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1 更新時間：19-03-31 09:46
自從那日在酒吧周世偉偷偷賣毒品給淩垚的事被金綻撞破後，淩垚在家昏天黑日的待了幾天，渾身難受，身上像有貓抓，還是忍不住拿出金綻送的手機給周世偉打了電話，偷偷的去了約定地點找周世偉。周世偉臉上的淤青還沒散，拉了他去家裏，是一個又髒又亂的出租屋，跟淩垚現在住的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世偉說：“前陣子掃毒查得嚴，之前給你的東西斷貨了，不過我這有更帶勁的，你要不要試試？”
淩垚無所謂了，他說：“隨便什麼都行吧。”
“錢帶了嗎？”
“帶了。”淩垚把銀行卡給他，裏麵有幾萬塊錢。
周世偉拿了東西出來，問他：“這玩意兒你會用嗎？”看著淩垚迷茫的臉色又笑笑說，“沒事兒，我教你。”
周世偉說著就敲開了藥瓶，一根橡皮紮緊了胳膊，針筒裏的液體就順著尖細的針頭流進了血管裏。
淩垚看著周世偉滿足的癱在淩亂的沙發，咧著嘴角笑，眼神迷離的問他：“真的很爽，要不要一起？”
周世偉說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拉著淩垚的手腕，把他往懷裏拉：“金綻那小子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啊，來啊，一起爽啊。讓我看看你扒了衣服還讓不讓我這麼著迷了。”
“你他媽放手！”淩垚奮力的掙紮出來，將周世偉推開，這男人碰他一下都讓他惡心。
周世偉搖搖晃晃又跌回了沙發裏：“怎麼還害羞了，大家吸這玩意兒不就是為了幹那事兒的時候爽嗎！”
淩垚不敢再看他，生怕他會站起身追上來，拿了東西就踉踉蹌蹌的奪門逃了。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出租屋太久沒交過燃氣費，已經停氣了，所以他去巷口的雜貨鋪買了一袋炭，回出租屋的時候，卻在樓道了碰到了金綻，金綻已經在樓梯口等了他老半天。
“淩垚，你怎麼不接電話，好多天不見你，我很擔心你。”金綻一見淩垚就興奮的迎上去。
淩垚把那袋炭藏在身後，與他擦肩而過，摸出鑰匙打開了房門，進去後就將身上所有的東西藏進廚房的櫥櫃裏。
金綻跟著他進了房子：“淩垚，我被北京一家唱片公司看上了，就那晚我給你唱的那首Wonderful Tonight，被唱片公司的星探發掘了。”
他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並沒有注意到淩垚的異常舉動。
淩垚笑笑：“那恭喜你啊，也不枉費你休學唱歌了。”
“是啊，”金綻笑笑，“你要跟我一起去北京嗎？”
“神經病！”
淩垚端了個杯子去生鏽的水龍頭上接了一杯自來水，剛送到嘴邊就被金綻奪過去摔在地上，杯子碎片濺了一地，水泥地麵也變得濕滑起來。
淩垚怔了一下，聽見金綻神情嚴肅起來說：“淩垚，你上次問我喜歡你什麼，我確實想不出來，但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喜歡就是喜歡，我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淩垚心理有些悸動，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正經的小孩居然能說出這種話，隻是金綻接著說出的話讓他不禁惱火。
“而且，你不是喜歡那個叫莊靜閑的人嗎，你能說出他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嗎？”
“不要跟我提他！”這不禁讓他想起莊靜閑玩弄他，在他麵前演戲的那些齷齪事，虛情假意，令他作嘔！
他又想起了周世偉的話，眼前的人喜歡自己還能為了什麼，他冷漠的朝金綻說：“你有什麼目的你心裏清楚，你以為我會信嗎？”
他就是太輕信莊靜閑了，才在那人身上栽了個大跟頭，這回他學聰明了，誰也不要信。
“我他媽是真的對你有感覺，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金綻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於的重了，又緩和下來說：“跟我去北京吧，我們去那邊重新開始。”
見淩垚不說話，他繼續勸說：“這把裏的一切都忘掉，到了北京我會掙很多錢，到時候你什麼都不需要做，隻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
“我想不出我有什麼好，”淩垚看看自己，廢物一個，他都嫌自己，為何金綻非要糾纏自己，“你還那麼年輕，你未來的路很長，你該自己去闖闖的，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你待在我身邊就是在幫我。”金綻說，“我很小就一個人獨自生活了，父母離異去了國外，我誰也不肯跟，他們就每個月給我寄錢，給我買好多禮物。可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淩垚，你知道嗎，我每次看到你，我就覺得我和你都是一樣的孤獨，我覺得隻有你能懂我。隻有我們才能依偎著取暖。”
