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69 更新時間:19-03-13 20:14
陸琸旭從山上下來扔給莊靜閑一個平安符:“山上住持師父做過法事開過光的!我也替你求了一個。”
莊靜閑嘲笑他沒少往功德箱裏塞錢吧,一個人民警察還那麼迷信。
陸琸旭滿不在乎:“你也知道我們幹這行,風裏來雨裏去的,求個平安嘛。”
“沒求升官發財什麼的嗎?”
陸琸旭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求了。”
“看來這個甘霖寺也是有求必應啊,喏,給你。”莊靜閑說著就從兜裏扔出個U盤:“上回你叫我給你拿的青山洗黑錢的證據。”
陸琸旭接過U盤就踹兜裏了,看樣子並不是十分欣喜。
莊靜閑早就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我們懷疑DTK14的案子與青山有關,想放長線釣大魚。”
莊靜閑著急著回去,這邊也沒什麼線索,可以說這三天算是白白浪費掉了吧,心裏焦急的很。
又是坐大巴車往機場趕,莊靜閑和陸琸旭一路各懷心事,也不搭話。莊靜閑把手機掏出來,看消息還停留在一號,淩垚把頭發染成了黑色,看起來更顯活力了,發了一張染發後的自拍和一條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之後莊靜閑的消息他沒回過,連電話都關機了。
莊靜閑動手打字,告訴淩垚自己估計半夜能到町蘭市,發完消息淩垚還是半天沒回複,大概還在氣他們從SPA館回來的時候發生的事吧,莊靜閑知道淩垚生氣了,可又說不上來淩垚究竟在氣什麼。莊靜閑又點開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側身朝著窗外,在顛簸的車程下睡著了。
車輛到機場時,莊靜閑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換登機牌的時候陸琸旭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畏畏縮縮的說自己是鍾學民。
“鍾學民……”陸琸旭嘀咕了一句,恍然反應過來,是上回他們去找他打探華子的事那個龍虎堂曾經的混子。
“什麼事兒?”陸琸旭冷冷地問。
莊靜閑聽不見那邊說話,隻看著陸琸旭的臉由不耐煩轉眼變得眉頭緊蹙,甚至臉色發白。
“你確定?”
“千真萬確!我可不敢胡說,警官,你知道的,我記性好得很,東流哥確實有一對兒女,說是龍鳳胎,他外邊的妞給他生的。他當時背上挨了一刀,是我和另外一個兄弟送他去的醫院,他昏迷前跟我說的,說他好久都沒見過他的孩子了,等他幹完一票大的,他就可以回去跟他一家團聚了。有可能那筆錢真的是被東流哥吞了。”
鍾學民說完,聽電話裏半天沒反應,又說:“警官,您給我的名片我都沒扔呢,這次主動給您打電話也算是警民合作不是?”
那邊還想邀個功,陸琸旭臉色刷白,冷冷的打斷他:“知道了。”
“怎麼了,是局裏出什麼事了嗎?臉色這麼難看。”莊靜閑問。
陸琸旭搖搖頭:“先換登機牌吧。”
兩人換完登機牌時間還早,又去找了個咖啡吧坐坐。
陸琸旭坐立不安,想想還是覺得不對,難怪白東流這個名字這麼熟悉。他摸出手機猶豫的半晌才撥出去,電話響了兩聲傳出一個稚嫩的童聲,陸琸旭把渾身的鋒芒都收了起來,對著電話輕言細語起來。
“爸爸忙完這陣就回去看你。”
“想你,當然想你了,也想媽媽。”
“禮物?有有有,當然有。”
莊靜閑在一旁聽見陸琸旭柔聲說話忍不住笑起來,自己這個天不怕地不怕,活得粗糙雷厲風行的師哥也隻有對著嫂子和孩子才能溫柔得起來,平時凶起來罵手底下的人那可是整棟樓都聽得見,好些人都怕他,怕是他們都沒見過師哥眼下這幅溫情的樣子吧。
“能把電話給媽媽嗎,爸爸想跟媽媽說兩句話。”陸琸旭對著電話詢問孩子的意見。
等了一會兒電話裏換了一個溫柔細膩的女聲,陸琸旭的臉立馬嚴肅起來,有些沉重甚至是小心翼翼:“雪兒,你的親生父親的名字是不是叫白東流……”
莊靜閑無意探聽別人講電話,隻是陸琸旭就坐在他的對麵,就算他閉著耳朵,陸琸旭問嫂子那句話,他還是聽得真真切切,怔了一下,又聽見陸琸旭捂著手機話筒小聲的安慰:“別別別,你聽我說,這事千萬不能告訴咱媽,知道嗎……”
陸琸旭邊說邊起身去找了個靠牆沒人的角落,跟電話裏的人耐心解釋著,安慰著。
陸琸旭講完電話回到咖啡吧時,莊靜閑沒打算開口問,陸琸旭就和盤托出了:“我一直覺得白東流這個名字耳熟得很,卻一直想不起來,先前鍾學民打電話說,白東流有一對龍鳳胎的孩子,我突然記起來了,那是你嫂子的父親。
我嶽母有躁鬱症,就是因為一個叫白東流的男人,說是還沒結婚就生下了他們兄妹兩個,過了幾年那個男人就失蹤了,我嶽母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過得很辛苦,也再沒嫁過人。白東流這個名字是家裏的禁忌,誰都不準提,一提,我嶽母就會發瘋。
二十幾年過去了,我嶽母都還是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躁鬱症也越來越嚴重,若雪和他哥哥都是因為嶽母的病才選擇了學醫這條路……”
莊靜閑聽完唏噓不已,陸琸旭說完也沉默了好久,沉默了一陣又說:“阿正啊,正義始終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扳倒那個人指日可待了,你再等等吧,其實紀委的人已經在暗中查他了,這回連老天都在幫我們。”
莊靜閑驚訝有些說不出話,他知道陸琸旭是大忙人,這次大老遠來一趟貴州卻一無所獲全程陪跑,是因為不放心他,怕他查到有用的線索卻不告訴他。他以為陸琸旭變了,以為他在大環境下摸爬滾打久了,變得爭名逐利隻想著往上爬了,原來他骨子裏的正義感還是封存的好好的,沒有丟失過。
他欣慰的笑笑,帶著信任的語氣堅定的回應了陸琸旭一個“嗯”字。
因為沒訂到坐一起的機票,上機前莊靜閑從行李袋裏拿出一張SD卡遞給了陸琸旭:“上個月我去看我媽了,這是她給我的。”
陸琸旭愣了一下:“師母她還好嗎?”
