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93 更新時間：19-03-03 16:18
第七章 荒魂神社
I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精力極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前持續兩個多月的疲倦，完全一掃而光。每天我陪著綺奈子以及Crystal Daphne到處遊玩，試圖讓自己忘掉一直積壓在心裏的煩惱。無論九條主任、星澤雪翎，還是那個化名為源耕三郎的家夥，都仿佛與我無關。
周五那天，天色無比晴朗。清晨綺奈子獨自起床，在外麵跑了一大圈，早飯後感到困倦，索性趴在沙發上睡起了回籠覺。我和Crystal Daphne都不想打擾她，於是我們一起走出家門，一邊聊天一邊信步閑逛。
“尾山，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我真的好羨慕、好嫉妒你和綺奈子！”Crystal Daphne凝視著我的眼睛，“還記得嗎，三年前的秋天，我和織月在海邊玩，看到了你，在背後悄悄地議論你，說你身材真好，肌肉有凹凸感，當時我們都以為你頂多十八九歲呢。後來，你主動和我們搭訕，織月很快就和你聊得很開心，我卻故意板著臉，對你很冷淡。”
我猛然發覺，Crystal Daphne有很多話想要對我說，於是我靜靜地聽著，偶爾向她點點頭。
“其實，當我自以為在考察你的時候，你也在考察我們。我那天的表現，實在和織月綺奈子沒法比。你很快選擇了綺奈子，完全迎合她一個人。隻要她對什麼感興趣，你馬上把話題轉過去，我被冷落在一邊。這三年來，你們在一起比誰都幸福，而我……”說到這裏，Crystal Daphne頓了頓，兩行淚水，無聲無息地從她的兩邊眼角流下來。
我一時不知該不該出言安慰，也許讓她哭出來更好。我把視線從她臉上轉移，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四周，忽然心裏一動——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了一個小時，早就出了村子，麵前，就是16年前我曾來過一次的鎮魂山。
放眼望去，山並不陡峭，但四下一片濃重的綠色，已然不再是昔日所見的荒山。 我的思緒仿佛一下子飄到很遠，很多往日的情景走馬燈般在我腦海中閃現。可我的腳步，卻一直都隨著Crystal Daphne，機械般地前行。
耳畔，Crystal Daphne的曼聲絮語，一直不絕如縷：
“我和你們一樣，也28歲了。過去，我曾經把愛情想象得很浪漫，很動人……我第一次喜歡男孩，是在高二那年夏天，是發自內心真的喜歡。可他明確告訴我，他愛的是另一個人。那個晚上，我輾轉反側了大半夜。
“第二天，我哭著對他說，我隻求他一件事，讓我把我的第一次獻給他。他最後答應了。他的動作很笨，體味也不好聞，我們倆誰也沒盡興，所謂的禁果，滋味不過如此。
“我後來先後交了好幾個男朋友，他們都知道我這段珍藏在心裏的往事，而且都說，不在乎我是不是處女。”
“這樣很好啊！”我對Crystal Daphne說。
“可是——他們最後都和我分手了。”Crystal Daphne幽幽地歎了口氣，“每一次，熱戀時都很甜蜜，但隻要在一起生活，就會出現很多摩擦。最近兩年多，我新添了不少壞毛病，疑神疑鬼，夜裏睡覺時必須開著燈……”
我靜靜地聽著，也不知是同情她，還是在為我自己的事煩悶。
“荒魂祭狩——”Crystal Daphne幽幽地念了一句，我頓時像觸電一般，險些跳起來。“什麼——？”這一嗓子，我幾乎是尖聲驚叫出來的。
“是個神社，荒魂神社。”即使她不說，我一抬頭也能看到，麵前十幾米的岔路口，是個古色古香的神社鳥居。鳥居的正中央，鐫刻著“荒魂祭狩”四個鎦金大字，格外醒目。我方才一直心不在焉，居然沒有注意到。
一條石板小徑，從神社門前蜿蜒而出，另一條更窄的小路，就在我們腳下。方才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上小山，荒魂神社就在半山腰。
