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0 更新時間：19-04-19 01:25
II
我在醫院裏見到綾小路，是在這天下午，綺奈子陪著我一起。綾小路聖音的左肩，被“繃帶怪人”肥塚太郎紮了一刀，此時早已縫合，雖然需要再住幾天院，但她精神非常好。
紫堂澈影一直陪在綾小路身邊，他身上也受了五六處傷，脊背上、胳膊上和大腿上滿是紗布和創可貼，但都不嚴重。綺奈子一見到紫堂，就興高采烈地和他打招呼，要他的簽名。
當時，綾小路聖音坐在病床上，斜倚在紫堂澈影身旁。這兩個人腳上都穿著輪滑鞋，剛從外麵瘋玩回來，枕頭上放著剛買來的漫畫雜誌。如果不留意綾小路纏在左肩的紗布，根本看不出她是個住院的病人。
她的“父親”綾小路仁司和“母親”藥師丸晴依（本名忌部剛男）也坐在旁邊，這正是綾小路仁司醫生工作的醫院。我偷眼上下打量他們，綾小路仁司是個看上去很普通中年男子，而藥師丸晴依則頗有柔媚動人的氣質，他倆看上去都很年輕，盡管實際年齡都已年近四旬。我和他們聊了幾句，覺得這對同性伴侶和其他人相比，並無特別之處。
“我早說過，一個世紀之內，我無論如何也會賴著不死的，根本沒必要擔心我，不是嗎？”綾小路聖音向她的“媽媽”做出一副相當可愛的表情，又看看我和紫堂澈影，“肥塚那個滿臉繃帶的怪物，拿著尖刀追著我和紫堂，我們倆背靠著背，每人手裏拿著一把椅子和他對峙。我們打不過他，但他也抓不到我們，我們要的就是和他耗時間，等候警察的救援。尾山老師——”
她把目光轉到我這邊：“我本來還以為警察會先到呢，結果，你突然衝進來了。尾山老師，你也真夠勇猛的，突然從後麵刺穿了肥塚的軟肋。不過，肥塚這個怪物，並沒有當場斃命，他拚死反擊的時候，我和紫堂都受了傷，你一棍子打在肥塚的腦袋上，他才終於倒下去死掉了。隨後，你看到很多警察都一起趕來，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原來，事情是這樣……我的記憶，根本全是錯的，全是幻覺……綾小路說話的時候，我忽然察覺到，我的汗水，已經濕透了襯衫。我的衣服，早晨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換過了，眼前的綾小路和紫堂，也早就換了幹淨衣服，看上去個個英姿煥發。
“聖音，傷口縫合的時候很疼吧？我上中學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經曆，不過我沒有你傷得嚴重。”綺奈子望著綾小路，柔聲問她。
“織月姐姐，尾山老師，你們說，我的變態老爸，是不是個虐待狂？我早就說過，我老爸與其當外科醫生，還不如當個殺豬的屠夫呢！”“我可從沒殺過豬喔！我一向喜歡把無家可歸的小豬撿回家，當寵物女兒養著！”綾小路仁司醫生緊跟著插了句。
“臭老爸！織月姐姐，你說說看，昨天晚上，我受了那麼重的傷，好想找幾個可愛的美少年，賴在他們身上撒嬌。但我的老爸，說我這次膽大妄為太出格了，在縫合傷口的時候居然克扣我的麻藥。他還和媽媽打賭，說我最多縫到第三針，就會哭出來！連旁邊的澈影哥哥也欺負我，他對我老爸說，最好找個剛畢業的菜鳥護士拿我練練手，但願這個菜鳥護士，能把氯化鈉的飽和溶液當成雙氧水，澆在我肩膀的傷口上，直接疼得暈倒，這是最簡單的麻醉……”
綾小路聖音的話，讓大家笑得前仰後合，我也笑了，雖然心裏依然覺得有些發堵。
綺奈子輕輕撫摸著綾小路聖音，一邊笑一邊柔聲對她說：“昨天剛縫完針，今天就跑出去玩輪滑，看來你根本不在乎這點小傷。如果我是你，肯定也會和你一樣。”
“是啊！我可是個很堅強的陽光女孩喔！”綾小路聖音向綺奈子做了個V形手勢，“我的原則是，隨時享受生活。”
“你別聽她吹牛。”藥師丸晴依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昨天是哪個小可憐，剛把肩膀的刀拔出來，還沒清洗傷口呢，就淚光閃閃地皺著鼻子，活像一隻小貓，一個勁地央求老爸多打點麻藥？”
