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54 更新時間：19-01-28 19:53
十。告一段落——一聲羌笛無人見，無數梅花落野橋。
這是一幅神異的圖畫，夜晚天空中掛著一輪血紅的圓月，下麵是冥府的沙地，都種一望無邊豔絕的曼珠沙華，陰森黑暗的氛圍下，空中的星星浸水一般，像要垂滴而落。
深夜的花，本該瀲灩成精的時節，卻陡遭殃及散落一地。刀光劍影，角鼓爭鳴，流血漂櫓，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夢魘一般，隻剩眼中因煙灰氤氳一片水霧。我本就迷惘的思緒，迎著月光投射四散。
恍惚間好像聞到了烤肉的香氣，抬頭望了望遠處彎垂的柳，嗅了嗅一旁池塘裏偶然驚起的荷香。
烏雲在天際，嘶鳴劃破雷電，遠處叫罵之聲不絕於耳。猩紅的鐵鏽味彌散在片刻安寧又喧鬧的廢墟之中。消散的哀鳴和劍影又恐風中綻開，濃重壓抑的氣氛讓我有點窒息。
陰風列列，塵沙卷起燒焦的布料，混在漫漫的飛舞的花瓣中，殿前門廊白檀梁柱焦黑一片，嫋嫋青煙升騰，焦香撲鼻，影牆上布滿了傷，遠處高空，數位修羅遊蕩警戒。
陰涼的空氣中灰燼緊緊裹挾著大地，蒿裏山不知季節的深林，被投射般轟倒了一片林木，幸存老樹下焦土深坑中火星將滅未滅，似乎要喚醒未歸的靈魂。
遠處時不時幾聲爆炸，聲音越來越小。山崖邊上的峻俏，靜默中被毀，灰色的碎石攀附著常青藤，腐蝕的綠，覆蓋著斷崖荒涼的額，流過的時間，擱淺般停留破敗、腐爛，如地上廢墟。
踏階而上，路燈下滿是野花，挺著脊梁拔著脖，一旁的樹枝呲著牙咧著嘴隨著風張牙舞爪。未熄滅的火堆給陰涼的空氣中添了份浮躁的熱度。
玉石高牆的角落裏，木梁磚瓦，廢墟成堆，一路景色變化和剛來時相差太遠，端莊變淩亂，不過幾時，難讓人接受。
不遠處的主殿內還未進入，便見人聲鼎沸，來往匆忙。跨殿而入，殿堂內一副金字對聯，上聯書有心為善雖善不賞，下聯書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字體剛勁利落，奪人眼球。殿內人團簇擁處一身著紅袍，左手執簿，右手拿筆的男人，麵容如白玉，丹鳳雙眼攝人心魄，似銀緞的長發鋪灑在太師椅的靠墊扶手，青石案前，十八層地獄的部長，有條不紊的彙報工作。
“拔舌地獄，鐵鉗有698把損壞，其中200把需要回爐重鑄，198把維修整改，100把掉至剪刀地獄，現已找回，剩下的下落不明，疑似掉至火海，受刑人員受傷者155位，鬼差98人受傷，已送地藏王菩薩處接受治療。“
“剪刀地獄，鐵剪有566把損壞，其中300把掉至鐵樹地獄，100把掉到孽鏡地獄，剩下166有不同程度損壞，其中76把需要送至火海重新錘煉，剩下的以送至修繕處，受刑人員865位受不同程度傷害，其中重傷者86位，鬼差無重傷者，現已在地藏王菩薩處醫治。“
“鐵樹地獄，鐵樹斷裂損壞677棵，其中177棵掉至火海已被融毀，300棵根基未損僅枝椏斷裂掉落，剩下200棵損壞嚴重，修繕上需費點功夫，鐵樹上的受刑人員，有300位隨鐵樹一起掉至孽鏡地獄，無大傷，鬼差皆輕傷。“
“孽鏡地獄，孽鏡並無損傷，鬼差被鐵樹紮傷，砸傷共155人，另拔舌地獄的的鐵鉗有幾把掉到孽鏡地獄了。
“蒸籠地獄，蒸籠有98個籠屜摔損，已送修繕處，受刑人員輕傷，鬼差無人受傷，同時也有鐵鉗子掉到我這兒。“
“銅柱地獄，銅柱無損傷，受刑人員鬼差皆無人受傷。“
“刀山地獄，有，幾柄凶刀失蹤了，受刑人員有幾位“常駐“的失蹤，鬼差有3位重傷，1位失蹤，其餘無受傷人員。“
“冰山地獄，無任何損失，損傷，就是山上的冰塊被震下幾塊。“
“油鍋地獄，鍋裏熱油震出幾滴，其餘無任何損傷。“
“以上就是上九層東地獄的傷情報告，請總判官批示“
太師椅上的皎皎君子吐氣如蘭：“下九層西地獄的傷情損失呢。“
