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荒魂神社(3)

章節字數:5193  更新時間:19-03-08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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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I

    那天中午吃完飯,Crystal  Daphne接到了家裏的來電,大概是她的父母再次為她安排相親,要她趕快回去準備。“我媽叫我馬上回去,好無聊啊!”Crystal  Daphne有些依依不舍地揮手遠去,我們眼看著她上了車。  

    那一刻,是我和綺奈子,同Crystal  Daphne的永別。  

上午綺奈子獨自出去晨跑,回來後便有些精神不振,送走Crystal  Daphne之後,我摸摸她的額頭,似乎有些低燒。家裏居然找不到體溫表。綺奈子說不要緊,躺一會就好。送別Crystal  Daphne的時候,綺奈子的精神狀態明顯有些不對勁,但我也沒問她什麼。

下午三點過後,天色忽然轉陰,綺奈子的額頭和眼角都越發滾燙。我和媽媽一起把她送到村口的小醫院。醫生給她測了體溫,39度5。醫生給她開點藥,囑咐她回去靜養幾天。

這一天從中午到晚上,我一刻也分不開身,不是送別Crystal  Daphne,就是照顧綺奈子。但我總是心不在焉,反複回想上午在荒魂神社附近的怪事——那一切,都真的隻是夢境嗎?我和Crystal  Daphne同時都在鎮魂山山頂的草地上睡著了,這也太不靠譜了吧?而且我和她,居然都同樣夢見了渾身纏滿繃帶的女鬼,而且是同樣的恐怖情節,這有可能嗎?

我還記得,當Crystal  Daphne第一眼看到那個繃帶女人時,脫口喊出了“西園寺南”這個名字。西園寺南……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不錯!兩個月前,綺奈子和我第一次看《裂魔殘像》的那個晚上,她也對我提起過這個名字,她就是和北條裕子、江川由美一起到埃及旅遊,半年後死於怪病、全身長滿紅點然後逐漸潰爛的那個女孩!

這些事,Crystal  Daphne睡醒後,便對我講了很多,她告訴我,她就是從那時起,內心留下了長久的陰影,暈血加重,並且對黑夜充滿恐懼……  

    我忽然感到,我最近幾個月,好像被某個極為恐怖的惡魔纏上了,被它肆意玩弄於股掌之間。我甚至隱約覺得,有雙黑洞洞的眼睛,就在我身旁的某個暗角,緊緊盯著我,不時向我發出陰森的獰笑……想著想著,我的冷汗濕透了背心。  

同樣令我吃驚的是,綾小路聖音突然打給我的電話——我試圖把胡思亂想的內容向別處引開——想不到,她也在這個村裏。

上午,綾小路聖音在手機通話時告訴我,前幾天她發給我兩封電子郵件,問我收到沒有。我如實告訴她,放假以來,我一直沒打開過郵箱。綾小路對我說:上周六,她媽媽過去的老家出事了,她和她老媽趕到了離東京很遠的鄉下,但她不放心期末學校裏發生的事,這些天,一直和不少同學保持密切的短信聯係。

她接著告訴我:放假之後,她和學校裏的其他不少同學,幾乎每天都有在線聯係。根據大多數同學的消息,最近鬆陽學園周圍,治安變得異常糟糕,一周之內接連發生多起分屍殺人案。據棒球社和籃球社參加暑假集訓的同學說,前幾天早晨,一具被砍掉雙手和一隻腳的無頭女屍,一大早赫然橫在校門口,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有人當場嘔吐了一地。那些參加假期集訓的同學人人自危,各類社團活動都緊急中止。  

唉——!聽到這裏,我心亂如麻卻久久無語,隻有一聲歎息。

不過,當綾小路得知我的老家也在這一帶時,電話那邊的聲音頓時興奮異常。她當即和我約定,明天上午,在鎮魂山上“荒魂祭狩”的神社鳥居前見麵。當我聽她提到“荒魂神社”時,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然而,我又萬分期待著和她相見的一刻,我覺得有很多話都隻能對她傾述,無論父母爺爺還是綺奈子,都不能理解我。

