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6 更新時間:20-02-01 08:48
我們找了家客棧,要了兩間客房先安頓了下來。那紮蘭公主和她的貼身侍衛一路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們,直到看見我們投了店這才離開。
“師父,您怎麼知道這村子叫梨花村,而且村東頭有個夫子廟呢?不是說不能用法術嗎?”我在客棧樓下的飯堂內一邊吃著飯,一邊好奇地問他。
他頓了頓,替我夾了點菜在我碗裏,說:“為師以前來過此地。”
“師父長得這麼好看應該會有一大堆人認識您啊,怎麼我看一路上都沒有人跟您打招呼呢?看來這些人都有眼疾。”
他似微微苦笑了下,輕歎一口氣,若有所思道:“哪有人會記得兩百年前的事呢,能記著的人終究也是徒增煩惱罷了。”突然他又收起笑臉,正色道:“食不言寢不語,專心吃你的飯。”
我趕緊閉上嘴,低頭扒飯吃。
有著兩百年曆史的夫子廟顯然已經十分破舊不堪了,斷壁頹垣處長滿青苔,木樁已被侵蝕得脫落了外皮,院中一片荒蕪,牆角野草叢生。厚厚的蜘蛛網沒有章法地掛滿了廟內各個角落,連夫子神像也沒有幸免。
兩百年前這裏一定香火很旺吧?我很好奇那時先生來這裏這個寺廟是何情形,正想問,他歎了句物是人非便走了。
我轉了一圈也來到廟前,和師父一起擺放物什。這廟前還算幹淨,空曠的場地上長著幾顆大梨樹,正滿枝椏地吐著雪白的梨花。
客棧老板知道我們要來此行醫,一大早特地用馬車將這些桌子,凳子搬了過來。師徒二人剛剛收拾妥當,便有幾個村民圍了過來。師父讓他們排好隊,一個個依次坐到他對麵看病。我則在一旁備好筆墨準備記藥方子了。偶爾他也會讓我過去給病人搭脈,給我講解這病的症狀,起因和診治方法,這樣的場景是我期待已久的。他給別人診脈治病,無論什麼疾病,村民說得出或是無法描述的病症,他都措置裕如,手到擒來,我則在一旁安安靜靜替他寫著藥方,偶爾睜大眼睛無比膜拜地看著他。這樣不知不覺已到晌午,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手臂也寫得發酸了,可我一看這排隊來看病的人怎麼有增無減呢。這隊伍中有拄著拐杖的大爺,有躺在軲轆車裏的重患,有懷中抱著孩童的婦女,有耳朵不好使的大娘,還有青春年少的妙齡男女。。。
這時從隊伍後麵走來一個一身勁裝的女子,我一看正是我的手下敗將,那個紮蘭公主的貼身侍衛。我正在納悶她來此的目的,就聽她衝著隊伍喊道:“各位鄉親請用過午膳再來吧,我家公子也需要休息用膳了。”
我家師父啥時變成她家公子了?
人群稀疏散去,我這才發現對麵涼亭處紮蘭正坐在裏麵,微笑著看著我們這邊。感情她們主仆二人一直在那裏盯著我們哪,我太用心記藥方了,竟然沒有發現她們的存在。
我回頭看師父,他正起身收拾東西。
那短衣女子上前拱手作揖,陪著笑臉道:“公子診了一上午的病想必又累又餓了吧,我家公主已命人在涼亭將飯菜酒水備好,請您和小郡主前去涼亭歇息用膳。”
我一聽高興壞了,正邁腿要跑,師父一把將我拖住。
“不必了,多謝公主的美意,在下已經安排讓客棧店小二送飯過來,不勞煩了。”雖說是客客氣氣的話,但這語氣和臉色都透著冷漠。我說師父啊,咱出門在外幹嗎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也犯不著為人家邀請我們吃飯這種事跟人家鬧別扭啊。您有千年的修行,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不吃飯也沒關係,可我一個八歲的娃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啊,要是餓壞了肚子像懷遠那樣長不大怎麼辦呢。雖然我知道懷遠是因為十歲便到了結丹期自個兒不願再長大,但卻每次愛拿營養不良長不大這種話調侃他,他也總是被我氣得無話可說。
正如我所料,那短衣女子果然不高興了,臉色一變。
“你這個道士就是不識好歹,你知道在我們突厥有多少貴胄俊彥想娶我們公主,對她阿諛奉承百般討好嗎?我們公主放下身架子,即使你這般對她,她都不和你計較,更何況這隻是一頓飯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介意,我看你分明是故作清高,惺惺作態,得了便宜還賣乖!”