“西地獄下九層無人員損傷，失蹤的也沒有，就是器具震掉，震亂了許多，收拾起來麻煩的多。“
“黃蜂陰帥說的不錯，總判官，牛坑地獄除了被孟婆戰鬥波及，震進點石塊，其他的真的什麼損失都沒有。“
“舂臼地獄，也是就倒了點臼，其他的沒什麼大事。“
“血池地獄，也沒事，就是池子裏的血震出來點，有點不大好收拾。“
“那叫震出來點!老夏，你這就有點扯犢子了，我們枉死地獄，都被血水泡了，我來之前，手低下的鬼差，正拿墩布拖地呢~，還有你看看我這一身。“枉死地獄的部長發絲上，衣袖邊，褲管腿斑斑血跡凝結成塊。
“老鄭，對不住啊！你看我這也沒幹淨到哪裏去嗎。“這話不假，血池地獄的主管，暗色的衣領袖口，後背，大片血跡，鋪散。這倆湊到一塊看著真跟凶案現場般，觸目驚心。
“磔刑地獄，也被漏了點血，不過也不算多，我來之前，跟鬼差收拾的都差不多了，老柳，你們火山地獄怎麼樣“磔刑地獄的部長身上還算幹淨，僅褲腿，袖口，胳膊肘上零星有些血塊。
“沒事，沒事，那點血水，還沒等落地就都被火石蒸發幹了，誒，你說賊人都沒打到西地獄，哪裏來的這麼大的震動。“
“我知道，我知道!是孟婆!響動實在太大了，石磨地獄的石磨被震得東倒西歪，我上去看看情況，剛到火海邊上就看見孟婆在揍那個賊人，誒呀！那一拳拳揍的喲~嘖，嘖~“
“你沒看到開頭，孟婆是把那賊人一擊從我們拔舌地獄轟到火海的，可猛著呢！“
“刀鋸地獄，一開始的大震動，想必就源於孟婆的那一擊了，老趙，你不好好在石墨地獄守著沒事跑火海邊上湊什麼熱鬧。“
“老吳，你別光說我，看熱鬧的可不止我一個，老齊!老齊和他們牛坑地獄裏的牛都在哪裏看呢！“
“咳!!咳!那個，孟婆戰鬥力太厲害，我們牛坑地獄就在火海邊上，我是去先偵查偵查情況，總判官，你是有所不知啊！那個賊人實力不俗!受了孟婆一擊後，不僅還能起身，後續迎擊也是進退有度的。“
“哪兒人啊？這麼厲害!孟婆為什麼會追著那人不放，像這種事孟婆一般都不會怎麼管的。“般若八卦的湊上前去。
“喲般若，回來了，你不知道，那個賊人把孟婆鼎撞翻了，還把鼎撞個豁口，你說這，人孟婆能饒了他。“
“老齊，後來呢？後來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但是那小子來了著金蟬脫殼，從押送鬼差手裏跑了，孟婆現在是著急修鼎，沒時間搭理這事兒，鼎一修好，嘿嘿，這可不能善了。“
“給。“三張表單遞到般若胸前。
“什麼？黃蜂你給我這個幹嘛“
“把你們三剛才的遭遇，打個報告交上來，後堂有筆，去後堂寫，別在這兒裹亂。“
“好吧~來，來，來，我們去後堂。“
般若一手拿著表單，一手招呼我們跟她走，八卦聽到一半還是挺讓人意猶未盡。
案桌前的白發青年，祖母綠般漂亮的眼球若有似無掃了鬼蝶兩眼，目光探究，不，不止是這位總判官，來的一路，所遇見的修羅鬼差，無不暗暗打量過鬼蝶，不過當事蝶卻毫無察覺，一個勁兒的在黎輝身前身後撒嬌賣萌，看得我都有點懷疑它的物種到底是蝶是狗。
跨過後堂的門檻，寬敞的內室裏，不少公職人員正在打報告，填單子，來往進出沒誰手裏閑著。
“就坐這兒吧，給你筆。“般若坐下翹起二擋腿，翹起的那條腿，穿著高跟鞋的腳踝還一左一右畫圈晃動。單手支起下顎，另一隻手也沒得半分空閑，筆杆在指間翻轉飛起。
“好，謝謝。“坐在她身旁的我，低頭看著表單沒半分頭緒，我該怎麼寫無從下筆，越過般若看了看黎輝，隻見老板下筆如有神，文字泉湧，隻聽筆尖與紙張的摩擦聲，未見其麵容神態有一絲遲疑。
嗯，還是有一寫一吧。
“誒，你聽說沒。“
“聽說什麼？“身後斜側方有兩位鬼差小聲八卦，勾起我的好奇心，小心偏耳偷聽。