“哭出來又怎麼啦？明明疼得要命，還非要強迫自己假裝堅強，這種自虐方式不適合我。隻要想哭，我就會勇敢地哭出來。”綾小路望著她的“媽媽”，“你不是也好幾次看電視看哭了嗎？……昨天我都快疼死了，可是臭老爸給我打的居然是生理鹽水！剛才澈影哥哥告訴我的喔！”
“如果不是紫堂事後告訴你，你能感覺到我的後兩針麻藥，都是安慰劑嗎？養個小白女兒也不錯，可以隨時像逗小貓一樣騙著玩，哈哈！”
大家又是一陣笑聲。“喂喂！最倒黴的人是我喔！”紫堂澈影作出一副可愛的表情，“我也受了好幾處傷，給我清創的醫生，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倒黴斃了！警署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我連找個漂亮女護士撒嬌的時間都沒有！還有你，綾小路聖音，我後背那一大片燒傷的疤痕，昨天被你抓破了好幾處，現在一出汗就疼得要命！對我這麼可愛的花樣美少年，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澈影哥哥，所有人裏，最‘腹黑’的就是你！”綾小路向紫堂一吐舌頭，“在我傷口最痛的時候，你先在旁邊說風涼話，說我流著眼淚‘噗嗤’一聲笑出來的那個瞬間最可愛，還用手機把我的糗事拍成視頻！而且，你還假裝善良，說如果我疼得受不了，就使勁摳你脊背的傷疤，還說為我分擔一半痛楚，你會很幸福。當時把我感動得不行。可是等我做完手術，你就說你被我抓傷了，需要我的安慰，還大講你當初被我燒傷的時候有多疼——那時候麻藥的效力剛過，我好想在你懷裏盡情哭一場，結果我反而要安慰你，就像愛撫我家的寵物貓那樣……你太狡猾了！”
“人家就是喜歡和可愛的女孩撒嬌喔！我還喜歡女生的水手服呢，昨天說好啦，你會用你的私房錢給我買一套喔！”此時的紫堂澈影，完全不像個名震一方的警探，分明是個溫柔可人的美少年。
“聖音，澈影，你們覺得這怎麼樣，這可是織月小姐的提議喔！”綾小路仁司和藥師丸晴依插嘴道，“你們兩個可以互相給對方換藥。澈影，你不是解剖過很多屍體嗎，你就當我的秀逗女兒，是個還沒生成屍斑的死人好啦！照現在的醫學標準，腦死亡就應該被認定死亡，我女兒的大腦早就笨死啦！聖音，你給澈影換藥的時候，假裝自己是個陰魂不散的怨靈，把紗布揭開的時候，盡管使出謀殺親夫的力量——我們都沒見過澈影流淚的樣子，好想親眼看到喔……”
大家笑得前仰後合，我頓時感到心中無比溫暖。是啊，年輕真好，活著真好！普天下哪有什麼“綠膿鬼”、“陰蛇”、“裂魔”之類的鬼怪，隻有這個眼前的塵世，才是我們唯一的天堂……
想到這裏，我故意笑了笑，內心不斷地安慰自己：趕快忘掉那些離奇的幻覺吧，好好享受眼前的人生。猛然間，我想到了清水映香、星澤雪翎和二村雄一郎，接著又想到了鈴木恭子。此刻，他們都不在身邊。
“我上星期說過，綾小路聖音你聽好——就在今天，你上次受傷的部位，還會再受傷一次，而且，你這次流的血，至少比上次多一百倍！那個連環殺人魔的身份，說不定，今天就能水落石出。這是我的預言。”這這句話，霎時間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感到自己的身子，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印象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句話，是昨天臨放學前，鈴木恭子親口對大家說的……之後的一切，和她所說的，未免太巧合了吧？難道這世上，真有所謂的預言或者讖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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