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57 更新時間：20-01-20 15:27
可惜好景不長，彩雲易散。一日我正在花園玩耍，阿紫叫我去正廳，說是爹爹今日從宮中早朝回來臉色非常難看，這會兒正與管家，先生，娘親在正廳議事，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讓我也趕緊過去。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趕忙跑去正廳。看到廳裏的大人們麵色凝重，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
“盈盈過來，到娘這裏來。”娘親見我怯生生的，於心不忍，拉我到她跟前，撫摸我的頭，柔聲說：“盈盈，娘親和你說，我們全家過幾日要搬到五原郡去了。”
“五原郡？那是什麼地方？”
“五原郡在北方，那裏有很多突厥。”
“突厥是什麼？吃的還是玩的？”
“突厥是人，他們跟我們漢人穿著，說話，文化都不同。”
我皺起了眉：“那為什麼我們要去那裏啊？”
“還不都是拜你所賜！”爹爹突然一聲怒吼，把我嚇得一哆嗦。
“王爺，”娘親立刻製止他：“盈盈還小，她哪裏知道這些，您別嚇著她了。”
“我嚇她？我才成天為她擔驚受怕呢。先生心慈隻罰你十日的禁閉，依我的話定要將你打個半死。皇上如今封地給我，實則是要將我發配邊疆，讓我永世回不了中原，你這下滿意了？”
看著父親嗜血般紅腫的眼睛，我不知是內疚還是害怕，眼淚啪啪掉了下來。
“王爺切莫動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朝中局勢不穩，各派權貴爭鬥隻會更加厲害，我知王爺並不投靠誰，但城門失火，殃及魚池，恐怕有人不想讓王爺再保持中立之場，以梓林看來，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遠離這是非之地說不定還能躲過一場災難。”
“先生分析得有理，我雖說無心爭權奪勢，但終究免不了被人排擠猜忌。”父親最是相信先生說的，聽了先生一番話，語氣立刻緩和了些：“如今也隻能這樣期盼了。”
“隻是，”先生思索片刻道：“此去五原郡路途遙遠，夫人又剛剛產下小世子，梓林擔心王爺路上會遇到歹人，加害王爺家人，雖然王爺府上有護衛軍，但我還是不放心，梓林除了會些奇門遁甲之術，劍術，占卜術都還可以對付一二，請王爺讓梓林護送你們前往五原郡。”
“哎呀，楊某人何德何能讓先生如此厚愛？不瞞先生，我也正為此事發愁，先生足智多謀又本領高強，如果有先生的一路護送自然再好不過。先生，請先受小王一拜。”爹爹說罷便起身朝先生拜去。
先生趕緊起身回拜：“王爺，使不得，梓林可受不起您這一拜。”
“受得，受得。”父親回座後，看了我一眼對先生說：“北方突厥人野蠻粗俗，小女刁蠻任性，她去了北方怕是更要惹事生非了。再說我們這一去五原郡恐怕再也回不來中原，她也終究是要嫁人的，不如讓她留在陸侯府，陸侯府在朝中有權有勢，想必能護她周全。等過幾年與陸潘成親生子，她也該收收性子了，她今後的生活我這個做父親的也管不了了，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先生尷尬地笑笑：“這個。。。這是王爺的家事，梓林不便說什麼，隻是不知道郡主的意思。。。”
我一聽便急了，撲在娘親懷裏哭道：“不要留下我，我不要離開娘親，我不要離開仲秋，我也不要離開先生。”
“傻丫頭，你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我們的，你難道舍得離開你的潘哥哥，跟我們去那麼遠的地方嗎？你爹爹說的對，你今年八歲了，再過五六年便可以成親了，沒必要跟著我們去突厥那裏受罪。潘哥哥他們家裏人都對你不錯，把你交給他們娘放心。”
“不要啊，娘，您狠心離開盈盈嗎？”我像是要被人遺棄的孩子，哭著喊著。
“自然不舍得，”娘親眼圈也紅了，哽咽道：“為娘也想和你多呆上一段時光。”