我放眼觀望，四下綠樹成蔭，神社門前的石板小徑兩旁，整齊地種著高大的鬆樹和柏樹。——這一切，分明就是我曾在夢裏看到的景象！
“以前來過這裏嗎？這個神社，有什麼好玩的嗎？”“哦，很早以前——來過一次，沒什麼，走吧。”我的回答，完全言不由衷。
我對荒魂神社有一股莫名的抵觸，一點也不想進去看看，於是攛掇Crystal Daphne岔路口處的另一條小路，繼續往山上走。眼看著荒魂神社離我們遠去，我心裏暗自鬆了口氣。幾天前，我聽到爺爺和媽媽提起鎮魂山，以及道空這個名字，我一直暗自決定要抽空看個究竟。此時，雖然我已經來到這裏，卻沒有刨根問底進去看看的勇氣。
自從五月初以來，身邊發生的一連串怪事，搞得我神誌恍惚，心力交瘁。最近十來天，許多匪夷所思之事，接二連三層出不窮，那些自以為被深深壓在心底的往日的噩夢，也隨之再度浮現。明明越想越荒唐，但烙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卻又是那麼真實……我越發懷疑，我已經發了瘋。
麵對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焦慮，我其實早就放棄了抵抗，徹底屈服了。我一直在竭力逃避，逃避銘刻在腦海中的許多記憶，甚至逃避著與我最親近的綺奈子。期末學校發生的各種怪事，我一點都沒對綺奈子說，至於以後會怎樣，我更不願去想。
Crystal Daphne一直在對我說話，但我根本沒聽進去，偶爾胡亂“嗯”一聲。
“尾山——”一聲尖叫，頓時讓我一激靈。我抬頭四望，隻見麵前不遠處，一條渾身血紅色的長蛇，順著山間小路，徑直向我們俯衝而下。身邊的Crystal Daphne拉住我的手臂，連聲尖叫。
那一刻，我也有些發慌。山路上隻有我們兩人，周圍都是雜草和樹木，有蛇毫不稀奇。但我們穿的不是短褲就是短裙，膝蓋以下完全暴露在外，一旦從哪裏鑽出條蛇，咬誰一口，根本無法防範，如果是毒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我的心跳越發急促，頭腦卻逐漸清晰。“別慌！”看到腳下不遠有根一米多長的樹枝，我大喊一聲，一個箭步把樹枝抄在手裏。“嗤嗤嗤……”隻見那條血紅色的長蛇，正在越發逼近我們。
“去死！”我一聲大吼，像是給自己壯膽。就在此時，那條蛇被我用樹枝挑了起來，甩到山腳下。
“沒事了——”我長出了一口氣，樹枝依然拿在手裏。“啊！”Crystal Daphne忽然又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
“怎麼了？”我的這句話還沒問完，猛然發覺脊背一陣冰涼，一隻冷颼颼、滑膩膩的手，搭在我身上！ 我大吃一驚，本能地回過頭。
不知什麼時候，這裏出現了一個麵色慘白如紙的女人。
“南，你是西園寺南？” Crystal Daphne也同時發出驚異的聲音，“啊……不，我看錯了，對不起。她是我以前的同學……你和她，實在太像了。”
我一下子記起，麵前這個麵色慘白的女人，我過去似乎見過。此時我仔細打量，她臉色蒼白得可怕，長相卻很美。現在是盛夏七月，但她身上穿著鼓鼓囊囊的白大褂，白大褂裏麵顯然還穿了很多衣服；但她露在外麵的雙手非常纖細，簡直枯瘦如柴。
麵前的白大褂女人，冷森森地微笑著，用手輕輕捏著自己的下巴。忽然，她一揚手，那張慘白的臉，就像一張薄薄的塑料膜一樣，一下子被剝落下來。“啊——你……”旁邊的Crystal Daphne發出一聲驚叫。
原來，那張慘白如紙的麵孔，僅是一張薄薄的麵具，而她麵具下真正的臉——從頭頂到脖子——都纏滿了有些破舊的繃帶，隻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麵。眼睛周圍，繃帶裹得稍薄，青黃色的膿血一片片的滲出，甚至隱約可見，有蛆蟲在她繃帶下的肌膚裏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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