“若桑,不得對公子無禮。”一聲喝斥聲傳來,紮蘭公主已從涼亭處走了過來。
“公子,這酒菜本是那客棧的店小二送來的,剛剛他見你正忙,沒敢打擾公子,紮蘭便擅作主張替公子收下了。公子在此行醫做善事,紮蘭也願出微薄之力,還望公子不要見外才好。小郡主肚子怕是餓壞了吧?快過去用膳吧,菜涼了就不好了。”她走過來,拉起我的手。
我仰起臉望著師父,口中不語,眼裏卻在說師父您快答應吧。他看了我一眼我那巴巴的眼神,終於點了下頭說:“去吧。”
涼亭內的石桌上擺了好多道豐盛的菜,雖說我是在王府長大,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但在通靈山卻沒那麼多葷菜,我的確也是有點嘴饞了。
我拿起筷子,端起碗剛想吃。
“等下。”他突然製止了我,將桌上的飯菜細細查看一番後才說:“好了,吃吧。”
那若桑在一旁早就不樂意了,開口就罵道:“你是擔心我們在飯菜裏下毒嗎?虧你還是修道之人,竟也如此揣測人心。”
“若桑,我說了不可對公子無禮,出門在外謹慎些總是好的,這飯菜也不是我們親手備的,是紮蘭疏忽了。昨日公子在集市上得罪了那賣藥的,也保不定有人使壞呢。”紮蘭的一席話讓我覺得這女子也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師父他沒做任何辯解,退到涼亭邊上的木凳上,開始閉目養神,不再搭理我們。
紮蘭看了看他,又不敢驚擾他,隻是悄悄問我:“你師父他不吃東西嗎?”
“他很少吃東西的,”我抬頭看了一眼若桑:“有她這倒胃口的人在,師父他更不會吃了。”
“你,”若桑是敢怒不敢言,瞪了我一眼後退在了一旁。
“紮蘭姐姐,”我邊吃邊問:“你真的是從突厥千裏迢迢到這裏的?那得走多長時間啊?”
“是啊,一路走走停停,大約兩月有餘。”
我突然覺得這個公主也真是挺可憐的,師父他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要是我的話就趕緊收了她,將來不管做妻做妾,有備無患。這些念頭要是放在平日裏我半分都不會去想,但如今下了通靈山師父不能用法術,我心裏想什麼他也不知道,我還不乘此機會多想想。
“那紮蘭姐姐準備。。。”我正想發問,突然聽到師父在一旁咳嗽了一聲,我隻得乖乖閉嘴。
剛吃完飯,又來了不少人,自覺地在廟前排起了隊伍,我和師父見狀便起身過去開始診病。
我們剛坐定,上來一位年紀大約在五六十歲的大爺,一上來就一直用手比劃著,嘴裏嗚嗚的卻說不出話來。後麵排隊的人都不免著急起來:“原來是個啞巴,這連病症都說不了,如何診治啊?真是急死人啊。”
隻見師父不慌不忙,輕捋袖口,將手指搭在大爺的手腕上。
“老人家,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那大爺點點頭。
“那我問你話,你隻需點頭或是搖頭即可。你這子喑症,哦,說不出話是突然發生的嗎?”
那大爺又點點頭。
師父又讓他張開嘴巴吐出舌頭,看了看說:“你晚上睡覺時是否感覺渾身燥熱卻不出汗,幹咳無痰或是咯痰少,且粘稠難出,內帶血絲?出恭是不是也很有障礙,基本上三四日才行一次,而且每次很痛苦?”