“休要跟她羅嗦了，此事就這麼定了。”王爺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阿紫將我帶下去。
我氣得午飯都沒胃口吃，一個人爬到棗子樹上生悶氣。阿紫跑來喊我吃飯，我便用棗子砸她，還一個勁地喊：“他們一個個都不想要我，都覺得我是個禍害，幹脆餓死我算了，還要吃什麼飯？”
“郡主牛脾氣是不是又犯了？”
我一聽是先生的聲音，趕緊從樹上往下爬，他順勢將我接住，然後放我下來。
我撅著嘴，心中一肚子不爽和委屈，眼淚唰唰往下掉。
他蹲下身子，用手絹擦去我的淚，柔聲問：“盈盈當真不想去陸家嗎？”
“不想。。。”我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問：“如果盈盈去潘哥哥家就見不到先生了對嗎？”
他愣了一下，低頭凝視著我的眼睛沒有回答，好一會兒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問：“那盈盈是否願意同我一起去通靈山？”
“通靈山？”我心裏一陣高興，連連點頭：“願意，隻要能跟著先生，去哪裏都願意。”
“好。”他的眼睛放光，有些激動地將我攬入懷裏，溫柔的將臉貼著我的臉，久久不鬆開。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不似往日般平靜，我不知他何至於此，隻是趴著不敢動彈。
用過膳後，他便帶著我去見父親，大抵跟父親說我戾氣太重，需要帶我上山修行一段時日，至於我的婚事，到我十六歲時他自會放我下山去找陸潘。
父親自然放心我跟著先生，又說了一番感謝之詞，然後休書一封去陸侯爺府上，跟他們說明情況。
這幾日安城王府上下都在打點收拾出遠門的物件。盡管爹爹跟下人們說你們願意去五原郡的就跟著，不願意去的拿些銀子走人，但全府上下壹佰多人，沒有一人肯離開。
出發前一日晚上，在先生的書房內，先生跟我說他已派人來接我，明日那人會在京城城門口等著我們，到時候他帶我先去通靈山。我有些失望，本來想著是和先生一起護送爹娘去五原郡，然後再一道和他去通靈山，這樣也可以多陪爹娘和小仲秋一段時日。
“先生不能將盈盈帶上，同去五原郡嗎？盈盈保證乖乖聽話，不惹事生非。”我懇求道。
他看著我正色道：“此去五原郡，凶險難測，關係著這全府壹佰多人的安危，斷然大意不得。你若與我同去，我隻怕會分心。你和阿紫先去通靈山，那裏是靈氣集聚之地，可以助你去除身上的戾氣。”見我低著頭不說話，他又柔聲哄道：“盈盈若是想念爹娘和弟弟，以後我再帶你上五原郡看望他們如何？”
“真的？”
“真的，我答應你，以後每年中秋我們去北方看望你的家人。”
“好吧，就依先生。”我不想忤逆先生，隻得答應了。
“你看這是什麼？”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塊不知從哪裏來的玉佩，在我眼前一晃。
“小青，”我大叫一聲，驚喜地接過玉佩，這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小青嗎？小青怎麼會在先生手裏？我張大嘴巴，傻呆呆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他將玉佩掛在我脖子上，正色道：“這玉佩你要好好收著，以後不可離身。”說完，他手一揚，那玉佩已經沒入我衣服中，我又感覺到了那一絲熟悉的涼意。
“先生是怎麼找到小青的？”我驚奇地問：“莫非先生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嗎？”
他摸摸我的頭沒有作答，隻是淺淺一笑：“到了通靈山不可頑皮，要聽你師伯師叔師兄們的話，我估摸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便可以回去了。好了，時候不早了，快回屋睡吧。”
