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71 更新時間：19-04-08 00:35
IV
“你為什麼要這樣？”綾小路聖音說話時，右手捂著受傷的左肩，尖刀一直插在那裏。她的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成殷紅，全身顫抖，滿麵淚痕。
肥塚太郎歎了口氣，從他的一隻眼睛裏，忽然流出渾濁的淚水：“你們不會忘了吧，大約三個月以前，有個不爭氣的臭小子，和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到鬆陽學園門口搶劫，結果——”
說著，他用手一指倒在地上的山田優吾：“被他，和二村，用尖銳的石頭活活紮死了！”
說到這裏，肥塚太郎頓了一頓，突然聲色俱厲：“那個被紮死的，叫肥塚貴誌，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啊！”
“如果你覺得你兒子死得冤，你可以去告狀啊！”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肥塚太郎幹笑了幾聲，又長歎了一口氣：“告狀？去哪裏告狀？貴誌那小子，和另外三個臭流氓，搶劫二村和山田，不但搶錢還打人。貴誌那小子毆打山田的時候，二村在旁邊趁機偷襲，一下子紮破了他的頸動脈，這是正當防衛。麵對歹徒，假如你不反抗，歹徒搶了你的錢，說不定還會把你活活揍死，然後指著你的脊梁骨，罵一聲‘懦夫’。絕大多數的流氓土匪，都是這種混賬本性，我當年也混過黑社會，對這些，我再熟悉不過。他媽的，老實說，二村和山田所做的，一點也沒有錯，貴誌那小子，死不足惜，死有餘辜！我去告狀？那是耍混蛋、放狗屁！”
肥塚滿嘴汙言穢語，但道理講得並不錯，思路也很清晰：“可是，為什麼被紮死的，偏偏是我的兒子？二村和山田，正當防衛也沒錯，可是，他們紮死誰不好，為什麼被紮死的，偏偏是我家的貴誌？我當初機關算盡，這些年，我家的錢一點都不缺……如今，我斷子絕孫，錢財有個屁用？”
說著，肥塚一把扯下墨綠色西裝，連同墨綠色的貼身襯衫也一起扯掉，露出了上身的肌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肋骨上的皮膚，看上去像紙一樣薄，而且膚色幹枯焦黃得嚇人。他軟肋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白森森的骨頭清晰可見。
“我餘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鬼神和詛咒之類，確確實實存在，不管你們信不信，今天都必死無疑。我哥哥西園寺彰一家三口，三年前就是被我用筆仙咒死的，我先從他女兒下手，下手的地點，在埃及的亞曆山大港。怎麼樣，紫堂大偵探，三年前從埃及到東京，前後好幾條人命的懸案，如果我不說，你能破解嗎？可惜啊，你不信鬼神，對咒術一竅不通。現在，我以生命為代價，和那個渾身繃帶的女鬼做交易，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肥塚太郎說到這裏，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時，我猛然發現，另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怪人——個子比肥塚至少矮一頭，周身上下的繃帶縫隙處，到處滲出黃綠色的膿漿——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我的麵前。這個繃帶怪人是個女人，她，正是殺了CrystalDaphne的“繃帶女鬼”！
“你……難道你……真的是……”肥塚瞪視著渾身滲出黃綠色膿漿的“繃帶女鬼”，神情突然充滿了恐懼。
“不錯，這三年來，我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掉你這個心如蛇蠍的惡魔叔叔，討回我全家，還有我三個好朋友的血債！因為你的詛咒，我變成了綠膿鬼，我最好的朋友北條裕子，被我吸幹了全身的血……”那“繃帶女鬼”的語氣，起初冷若冰霜，可是，當她提起北條裕子時，聲音一下子哽咽了。
肥塚太郎突然暴跳如雷，發瘋般地衝到紫堂澈影麵前。“今天誰也別攔著我，在我死之前，我先把你們這些雜碎宰了！我快要死了，但你們幾個，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尾山正樹，趕快用你的‘陰蛇’，替我把肥塚太郎這個畜生，送到地獄去！”耳畔，傳來了這樣的聲音，聽起來，竟是那麼甜美，那麼清澈動人。
這個聲音，宛如一道不容遲緩的命令，我頓時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同時雙眼發熱。
我真真切切地感到，有一條長長的、滑膩膩的東西，還夾帶著一絲涼颼颼的感覺——沒錯，那分明是條蛇——在我的眼珠裏緩緩地蠕動。
這時候，我猛然看到，肥塚太郎咧開血盆大口，張牙舞爪地向我猛撲過來。然而此刻，我的心卻平靜如水。我把目光對準肥塚的臉，緊接著，仿佛一條土黃色的長鞭，從我的右眼噴射而出。那一刻，耳畔傳來“啊——”的一聲慘叫，那條連接在我右眼珠的土黃色的長蛇，宛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深深地刺入肥塚太郎的肚子裏。
肥塚太郎慘叫著倒在地上。那條蛇的尾部，就是我的右眼珠，它和我的眼睛，始終連在一起。猛然間，我想到了《裂魔殘像》裏殺害老韋父女的“繃帶怪人”、“綠膿鬼”，他嘴裏那條細長的半透明針管，對，還有二村雄一郎嘴裏的蛇，分明都和我現在一樣。隻不過，他們的針管或者“陰蛇”，是連接在嘴裏，我的“陰蛇”，則是尾巴連接在我的眼睛裏。（“綠膿鬼”、“陰蛇”這些詞彙，此刻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我故意眨眨眼睛，隨著我眼珠的轉動，那條刺入肥塚太郎肚子裏的“陰蛇”，也遵循我的操控，在裏麵不停地地鑽動，時而急促地橫衝直撞，時而舒緩的蠕動，用尖銳的利齒，啃食肥塚腹腔裏的內髒。隨著那條蛇的每一下蠕動，肥塚太郎都會發出撕心裂肺、慘絕人寰的嚎叫。他滾倒在地上，雙手握著那條蛇，試圖把蛇從自己的腹腔裏拔出來。我猛然發覺，自己竟變得這般冷酷，這般殘忍。
一念至此，我下意識一甩頭，“倏”的一聲，那條“陰蛇”的腦袋，一下子從肥塚的肚子裏“拔”出，鮮血噴射得到處都是，肥塚的半截腸子也被生生拖出。那條蛇舔舔地上的血，又抬起頭，朝著我吐了吐信子，然後嗖地一聲收縮到我的右眼珠裏。
肥塚太郎捂著瘦骨嶙峋、血流滿地的肚子，五官扭曲，眼睛瞪得溜圓，牙咬得咯咯亂響，一聲聲痛楚難當的撕聲慘叫，從他的喉嚨深處迸出。
“西園寺南，你，好狠毒……！”肥塚太郎指著繃帶女鬼，發出最後的聲音，說完便一頭栽倒，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繃帶女鬼”一直倚著牆角，呆呆地凝視著前方，然後身形一閃，蹤跡不見。
忽然，我聽到幾聲微弱的呻吟——是綾小路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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