭。
“好了好了,看到磕頭就煩心,不去吧!”司徒太史看了眼磕頭的小斯,不耐煩道。
“是……是……是,小的退下了。”連忙起身,兢兢戰戰的轉過身去想要馬上離開,府裏的下人都知道,司徒太史脾氣怪異,連殘忍嗜血的戰神,如今的弦王都得讓他三分,並且,他還是弦王的老師,這身份,誰敢得罪啊?
“慢著……”正在小斯起步時,一個冷得如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帶一點感情:“告訴他,本王困乏,正在休息,讓他安心在外候著。”
“是……是,小的……知……知道了。”哆哆嗦嗦的聲音變得口齒不清起來,小斯感覺背上有股寒氣正透過衣物滲盡肌膚,冷到刺骨。再不走,小命就得擱這裏了。
小斯離開後,司徒太史打趣道:“高士糾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哪,你這樣怠慢人家,不怕他告狀?”
皇甫君弦把棋子握在掌心,語氣沒有絲毫情感:“反正向來不得重視,耳根子上的好壞早已不重要。”
“既然如此,那再與為師來一局,”說罷,袖袍一揮,一股氣流散過,混亂的棋子重新裝進了黑白的器皿裏:“這一次,為師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皇甫君弦看著旁邊器皿裏的棋子,淡然道:“老師請!”
話題從下棋開始,又將從下棋結束……
下棋者,心之透徹,走一思三,一步錯,滿盤皆輸。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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