我摸著小青一路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阿紫早早把我叫醒，將睡意朦朧的我梳洗穿戴好。我隨她出得院子一瞧，馬車都已備好，眾家丁也都已聚集在王府大門口了。娘親抱著小仲秋和爹爹一起進了前麵一輛轎子，先生示意我和阿紫上了隨後一輛馬車。後麵的馬車裏估計裝的都是吃用之物。就這樣，一百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了。
我掀起轎簾，將腦袋探出往外瞧。一清早京城的大街上已經挺熱鬧了，做買賣的小販已經開始擺攤，店鋪也大多已經開張。遠離這個生活了八年的地方，還真是有些不舍，但我更加憧憬著我的新生活，最主要以後可以天天和先生在一起了。
“郡主為何春風滿麵的？看來您有了先生，連夫人和陸小侯爺都可以不要了。”阿紫在一旁撇著嘴取笑我。
我立刻正色道：“哪有？這是情非得已，本郡主隻是不想哭喪著臉，讓娘親見了難受。”
阿紫不以為然道：“我怎麼記得是郡主您自個兒不願意去陸侯爺家，並沒有誰逼迫您呢？”
“。。。”我被她嗆得漲紅臉，急道：“你知道什麼呀，那是因為本郡主不想寄人籬下。”
“好，您有骨氣，阿紫隻是擔心陸小侯爺知道真相後傷心欲絕啊。”
“胡說，潘哥哥才不會呢。本郡主長大了，自然是要去找他的。”
“好，阿紫記住您這句話了。”
主仆二人說著話，馬車戛然而止，我探頭張望，隻見先生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將我從馬車上抱了下來，輕聲說：“已經到了城門口了，去跟你爹娘道聲別吧。”
爹爹和娘親也從馬車上下來，我走過去跪在地上衝他們磕了三個響頭：“爹爹，娘親，女兒就此別過，望爹娘一路平安。”
娘親哭著將我扶起來，把我攬入懷中問：“盈盈，我的兒，你不會怪你爹爹娘親狠心吧？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呢？”
我搖搖頭，用小手擦去她臉上的淚，安慰她：“娘親莫要難過，先生答應盈盈以後每年中秋便會帶我來看你們。”
父親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我戰兢兢走到他身旁，怯怯喊了聲：“爹爹。”他歎口氣，終於俯身摸了下我的頭：“縱然你有萬般不是，但你終歸是我女兒，爹爹希望你今後好好跟著先生，謹遵先生的教誨，不要再惹是生非。你。。。好自為之吧。”
“王爺請留步-！”我剛想說些什麼，突然一聲疾呼傳來，我抬眼望去隻見在城門口一位身著黃衣的總角少年騎了一匹黑色的馬正衝我們這個方向疾馳而來。我定睛一看，那黃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我的潘哥哥。
潘哥哥來到跟前，翻身下馬，我見他馬背上紮著一個大包袱，像似也要出遠門的樣子。
“王爺，夫人。潘兒代表家父家母前來送行來遲，還望莫怪。家父家母和潘兒一早來到安城王府，卻不曾想王府內已空無一人，無奈，潘兒隻得一人快馬加鞭趕來，還好總算是見到王爺和夫人。”潘哥哥氣喘籲籲地解釋著，我仔細一瞧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濕了一大片，想必是一路疾奔而來。
“有勞陸侯爺掛心了，可是潘兒，你這馬上馱著這麼個大包袱是要去遠行嗎？”
“王爺信上說盈盈要去通靈山修行，潘兒久聞通靈山是修真學藝的好去處，特此與家父家母商量後，陪同盈盈一同上山，這樣也好與盈盈做個伴。”
我一聽此話可高興壞了，潘哥哥真是我的好哥哥，想得真是周到。
陸潘轉向先生，衝先生行了個禮：“先生，上次在府上有幸見到您，卻不知先生是通靈山的高人，潘兒從小向往修身成真，願拜先生為師，懇請先生能答應。”我興奮地抬頭望向先生，但他的臉上似乎有一絲不悅，淡淡地說：“你我並無師徒之緣，陸小侯爺還是請回吧。”
