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8 更新時間:19-03-02 10:56
原本與寧琅約好一早於城外驛站集合,再一起入京麵聖,蕭懷劍從雞鳴破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茶水喝了三壺,沒等來寧琅,倒是等來了寧家的一個小隨從。
那隨從隻道:“我家少爺睡下了,讓我告知九皇子您自己麵聖即可,還囑托您回去一定先去澍蘭苑看看。”
蕭懷劍一副下巴掉到了地上,這可是攜敵國降書回京複命的大事,寧琅竟說的這般輕巧,他一個主帥心安理得在家裏睡覺,讓自己一個監軍去複命?
再一想定是那兩個人昨夜相見幹柴烈火,一時沒收住,這才釀成了今日這結果。
心裏不由對白束又多了一份敬佩之情。
能把他鋼筋鐵骨的寧將軍搞得下不來床這得是何等功力?
蕭懷劍衝那隨從做了個“我都懂”的表情,仰天大笑,揚長而去。
直把那小隨從看的一臉迷茫。
今日清晨是他開的門,隻見在外征戰了一年的三少爺莫名出現在門外,身後還跟著兩個宮裏的人。把人接進來剛關上府門便見少爺癱倒在門後,隻囑托了這麼兩句便昏了過去。
將人送回房內叫來老爺,又請了郎中過來瞧看,這才見人背上大片淤青,身上也有好幾處灼傷痕跡。一家人急得團團轉,隻見郎中診了大半個時辰,歎一口氣:“沒什麼大礙,勞累過度,睡著了。”
這小隨從這才想起來清晨少爺的囑托,等趕過來就已然這個時辰了。
蕭懷劍隻得自己麵聖複命,正事講完了還不忘替寧琅開脫:“當日在函穀關遇伏,寧將軍一馬當先,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為掩護我不幸中了流矢,我本想留他在靈寶養傷,但寧將軍念及父皇定然牽掛著邊關戰事硬要跟我回來。傷病未愈又連日奔波,引發了高熱,我便將人先送回將軍府了。”
“傷病未愈?”蕭染眼睛一眯,今日辰時寧琅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可不像是傷病未愈。
蕭懷劍渾然不覺,繼續自說自話:“可不是嘛,今日還是我把他從馬背上抱下來的,寧將軍不愧為大楚第一良將,病成這樣了還不忘讓我先回來向父皇複命。”
寧琅是不是第一良將他不清楚,自己這兒子撒起謊來倒是一把好手,今日若不是他親眼看見寧琅出現在澍蘭苑裏,真就信了他是個心係天下為國為民的良臣。
鑒於人剛打了勝仗回來,蕭染便也沒有揭穿,褒獎了兩句,隻道明日早朝再論功行賞,便將人打發走了。
一閉眼全是那兩人相依相偎,眼裏再容不下其他的情態。怒從心起,將龍案上一應擺設掃落在地。
蕭懷劍直到夕陽頓下才抽出功夫來到澍蘭苑看一眼。
倒不是沒想著早些過來,隻是剛回去母妃便拉著他好一通噓寒問暖,又親自下廚給他做了他最愛的糯米雞。沒等吃完宮裏得了消息的各宮院娘娘們便一個接一個的上門道賀,雖不用他來應付,卻也不好一走了之。又送走了西福宮的莊妃娘娘,蕭懷劍這才抓著一點空缺跑了出來,本想著過去給那個小崽子一個驚喜,沒想到卻是自己先受了驚嚇。
向來清淨著稱的澍蘭苑裏難得一見的有了人氣,營造司的人進進出出,院子裏亂作一團,瑛姑見了他也隻是福了福身便給伶仃喂食去了,全然沒了再搭理他的意思。連伶仃也隻是瞥了他一眼,接著便叼了條魚跟不知從哪裏躥出來的黑貓廝混去了。
蕭懷劍一臉震驚,他這走了不過一年,自己在澍蘭苑的地位就連隻貓都不如了?
進了房門更是大吃一驚,這小家夥素來得父皇寵愛,房內布置大到一桌一椅小到筆擱盆栽皆是精挑細選,蒼茫大氣裏不失精巧細致,頗有佛語“一花一世界”的意境。隻是如今這火燒火燎一片狼藉,房頂還開了天窗的態勢是要鬧那般?
而那小崽子就在這一派紛紛擾擾之中悠然自得地抱著個手爐窩在榻上看書。
沒等蕭懷劍回過神來,一塊板瓦砸在麵前一步之遙,四分五裂。
這要是早走一步,這瓦就該在他頭上碎碎平安了。
白束循聲看過來,看見來人不由會心一笑,熟稔地衝蕭懷劍招招手:“快過來。”
蕭懷劍緊盯著房頂三兩步上前,到榻上坐定了才算舒了一口氣,皺眉問:“這是怎麼了?”