那大爺連連點頭。
師父微微笑道:“你這是燥熱傷肺所致,我先用針灸刺你身上的穴位讓體內毒氣排出,你再每日服用桑杏湯,不出三日你便能開口說話了。”他說完,從盒子裏取出銀針。
“盈盈,這位大爺麵赤,鼻幹,咽幹,舌質紅,苔黃而幹,脈細數,身燥熱而無汗,他這子喑症是內熱所致,是為實症,看好了,為師現在要紮他的廉泉、天突、合穀、太溪五個穴位,替他驅散熱毒。廉泉穴在他喉結的上方,天突穴則在他胸骨上窩中央,合穀穴在他左手虎口處,太溪穴則在左右足內側,有兩個穴位。”
他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替大爺紮針,我本來還在奇怪他明明說了四個穴位名稱,為何變成了五個,這下才明白。不過,我還是不解他得的是喉嚨裏的毛病,為何要在手上足上下針。
“師父,合穀穴和太溪穴也能治他的子喑症嗎?”
“正是,合穀穴乃是腸經氣血會聚並形成水濕風氣場之處,可取清走衰,宣泄氣中之熱,升清降濁,疏風散表;太溪穴乃腎經原穴,腎為水髒水府,本穴可清熱、止痛。”
眾人在一旁都好奇地觀看著,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師父便起針了。
那大爺活動了下身子,張開嘴,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多謝公子。”
“會說話了,真神啊!”人群中一片嘖嘖稱歎聲。
師父止住他說:“這三日你還是盡量不要說話,連服桑杏湯三日,注意休息,你這病才會大好。盈盈,桑葉、貝母、香豉、梔皮各二錢、杏仁三錢、麥冬,南沙參各四錢、蟬蛻一錢,梨皮適量,可記下了?”
我寫完方子交給他,他看過無差錯之後再給了那大爺,那大爺感動得連連作揖道謝。
又診了幾位病人之後,我忙裏偷閑舒展筋骨,抬眼一看這隊伍好像是有增無減。那紮蘭和若桑也沒有閑著,時不時替我們端茶倒水送點心,十分殷勤,盡管師父他一口水和點心都沒沾。
這時,突然來了幾位穿著衙役服的差人,其中一位看上去像是領頭的上前對師父說道:“你就是他們說的神醫?果然如他們說的那般年輕俊逸。我家縣令大人命我等將你帶到府上替老太爺看病,你快收拾收拾隨我們走吧。要是看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排隊的那些人一聽,雖不悅,但都敢怒不敢言。
師父微微一笑,不溫不火道:“本人在此處行醫,隻看尋常百姓,縣太爺有錢有勢,可以請名醫為其診治,我還有這麼多人要瞧,恕不奉陪。”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臉色突變,話也不中聽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
旁邊一位小哥立即拉住他,陪著笑臉對師父說:“先生不要生氣啊,我這大哥不會說話,您行行好,勞煩跟我們辛苦走一趟吧,不然我們哥幾個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師父依舊麵不改色,心平氣和道:“非是我要為難你們,縣太爺要瞧病,我這裏的父老鄉親也要瞧病,你看這些人,他們很多都是一大早過來排隊排到現在,我實在是脫不了身。煩請回去如實稟告,如真要在下為老太爺診病,我也可網開一麵,但請老太爺明日過來與這些村民一樣排隊吧。”
“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竟敢說要老太爺親自過來,還要排隊,你是不是活膩歪了?安弟,別跟他廢話了,我看今天不給他點顏色他就不知自己是什麼身份。”
我一聽火氣蹭的竄到了胸口,從背後拔出小木劍,跳到那衙役麵前怒道:“你若再敢對我師父不敬,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盈盈,”師父一聲喝住我:“退下。”
“哈哈哈,你這小娃娃長得倒挺水靈,卻和他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還想拿這木劍嚇唬人,笑死人了。兄弟們,還愣著幹嗎,今天咱們就是五花大綁也要將他綁到縣府去。”他手下的幾個先是都哈哈笑著,聽他這一聲令下,都上前欲擒住師父。
師父不慌不忙,抬手凝氣,桌上的鎮尺立刻飛起,在空中快速旋轉著掃向四周,那些衙役還沒反應過來,臉上,腦袋上,身上都已經挨了幾板子,疼得哇哇亂叫。師父又一揚手,那鎮尺像是通靈性的,自己飛回了桌子上,穩穩地落在我記方子的宣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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