莊靜閑搖搖頭就去尋自己的位子了。
上個月莊靜閑去了井梁市的安山療養院,護工大姐去敲十八床的門:“阿姨,你兒子來看你了。”
十八床正在換床褥,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縮著腦袋站在一邊看著工作人員整理床鋪,眼神怯怯的,像個考試不及格被罰站的學生。莊靜閑放了水果和一些營養品在床頭,拿出其中一箱牛奶給整理床鋪的護工:“辛苦了。”
“沒事兒!”護工大姐揮揮手,把牛奶接過去,“好一陣沒用尿布了,昨兒夜裏下雨了,又尿床上了。”
說罷又衝著床邊罰站的老太太喊一聲:“唐阿姨,你兒子來看你了。”
老太太似乎這才注意到已經在房間裏好一會兒的莊靜閑,怯怯的眼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閃出一絲欣喜,看看莊靜閑,又朝護工大姐說:“他才不是我兒子哩,我隻有一個女兒,叫瑤瑤。”
老太太看著莊靜閑笑,招呼他過去:“你是哪個班的?”
“唐老師,我是七班的,以前您是我班主任,可我都畢業好多年了,這麼久不來看您,您都不記得我了。”
這套說辭,莊靜閑每個月都得說上一兩次,母親很多年都不記事了,不記得有他這麼個兒子,倒記得之前常來療養院陪自己的誌願者,一個叫瑤瑤的女生,即便那個女生已經兩年不曾來過了,她還記得她的名字,甚至以為她是她生的女兒。
以前母親很愛整潔,是個兢兢業業的人民教師,高中的時候還是他的班主任。她每天都把衣服熨的平平整整,頭發梳得服服帖帖一絲不苟盤在腦後,性子溫和慈愛,深受學生愛戴。隻是眼前的老太太,剛過六十,已是滿頭銀絲,穿著療養院寬大的病號服,頭發鬆鬆散散,一條做過開顱手術的疤痕從顳骨開到後腦,長長的一條凹陷,使原本慈祥的麵容生出些猙獰可怖。
莊靜閑從抽屜裏拿了梳子給母親疏著頭發,那條猙獰的疤痕就在他眼前明晃晃的晃動著,他跳過那疤痕,把頭發給疏的妥妥帖帖,又從兜裏變出一支亮晶晶的水晶發卡,把頭發盤在頭頂。
老太太照著鏡子,一臉的喜悅:“真好看,是瑤瑤讓你給我帶的吧。”
莊靜閑點點頭說是。
老太太又開始念叨著她的女兒,說好就沒見她了,昨夜夢見她,還是那副乖巧孝順的模樣。說著又把那副女兒給自己畫的素描畫像拿出來展示給莊靜閑看,說看她手多巧。
那張畫可能母親已經翻過無數次了,紙麵已經發黃發毛了,折痕處有些斷裂了。
莊靜閑花了一天的時間在療養院陪母親,陪她出去散步曬太陽,聽她跟其他老太太嘮嗑,逢人便問她女兒給她買的發卡好看不好看。有的人知道老太太的情況便說好看,不知道的又問:“那你女兒咋不來,這是你女婿?”
老太太說女兒學校忙,快畢業了,趕著做畢業設計,來不了。指指一旁的莊靜閑,說那是她教的學生,來看自己了。又看看莊靜閑,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夥子,你叫啥名兒來著?”