上周六的傍晚,在外麵吃飯時,我隔著玻璃窗,看到綾小路出現在不遠處的街頭,當時我幾乎驚訝得目瞪口呆。這個“謎團”,也在和綾小路通電話時解開了。原來,那個愛慕同性而被人恥笑的忌部剛男,居然就是綾小路的“老媽”!聽到這個消息,我雖然很驚訝,卻也覺得都在情理之中。如此看來,她出現在這個村子裏,並非什麼怪事,甚至是理所當然的。

二十年前,忌部剛男和她的母親,不堪忍受忌部太郎的狂怒,帶著一些錢,一起離家出走到了東京。之後,他們母子在東京開了一家時裝店,聊以度日。忌部剛男一直不喜歡自己過於男性化的名字,此時幹脆改名“藥師丸晴依”,藥師丸是他母親的舊姓。此後,藥師丸晴依開始嚐試以女性身份生活。

    在東京,藥師丸晴依的老母親曾試圖通過醫療手段,矯正兒子“與眾不同”的性取向與性別氣質。講到這裏,綾小路聖音在電話裏笑著告訴我:“我的老媽藥師丸晴依,那些年被我‘姥姥’帶著,走遍了東京及其周邊地區的各類醫院,最後,我媽不但沒有被‘扭轉’過來,反而和年輕帥氣的醫生綾小路仁司戀愛了——綾小路仁司就是我的老爸。我父母的性染色體都是XY,這樣也不錯。”  

    上周六淩晨,西村的老瘋子忌部太郎,也就是藥師丸晴依(忌部剛男)的祖父,突然在空場上將自己亂刀紮死,東西兩村無不震驚。這幾天,無論父母爺爺還是街頭巷尾的鄰居,大家都對此議論紛紛。由於Crystal  Daphne嚴重暈血,親眼目睹現場後,好幾天都身心不適,於是,我和綺奈子誰也不提此事。當我幾乎要將此事淡忘時,綾小路的電話,一下子又把很多看起來散亂孤立的事,聯係在一起。  

對忌部太郎的“自殺”,綾小路說,她感到非常可疑。另外,她和忌部本家,過去從沒有過任何聯係,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她還對我說:她媽媽對祖父忌部太郎的死,心情非常複雜。過去十多年來,她媽媽隻回老家看望過三次,每次都是獨來獨往,速去速歸。前幾天,她媽媽的祖母忌部早苗老人,淩晨5點就六神無主地打來電話,一邊說一邊哭,於是,他媽媽趕緊帶著她前來辦理喪事。

“我對死去的太祖父忌部太郎,雖然談不上親情,但也有著相當的同情。”  臨掛斷電話前,綾小路又特別重複了一句,“明天上午九點半,我們在荒魂神社前,不見不散!”

——荒魂神社,她可真會找地方!我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但我又覺得,隻要有她在,就絕對安全。我對這個異常早慧的可愛女孩,一直有種格外的信賴。  

    晚飯後,綺奈子蒙著被子躺了一個多小時,精神明顯轉好,體溫也基本恢複了正常。她側臥在床上,隨手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一邊四處換台,一邊和陪坐在旁邊的我閑聊。  

    “看這個吧,名偵探紫堂澈影的專訪,我一直超喜歡這個美形男孩!他曾經在韓國整過容。”綺奈子說著,把遙控器放在一邊。  

電視屏幕上,一個比女主持人還矮一點、身材略顯纖細的美少年,雙手提著一身高中女生的水手服,正貼在自己的身前對比著試穿:“我從中學時就喜歡穿女裝,經常對著鏡子試穿水手服,把女裝自拍發到網上。我很自戀,超喜歡這樣的自己。”