淩垚聽完金綻的剖白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小孩兒居然跟他一樣的沒人疼愛，他紅著眼眶說不出話。
金綻過去輕輕的擁著他，有些撒嬌道：“你不跟我走的話，那你要不要留我？”
淩垚沒說話，金綻隻感覺脖子濕了，懷抱裏的人微微有些發顫。良久才開口道：“我好想他。”
金綻鬆開淩垚，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麵，那是他第一次見他哭。
“我好想他，即使所有人都說他是我的幻覺，即使他騙了我，連名字都是假的，我還是好想他，我甚至連我愛過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每天隻要是睜開眼就能聽他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跟我說話，我睡不著，我會瘋的。”
淩垚說著那些話，止不住的流淚，卻又憋著不帶一絲哭腔，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硌的生疼。
金綻心疼的拉著淩垚的手，他手上還有日積月累撥弦留下的繭子，摩挲著淩垚的掌心刺刺的癢癢的，他說：“跟我走吧，我們換一座城市，換一個新環境，一切從新開始。”
淩垚搖搖頭：“這些年我一直在逃亡，從一座城市逃到另一座城市，我累了。”
不管去到哪裏，都被心裏的枷鎖困住，逃不出去了。
隻有他心裏最清楚他留下來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他隻有留在町蘭，才有可能再見到莊靜閑。
金綻走了，是晚上八點的高鐵，他把另一張車票給了淩垚，跟淩垚說他會在車站等他，如果他來，他們就一起去北京。如果他不想走，隻要他一句話，叫他留他便不走了，一輩子待在酒吧討生活。如果他願意跟他一起去北京，他會努力工作的，不管日後他紅不紅，他都會待他好絕不負他。
金綻背著他紅色的電吉他和簡單的行李，在車站的大廳外吹著冷風一直等到天黑，沒有等到淩垚來。廣播通知可以檢票了，才匆匆過了安檢去候車室。
淩垚抱著手機看著上麵的時間，車已經出發了，他翻出通訊錄上唯一的聯係電話，發了一條消息出去：“一路平安，你的第一場演唱會我會去的。還有，那晚的歌很好聽。”
他發完那條信息，把電話扔在沙發上的那個薑黃色的枯洞裏，遊蕩在潮濕冰冷的舊房子裏，檢查門窗的各個角落，確保它們被關好了。檢查完沒有縫隙後，他縮回客廳裏，把從巷子裏雜貨鋪買的煤炭倒在生鏽的鐵盆裏，點著了火苗。
他又拿出了周世偉賣給他的東西，事先準備的皮筋、注射器。他不會紮針，摸索著紮了幾針，血星子都冒出來了，隻留下幾個細細的孔洞和一大片烏青。他就這樣不斷地嚐試，在胳膊上紮了好幾針，最後還是把針管推了進去。
外麵好熱鬧，他縮在牆角，把窗簾撩了一個角，原來是外麵在放煙火。他聽著那片轟隆的禮炮聲，像極了他在老家過得最後一個除夕夜。
注射到血管裏的東西像頭冬蟄的野獸慢慢蘇醒了，令他越來越不清醒。
他想金綻已經踏上他夢想的道路了，未來該是一片光明的，幸好，幸好他離開了，幸好沒有把時間浪費在自己這個廢物身上。
他想杜筱筱，那個死女人，自己唯一的朋友啊，出賣他時竟一點不手軟。自己卻掏心掏肺對她好了那麼多年，愚蠢，愚不可及！
他想叔叔嬸嬸，他們正在用死去的親人的撫恤金揮霍度日，整日削尖了腦袋為那個不爭氣的堂弟籌劃，肯定過得不快活。
可他又羨慕起他們來了，他們才是有血有肉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去爭一爭。他從小卻隻盼望著父親哪一天心情好些，不打他，關心他一句。或是哪天母親突然回來了，要帶他去過好日子。
沒等到母親回來，父親卻死了，他想著苦日子總算熬到頭了，卻又不得不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他不得不擔心生計，再後來，他選擇了被豢養的路。可那條路不好走，摔得他皮開肉綻，遍體鱗傷，活的艱難，卻總是想著有一天飼主的新鮮勁兒過去了，他就自由了，他還沒痛痛快快為自己活一回，他死不得。
盆裏的碳燒熱了，發出刺鼻的氣味。
禮花的聲音熄滅了，他又撩開簾子看了看，天空是一片渾濁的黑色。
像死亡之前的狂歡，終於落幕了。
他想他還是個嬰兒，剛出生的時候肯定是在媽媽懷裏的。媽媽肯定是個美人，他們都說他長得像她。他想若是要死，若是死在媽媽懷裏，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就像剛出生的時候。
媽媽肯定是愛過他的吧，他想。
身體裏不愧流淌的是媽媽的血液，媽媽做了別人的情婦，他也跟著走了那條路。
那條路不好走的，媽媽肯定也是被人不當個玩意兒，打得罵得，肆意踐踏得。媽媽該是老了，容貌定是不再美麗了，現在說不定也像他一樣活得討嫌了。
他竟恨不起她一絲來。
針管釋放進血液的猛獸完全蘇醒，霸占著他的靈魂，勢要放肆來一場徹夜狂歡……
盆裏的碳燒不起來火焰，隻發著熱量，散發出刺鼻讓人頭暈惡心的氣味，與血管裏的東西較著勁。
他要在這樣愉悅的狂歡中沉睡，永久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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