“孟婆湯生產的主湯桶裏被加料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騙你幹嘛!一被發現就派人出去追回有問題的孟婆湯，一批在黃泉路上攔住了，但最開始送出去的一批卻到望鄉台了，三生石前等著投胎的人員很多都喝了，喝了加料孟婆湯的人員大多數被扣在奈何橋頭了，橋上橋尾也劫住幾個，但還是有幾個進輪回了。“
“啥!那我們糾察科以後的日子豈不是加班加班加班寫滿日程表嗎！“
“何止是你們，我們資料科，和隔壁記錄科，在這事有個明確結果前，都要忙得腳打後腦勺。“
“太缺德了，快跟我好好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孟婆今天一回來，到工廠視察，一進工廠就發現孟婆湯味不對，忙讓手低下的修羅去追回有問題的孟婆湯，修羅追到三生石前，發現有個人鬼祟的很，上去一盤問果然有問題，忙讓鬼差追捕，同時通知孟婆，追到孟婆亭前那賊人撞翻了孟婆鼎不說，還把鼎給鑿了個豁，孟婆一到就看見湯鼎被砸，當時火就起來了，你也知道雖然現在孟婆湯的生產都流水線機械化的，以前用的湯鼎現在是吉祥物般的存在，放在孟婆亭當景點，但那也是陪了孟婆幾千年的老夥計了，孟婆哪能放過他，一路從孟婆亭將那人打到十八層地獄，又從拔舌地獄爆錘到火海。“
“現在那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後來又跑了，孟婆急著修鼎，就把人交給審訊科的鬼差了，結果那小子半路打傷鬼差跑了。“
“跑了!“
“嗯，跑了，不僅如此，醫療科的現在還在檢測被加進孟婆湯裏的到底是什麼物質，危害性到底有那些。“
“即使是孟婆手下留情，對方也應該身負重傷才對，那來的力氣傷了鬼差後逃跑。“
“可不是嗎！大家都在說今天這事，是有內……“
“有什麼？哥兒幾個說什麼呢？這麼熱鬧，加我一個，也跟我嘮嘮唄。“
“喲~般若啊~沒，沒說什麼，就說此次來犯的敵人是有備而來，來者不善，各處的損失有點嚴重，聽說你那邊也不容易，半路還遇到了十方了!？你以前可是在他身上吃過大虧的，這次怎麼樣，沒受傷吧？“
“多謝關心，我啊~受傷了!傷的還不輕呢~“
“你受傷了？!傷哪了？哪裏疼？走，我帶你去看大夫。“剛進內堂的李清歌，在聽到般若受傷後，瞬移般閃到般若麵前，風流的雙眼中滿是急切的關心，說話的語調微微顫抖。
“傷這裏啦~看!我頭發分叉了。“素白的指尖撚起一根頭發，般若委屈又傷心的答到。
啪，分叉的那根頭發被李清歌拔了下來。
“!你，李清歌你丫的!你幹什麼!“
“給你治傷啊~，看傷好了吧。“
“你，你!我們走!“般若抬手抻著我出內堂，我回頭的餘光，看到般若那根分叉的頭發被李清歌用手帕包裹，小心翼翼放到胸前裝好。
出了後堂，主殿內依舊繁忙，般若將三人的報告交了上去，回來的時候表情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挺麵無表情的。
“崔總判官說了，黎小少爺，你們家裏的侍，從明天開始要來冥府進行特訓，我當他的教官。“
“一切就交由冥府了，勞煩般若你費心了。“啊！啊！啊~!就這樣把我給賣了嗎？老板你硬氣一點啊！
“這個給你。“
“啊，這是什麼？“般若遞給我一張車卡似的東西通體墨綠，觸手溫涼。
“這是冥界班車的車卡，班車公車通用，引路人都有，你要受訓，黎輝不能天天陪你來，你明天自己來，坐車到總站，我明天十點去總站接你。“
“我不是不能跟老板離的太遠嗎？這沒問題嗎？“
“沒問題，回去讓黎輝在你手裏的卡上用精血畫個符，你帶著卡，隻要遠離時間不超過一天就什麼事都沒有。“
“走了，回去了。“黎輝整了整袖口，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土，抬手跟般若告別。
“般若明天見。“
“嗯明天見，今天也累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