主持人和在場的嘉賓都笑了。紫堂澈影用純純的眼神望著大家——他的眼珠是海藍色的。  

我不禁注視著電視屏幕。近年來,“人造美少年”紫堂澈影的人氣,絲毫不輸給當紅的偶像明星,但他的正式職業,卻是出雲市的一名警察。他的父親紫堂隆三警視正,在出雲市的警署德高望重。大約三四年前,紫堂澈影打入黑社會內部,協助警方將關西地區最大的幾個黑幫都一舉全殲,讓整個東南亞的毒品市場都大受振蕩,居功至偉。

不少媒體都說,紫堂澈影從小就有偵探天賦,15歲時成為父親的助手,能力據說遠在乃父之上,早年的紫堂隆三業績很平庸,但這些年來屢立奇功,很大程度上靠著紫堂澈影的暗中相助。18歲那年,紫堂澈影用警視廳給他的巨額獎金到韓國整容,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電視屏幕上,紫堂澈影還在和主持人有說有笑,一副撒嬌的表情,柔聲向可愛的女主持人連叫“姐姐”。綺奈子懶洋洋地倚在我身上,看得聚精會神,我端詳著她的側臉,忽然又想起上午在鎮魂山上,那個匪夷所思的“繃帶怪人”,不由得心裏一沉,電視裏無論說得多熱鬧,我都聽不進去。  

    外麵忽然下起驟雨,劈劈啪啪的雨點伴隨著呼呼作響的大風,聲聲入耳。我定定神,電視裏紫堂澈影的聲音,讓人聽上去很舒服:  

“……如果不是因為我十年前被歹徒綁架,以我的個性,是不可能從事公職的。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上司把我開除,之後我可能會做個魔術師,也可能開一家動漫精品店,或者,做個不入流的模特兼歌手,也很不錯喔。

“……我15歲那年暑假,和父母一起到東京附近旅遊時,被當地的三個歹徒綁架。其中一個歹徒和他的家人,就住在那個黑窩點,另外兩個壞蛋也監視著我,要逃跑是不可能的。我哆哆嗦嗦哭哭啼啼地求饒,他們都覺得我很軟弱。其中一個歹徒,有個年僅7歲的女兒,也湊上來戲弄我。

“不過,他們誰也沒想到,我找準了機會,突然把那個7歲的小女孩劫持住,聲稱要把這個女孩作為人質。我沒有傷害那個女孩,而且在小黑屋裏和她玩得很開心,但這樣一來,那幾個歹毒就有所顧忌,不敢輕易接近我,而且我和能夠和那幾個歹徒喊話、談判。之後,我和他們整整僵持了兩天兩夜。

“最後,那三個歹徒內部分裂,那個小女孩的父親,把一個根本不顧及他女兒安危的同夥殺了,但他卻被另一個歹徒,從背後摳瞎了雙眼。這兩個歹徒像發瘋的野獸一樣,滾倒在地相互撕咬。那女孩的母親擰開了天然氣閥門,把汽油潑了一地,然後點燃了打火機。她當場被炸成重傷,幾天後死在了醫院。你看,這就是我那時留下的——幸好,那個女孩沒受傷。”  

    紫堂澈影把水手服放在一邊,脫下綠白兩色的T-Shirt,輕輕地轉過身。女主持人和不少台下的觀眾,同時發出有點誇張的叫聲。在他很結實又顯得有些稚嫩的脊背上,有一大片燒傷的疤痕,看上去極為刺眼。  

“好可憐!如果他想在我懷裏撒嬌,我肯定不會拒絕的。你說呢?”綺奈子略微轉過頭對我說。“嗯,是啊!”我點頭答應了一聲。

我和綺奈子早就約定,雙方都有隨意欣賞帥哥美女的自由。綺奈子的知識麵雖然和我相差甚遠,但我們一直有很多底線共識,比如,我和她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談論自己之前的戀愛經曆。  