“看不出來嗎?走水了。”白束不甚在意地把書翻了兩頁扔在案上,“九皇子大駕,我這蓬蓽隻怕容不下您這尊金佛。”
蕭懷劍知道這是埋怨他這時候才過來,好言好語解釋一通,見人不為所動,又從懷裏掏了兩個袋子出來。
還沒等打開白束就笑了,一袋肉幹一袋乳酪,光聞味道就知道是漠北的東西。
蕭懷劍笑嘻嘻送上,“後麵還有很多,都隨大部隊回來,走的急先給你帶了一點嚐嚐鮮。”
白束隨手銜了塊乳酪,入口醇香,與瑛姑從禦膳房裏找來的那頭發育不良的羊簡直是天壤之別。幼時那些記憶悉數泛上心頭,父汗抱著他騎馬,給他講草原上的風土人情,許他長到馬背高便送他一匹小馬駒。
但他終究是沒等來父汗送的馬。
說來奇怪,入了關在汴京城裏待了這麼些年,學著漢人食精膾細,舉止言談皆與漢人無異,好些時候他自己都忘記身上還有半數胡人血統,隻是如今一沾上這些漠北的東西,那腔隱匿了多年的血脈便清晰起來了,即便他學的再像漢人,骨子裏卻還是蒼狼部的伯顏束,終有一日要破鎖而出,還父汗母妃及萬千族人一個交代。
蕭懷劍自是不知道白束心裏的想法,打量著周遭皺起眉頭:“好端端的怎麼就走水了?燒成這樣……”猛地心下一驚,急拉著白束察看:“你沒事吧?”
“你總算想起來問候我一句了,”白束笑了笑,“還好師父回來及時,不然今日你真就見不著我了。”
昨夜便是寧琅將他抵在牆角護在身前,拿一席濕袍裹緊了,任他掙紮哭鬧,嗓子都喊啞了,那一副鋼鐵身軀巋然不動。
他不怕兩個人共赴黃泉,卻獨獨怕師父留下他一人在這塵世浮沉。
“當初寧將軍說你定是出事了,執意要出兵攻打西戎,我還道他是大驚小怪,沒想到當真出事了!”
白束笑道:“等著你察覺回來救我,墳頭草都兩尺高了。”
“誰幹的,查出來了嗎?”蕭懷劍皺眉問。
白束笑而不答,反而問道:“你今日回來,惠妃娘娘宮裏可還熱鬧?”
“豈止是熱鬧,我們昭陽宮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不然我也不至於現在才抽出身來看你。”
“你可知這是為何?”白束接著問。
蕭懷劍撓撓頭:“為何?”
“這幾年來太子與陛下失和,皇後被軟禁會寧宮,適逢你又帶著戰功回來,他們不巴結你還能巴結誰?”
蕭懷劍一耳朵便聽出了問題:“皇後軟禁會寧宮?這火是皇後放的?當年她謀害四皇兄尚還有個說法,謀害你又是為何?”
白束笑了笑,“大概是看我不順眼罷。”
“怪不得今日去昭陽宮的人都那般熱忱,不過隻怕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東宮乃國之根基,除非蕭懷瑜犯了什麼大錯,否則這太子之位斷不會輕易變動。”蕭懷劍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真不想回來,邊關雖苦寒,將士們卻都是真性情,真熱血,哪像這裏,人人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的粉,比汴京城的城牆還要厚,與他們打一天交道比我操練一天還要累。”
“終歸是要回來的,”白束看著窗外落日餘暉,洋洋灑了一院子,燦爛的恍若不知黑夜即將到來,收了視線對著蕭懷劍一笑:“再不回來,皇上該不記得自己邊關還放著一個傻兒子了。”
蕭懷劍也不惱,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人,一顆心沉靜下來,點了點白束眼角小痣:“你這一年倒是沒怎麼變。”
“日日耗在這深宮大院裏,我能怎麼變?”白束笑了笑:“倒是你,高了,瘦了,也黑了。”
蕭懷劍搖搖頭,“我不是說形貌,就是……就是一看到你就覺得自己好像從未離開過,一年的邊關風月都似夢一場,我好像昨日才從你這剛走似的。”
“敢情這是不想我,”白束笑道,“若是想我那定然一日三秋的記掛著,見了我也該先抱頭痛哭一場才是。”
“我不想你?”蕭懷劍起身去搶案上的肉幹乳酪,被白束搶先一步抱在懷裏,蕭懷劍衝著白束伸手:“那你還我,誰想你你問誰要去。寧將軍是神兵利器,我是塊破石頭,《蓮華經》也不給我抄,虧得我還著急忙慌趕回來看你。”
“都是有了軍功的親王了怎麼還這般小家子氣,”許久沒同人鬥嘴白束倒是笑得開懷,從燒的一塌糊塗的櫥子裏掏了個紫檀木書篋出來,“說來奇怪,我所有的書籍文章都燒光了,偏偏這佛經沒事。”
打開蓋子,所有經文皆是一式兩份,用的是簪花小楷,一筆一劃,全無勾連凝滯之筆。
蕭懷劍看著鼻頭一酸,人不給他寫他嫉妒,給他寫了又心疼起來,“我就那麼一說你還真抄啊?這麼多,你得每天抄到什麼時候去?”
“你們是我兄長,師父,皆是我此生最珍視之人,你們任何一個我都不希望有事。”
“小束……”蕭懷劍紅著眼眶抬起頭來,“我換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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