“阿正。”
母親又熱情招呼他:“阿正啊,一會兒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啊。”
莊靜閑難過的笑笑說好。其實,他們剛剛才吃過午飯不到半小時。
以前頭腦睿智靈活的教師母親,在車禍出院後也是清醒的,隻是他對父親的死諸多猜疑,去上訪結果被抓,在裏麵暗無天日的待了一個多月,再見到母親時就已然是眼下這幅癡癡呆呆的模樣。
七年前,他被抓進去後以為自己就要永遠待在那個潮濕陰暗的房間,再也見不到外麵的世界了,多虧了陸琸旭念舊情想方設法把他撈了出來。
陸琸旭在看守所的門外接到他:“對不起,阿正,你受苦了。”
莊靜閑搖搖頭,雜亂的頭發,滿臉的青色胡茬,穿了四十幾天沒換過的髒兮兮的衣服散發著刺鼻黏膩的餿味。他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是陰霾的灰色,卻終於聞到了空氣中的自由味道:“說什麼呢,你能來幫我真是謝謝你了。”
那一瞬,他感到無能為力,前所未有的絕望蔓延全身,以前的他自信開朗,是父母引以為傲的孩子,學習優秀工作能力出眾,家庭和睦父母恩愛,未婚妻知性漂亮又懂他,他剛升了職計劃著去旅行結婚。生活都在朝著他預期的方向走,直到那場車禍奪走了父親的生命,母親有幸活下來,一切都覆滅了。
進去一趟,仿佛曆經了一個回輪那麼漫長無助,所有原本使他驕傲自信的東西,被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吞噬劃分成了兩個世紀,那個時刻感覺幸福滿足的姚正死在了上訪的路上,活下來的是孤獨絕望的莊靜閑。
陸琸旭載著莊靜閑回去的路上,欲言又止躊躇了好久才告訴他:“師母去墓園看望師父,踩滑了,不小心從山上滾下去了。”
莊靜閑一瞬間有些耳鳴:“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你被抓後沒兩天。現在還在醫院,做了開顱手術,上周才醒。”
母親好不容易才從那場嚴重的車禍中幸存下來,卻在莊靜閑不在的日子裏又遇事故,他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他又憤恨又絕望,身體微微發抖,接過陸琸旭遞給他的煙,哆哆嗦嗦吸了一口,嗆得他直流眼淚,又猛吸了兩口:“我們去醫院吧。”
陸琸旭看著莊靜閑那副邋裏邋遢的模樣,勸說他回去洗個澡,別把師母嚇到了。
莊靜閑有些擔憂:“你跟我媽說了我的事兒嗎?”
陸琸旭搖搖頭:“師母的情況有些複雜。”
陸琸旭口中說的複雜的情況就是母親此刻這種情況,不記人不記事,就那麼一個多月時間沒見,外麵的一切天翻地覆,母親突然就成了現在這幅樣子。曆時七年,莊靜閑還是不習慣母親現在的樣子,他每看一次心裏就重重的疼一次,他咽不下這口氣,沒道理做盡壞事的人還安然的享樂,一路高升,而自己卻要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莊靜閑走的時候,母親拉著他說最近腦子突然記事兒了,想著家裏有個米奇的存錢罐,她在裏麵放了重要的東西,讓他拿了那個罐子交給陸琸旭。
莊靜閑笑笑,母親大概又是把陸琸旭記成自己的兒子了吧,就逗她:“唐老師,怎麼要把存錢罐給陸琸旭呢,難道他是你兒子不成?”
老太太氣的一巴掌拍莊靜閑背上:“淨瞎說!陸琸旭是你師丈的徒弟。把米奇交給他,因為他是警察。”
莊靜閑本來沒把那事放在心上,想著把老鼠交給黑帽警長嗎?大概母親又犯糊塗了。老太太卻千叮萬囑,叫莊靜閑別忘了,說這件事情很重要,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很重要,但怕自己一會兒就忘了,叫莊靜閑千萬替自己記住。
莊靜閑走時問護工大姐,那個叫瑤瑤的女孩兒誰有她的聯係方式嗎。護工大姐搖搖頭:“聽說是附近的大學生,閑來無事學著人家做義工的,平時就來陪老人們聊聊天說說話的,沒有聯係方式,人家不收錢來打掃房間剪草坪什麼的,哪好打電話問人家什麼時候再來啊。年輕人嘛,就圖個新鮮,新鮮勁兒一過,誰還記得這群孤寡老人啊,難為唐老師還一直惦念著她。”
莊靜閑回町蘭市以前居住的舊房子裏,裏麵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了,房子還保持著原樣,裏麵的東西都沒動過。他找遍了不大的屋子,都沒見到母親說的那個米奇存錢罐,倒是找到一隻米奇的布偶公仔。
他不懂母親為何要讓自己把公仔給陸琸旭,就把米奇帶回公寓了。
去貴州的前一晚,莊靜閑又想起那隻公仔,總不能真的第二天見麵把公仔給陸琸旭吧,那可是小時候父親買給他的生日禮物。莊靜閑把公仔拿在手裏把玩半天,忽見米奇尾巴縫合處變得粗糙,白色的纖維往外露卻透出一個透明發白的角。莊靜閑使勁捏了捏,裏麵確是有個硬硬的方塊,便扯開了線頭,是一個兩指寬的白色小塑料盒子,盒子打開,裏麵赫然躺著一張黑色的SD卡。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