陸潘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裏，這時突然有個聲音說道：“哎呀，我們老六也有失算的時候啊。”話音剛落，隻見一位白衣道士模樣的人飄然而至，我一看這個叔叔似乎有些麵熟啊。還是潘哥哥眼尖，驚叫道：“你，不是那次在中元節將盈盈從湖中救起的活神仙嗎？”我再仔細一瞧，可不是嘛，那般脫俗俊雅的麵容我竟然差點將他忘了，真是不該，再怎麼說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趕緊上前行禮：“上次多虧恩人相救，盈盈這廂有禮了。”爹爹和娘親一聽說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也趕緊上前說了些感謝的話。
“湖中救起？我怎麼沒有聽你說起？”先生有些質問的口氣輕聲問道，還衝白衣道士斜了一眼。
“嗬嗬，我不是怕你小題大做嗎，再說了，也沒少了這小娃娃一根頭發。”白衣道士也壓低了嗓門在先生耳邊回道。
“王爺，夫人，這位是在我五師兄亦玄道長，他會負責將盈盈和阿紫送到通靈山。我五師兄本領高超，請王爺夫人放寬心。”
“如此有勞亦玄道長了。”
“好說好說。”活菩薩雖然是先生的師兄，但在我看來，他比先生更灑脫不拘泥，說話也是隨著性子不客套，臉上總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上去很容易讓人親近。而先生總感覺有滿腹心事，做事也比較拘謹慎重，說話溫文爾雅，不偏不倚，輕易不得罪人。
“好了，王爺，我們該上路了。”先生催促道。
爹爹和娘親上了馬車後，大部隊開始向著北方移動。我看見娘親掀起轎簾子，默默地看著我。我隻覺鼻子一陣酸楚，眼淚啪啪往下掉，口中喊道：“娘親，盈盈一定會去看您的。”
先生替我用手絹擦去淚水，又俯身叮囑我：“盈盈要聽你五師伯的話。”
我點點頭，依依不舍道：“先生要早點回來見盈盈啊！”
他摸摸我的頭，轉身對活菩薩說：“亦玄，她們兩個就拜托你了。”說罷騎上馬，手一揚鞭，一陣塵土迎風卷起。
“哎，這裏還有個男娃娃呢，你還沒有說怎麼處置他。”亦玄道長衝著先生的背影喊了一句。
先生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不一會兒他的馬便跑到了隊伍的前麵，我再也看不見他了。
“女娃娃，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他？”亦玄道長突然指著陸潘問我。
“處置？”我瞪大眼睛：“當然是把潘哥哥一同帶上通靈山，讓他跟我一起學藝啊。”
“這可是你說的啊，你那臭脾氣先生怪罪起來，你可要替我擔著。”
我撇嘴道：“先生才不會呢，先生隻是和潘哥哥不熟，等日後和潘哥哥熟了，必然也會喜歡他。”
陸潘是何等聰明之人，已聽出亦玄道長願意帶他上山，趕緊道謝：“多謝道長，陸潘一看就知道道長宅心仁厚，道行高深。不知道長是否願意收陸潘為徒？”
亦玄道長把頭搖得像潑浪鼓似的：“我哪敢收你為徒。。。我看你這小子天資聰慧，倒是塊學藝修行的料，不如我介紹你去別的仙山去修行吧。”
陸潘急道：“我不去別的山，我隻要上通靈山拜師學藝，就算拜不了師學不了藝，陸潘也要上通靈山，請道長成全。”
亦玄道長跺了跺腳道：“這果真是因緣造化，罷了罷了，你執意要去，我便帶你去。不過我可事先跟你說好了，這通靈山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進山的入口有一個護山陣法，你得破了這個陣法方可上得了通靈山，麵見各位真人和通靈山弟子。這是拜師學藝的第一步，否則，你也就隻能和許多普通人一樣待在山腳下研究如何破此陣法了。你有沒有信心呢？小子，你現在打退堂鼓還來得及。”
陸潘咬咬牙說：“不試試怎麼會知道，我既然下定決心要去通靈山，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要去。”
“真是年少氣盛啊，那我們就走吧。我們騎馬去快一些，你帶著這小娃娃，我帶上這位姑娘。”
四人上馬後一路緊趕，快天黑時，我已看到遠處有延綿山脈的輪廓不由一陣興奮。亦玄道長卻給我潑了一盆冷水，說是離通靈山還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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