“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走。“身後李清歌跟了上來神色恢複到一如往昔的玩世不恭。
“你又要去哪？“般若的口氣有些不滿。
“嫖娼，怎麼的般若一起去啊~“
“呸！你個不要臉的!你自己去吧!“擰著曼妙的腰肢氣呼呼轉身進入主殿，高跟鞋的細跟踩的地麵踏踏作響。
迎麵出來的是十八層地獄的幾位層長。
“姚姚，哥哪兒的幾把鐵鉗，掉到你們孽鏡，你怎麼不派人知會哥一聲。“
出來的是十八層地獄的幾位層長。
“姚姚，哥哪兒的幾把鐵鉗，掉到你們孽鏡，你怎麼不派人知會哥一聲。“
“一整理好，就派人給你送去了，剛到你拔舌地獄，當值的鬼差說你已經火急火燎趕去主殿，錯過了。“
“不急能行嗎！整個十八層地獄我哪損失最嚴重，其實外敵帶來的損失真沒多少，就是砸孟婆鼎的哪小子引得孟婆大怒，殃及了哥哥這條池魚，姚姚快安慰安慰我。“
“殃及得何止你這一條魚，我們剪刀地獄還有老魏的鐵樹地獄都沒好到哪裏去好嗎。“
“宴修啊~小修修，你謝哥哥我心真的好疼啊~你們剪刀地獄也沒有鐵剪丟失啊~我那裏可是有好幾把鐵鉗子下落不明啊~你讓哥哥我去哪裏找啊~“
“周哥哪兒丟的可都是凶刀，人家也沒你這愁雲慘淡的樣。“
“晚上都上我哪喝酒去，我哪可有600年的女兒紅，怎麼樣啊~姚姚陪哥喝點兒。“
“不，我愛喝啤酒。“
“小麥氣泡水有什麼好喝的，不愛喝白的哥那兒還有黃酒。“
“不是白的就是黃的，真土，姚姚你宴哥這裏有上等的拉菲，來宴哥這兒，跟宴哥喝。“
“去，一瓶子葡萄汁，有什麼好喝的，一點都不帶勁兒，姚姚還是上你謝哥這兒來。“
“謝茗，謝哥哥，你還喝酒呢~丟失的鐵鉗要是沒個說法，別說崔總判官了，向判官那裏都夠你喝一壺的。“
“小修修，哥平日裏對你不錯啊~你可不能隻說風涼話，不管哥的死活啊~。“
“把你倆爪子拿開，別掛我身上。“
“不嘛，不嘛，我就不。“
“誒呀！鬆開!哪回有事沒幫過你，我這剛熨的西裝，你一身的土，別往我衣服上蹭。“
“嗯~修修啊~。“
“啊~!都說了你不要往我身上蹭了!“這幾位層主，在主殿門口一路鬧到他們與我們分叉而行的路口，背向而行，漸行漸遠，背後的嬉鬧聲卻也斷斷續續，直至聽不見。
清風吹散了空中的烏雲，掃走陰霾，帶走難後的寂寥與悲傷。鱗次櫛比的高樓宮殿，受戰火波及處已有工匠在修繕維護，零落石塊破損廢墟也被清理的七七八八。
出了森羅殿的宮門，來時遇見的商鋪，攤販，看樣子並無多少損傷，街道鋪麵沒有看出明顯的波及，地麵也算幹淨，隻是街麵走動的“人“，沒剛來時看到的多了，徒增一份冷清。
一聲清脆高亢的悲涼笛聲打破了這份冷清，孟婆橋上一清秀俊麗的青年，手中握有一羌笛，笛管材質似竹似骨由簧哨和方筒形管體組成，並列的笛管兩根長約15至20厘米，直徑1厘米左右。筒孔大小一致，金線纏繞，管頭插著竹簧，那淒切之聲便是由此發出。
來時孟婆橋旁兩岸的梅花樹，枝椏光禿禿的，可現在梅花綴滿樹枝。花枝間的雋秀青年比那紅梅更顯得美麗。
梅花透紅，花瓣潤滑透光，像琥鉑或紅玉雕成，冰清玉潔般雅致。豔如朝霞，各種形態，含羞待放，剛剛綻放，鬼蝶鑽了進去，貪婪的吮吸著花粉，現下豔紅柔嫩的花瓣比黎輝更惹它喜愛。
花間，梅花或倚戲陰風，或傲看世間，奇姿異態，含苞嬌羞，欲語還情，脈脈含語。
青年赧然微笑，惹得嫩蕊輕搖，梅花散發的香，香味別具□□，清逸幽雅，此間混雜若有若無的一縷沉香香氣，這不是梅花的香氣，是那青年身上的。忽一陣邪風揚起，吹起陣陣花瓣飛舞，迷得人一時失神。風停，花落，曲終，青年不見了，仿佛夢一場。
……這人是誰？是敵？是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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