    “好姐姐啦,你的手,可以在我身上多停留一會嗎?真的好舒服喔!”電視熒幕上,紫堂澈影乖順地站在女主持人身旁,任由她撫摸自己後背的傷痕。    

身旁的綺奈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看得聚精會神。

    突然,一陣有些刺耳的電話聲響起。電話就在綺奈子麵前的小方桌上。“喂!”我有點不耐煩地拿起電話。  

    “您好,我是東京市S警署的佐佐木鋼也,是尾山先生吧?”聲音有些熟悉,我一下子想起,上個月初的一個早晨,二村雄一郎紮死了搶劫自己的痞子,那時候我和他見過麵。“佐佐木警部,是您啊……您找我有什麼事嗎?”我有些疑惑地問,心裏頓時充滿不安。“怎麼了?”身旁的綺奈子一邊小聲問我,一邊按下了“免提”,電話那邊的聲音,她都能聽清。

    “這些日子,直到今天中午,黑穀洋子小姐都和你在一起,是吧?這些天,她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嗎?比如因為多次失戀的悲觀厭世等等。”“她,她怎麼了?”我的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洋子她怎麼了?”一直倚在我身旁的綺奈子,突然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電話,對著話筒大聲說,“我是黑穀洋子的好朋友,織月綺奈子。她到底怎麼了?”  

    “惡魔!你這惡魔!織月綺奈子,我要親手撕碎你的臉,把你的臉一刀一刀……”一陣淩厲的尖叫聲,從電話那邊傳來。綺奈子頓時花容失色。“黑穀太太,請您冷靜點!”電話那邊,佐佐木警部的聲音有些嚴厲,顯然是對黑穀太太說的。黑穀太太就是Crystal  Daphne的母親。  

    “洋子到底怎麼了?”我和綺奈子同時大聲急問。

  

    “黑穀洋子小姐死了。”電話那邊,佐佐木警部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但仿佛晴天霹靂。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在什麼地方死的,你說啊!”過了好一會,綺奈子拖著哭音,對電話那邊顫聲叫喊著。  

——那時候我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在我寫下上述文字的現在,我甚至無法完全記得,之後的半個小時,電話那邊的佐佐木警部是怎麼對我們說的。我記憶猶新的,隻有他說話的大意:

那天傍晚6點半——距離我們揮手告別後,5個多小時——Crystal  Daphne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媽媽也在,聽她說心裏很煩,不想吃晚飯,還和她吵了幾句。之後,洋子一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半小時後左右,7點10分,黑穀太太要進入女兒的房門,卻怎麼也打不開門,她大聲呼喊女兒的名字,裏麵始終沒有一點動靜。黑穀太太驚惶失措地找來鄰居,大家一起把門撞開,屋裏沒有開燈,四下一片昏黑。此刻,有人發現黑穀洋子臉朝下倒在床上,一動不動,打開燈,隻見床上一大片血跡。有人把她的身子翻過來,頓時,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黑穀洋子的頭上臉上一片血肉模糊,從額頭到下巴的皮膚,被活生生地剝落,那一大塊被血染成黑紅色的皮膚,緊貼在牆上。  

我和綺奈子聽著電話裏佐佐木警部的聲音,誰也說不出一句話,好半天愣在那裏,呆若木雞。

恍惚中,我無意間掃了一眼電視,頓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堂澈影還在電視裏有說有笑,可他的頭頂上方,分明浮動這許多有些模糊的麵孔!  

    我定睛細看,沒錯,浮現在紫堂頭頂和身後的,確實是很多人的臉!其中有張臉,眼眶是兩個血肉模糊的黑紅色窟窿,還有一張臉滿是流血的傷口……

那一刻,我忍不住失聲驚叫。綺奈子呆呆地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又望了望電視,表情沒有絲毫改變。

這時,電視裏紫堂澈影身後的人臉,一下子都不見了,但又似乎若明若暗地隱約浮現。難道,是我產生了幻覺?我欲哭無淚。壓在我心裏的焦慮,我能對誰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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