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7 更新時間：19-03-31 18:01
一聲轟鳴隻是開始，就仿佛有炮仗貼著耳朵炸響似的，自己的骨骼都跟著這樣強大的力量一道被撼動。
“我來之前可沒聽說過這劍塚的排斥機製這麼暴力啊！”蒲淩重華一聲怒喝，【玄岩】出鞘，黑色的劍身上彈開一個陰影籠罩的領域，將一眾人都包裹在其中。幾人都將疑問的目光投向楠焱祭，但楠焱祭也隻有搖頭。
她倒是不擔心赤鬼……可是劍塚究竟怎麼了？為何無緣無故地，會生出這樣大的響動。
“天呐！你們快看外麵！”柯蕾莎突然大喊起來，就算是言語不通的楠焱，也聽得出她語調裏的驚恐。一眾人都貼近了結界的邊緣，眯起眼睛向外巴望著。
隻見外界已經沒有一片完整的土地了——原本因幹旱而龜裂的土地似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所撕扯，變成一座座小小的浮島，碎石和沙塵隱現其中，有些劍還插在泥土間，有些劍則已經散入高空，隻見危險的靈光閃爍。
他們的結界完全浮空，在一片混亂的蒼茫裏，猶如一片隨時會被絞碎的枯葉小舟。
結界在顫抖。
“還沒停止！”蒲淩重華的額上漸生了些汗水。
隨著他的聲音，結界顫動的越來越厲害，縱使周圍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劍或者是琴準備施術，但結界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疏單薄，最終被暴力撕爛。琴弦和符篆組在一起織成的結界隻維持了不到三秒，便也一道在領域的重創下完全消散。
重華被那樣磅礴的力量拋飛出去，他不由得苦笑，那怎會是他的結界，而是【玄岩】之上附加的禦岩之域的仿版——第五山川之王莫爾特安在十二王族中以防禦力見長，其自有領域，哪怕僅是些微皮毛，也做到了眾王族中的最強。
但這裏是罹辰的精神領域……為眾生心念所化，依托浮世千生而長，縱然是號稱最強防禦的山川之王，在身為十二王族之首的罹辰麵前，也毫無抗爭的可能。
盡管罹辰的力量並不適用正麵戰場，但他的存在，無論何時都是絕對無法被忽視的力量。
正這樣想著，他的身形卻突然像是被什麼力量所拉扯住，猛然一個停頓。他自是不會浪費這樣的好機會，【玄岩】出鞘，重重地楔入旁邊一塊同樣被拋飛的巨石中，魔光環繞圍攏，暫時維持住了浮空的平衡。
他剛鬆了口氣，便見眼前驟然劃過一道灼亮的白光，接連幾次迅猛的縱躍浮空，幾掌便製住了子闌、阿嘯和楠焱那邊幾個孩子被拋飛的身形。
重華的瞳孔微微一縮。
控製住了自己身形的孩子們都僅是稍微停頓了片刻，便陸陸續續地朝著一起聚集起來了。幾人站在一塊還算寬闊的巨石上，俱是有些驚魂未定地環顧著周遭。
“剛才那是……什麼？”楠焱悅將離岩石邊緣站的太近的楠焱灝往裏扯了扯，在一眾被撕碎的岩石間追逐著那道急速飛舞的白影。
“應該是我族的執行長老吧，”子闌輕聲說，“雅芙娜•；拉比德。”
眾人不由怔愣。
楠焱祭隻覺得怎樣也控製不了自己的身形，沙塵和疾風令她呼吸困難，她甚至沒有餘力去摸出一張符咒。
一隻手——女人蒼白而修長的手驟然自虛空裏伸來，便如鷹隼的利爪般鉗住了她的手臂，猛地一扯一帶，祭便覺得腳下有了可立之處，一口氣鬆懈下來，當下便有些無力地跌坐在地了。
“……居然是你。”女人的聲音裏帶了點匪夷所思的意味。
祭長長地呼了口氣，抬頭去看那女人的臉。隻見她鍍著薄光的白發已經如絲絹流瀑般傾瀉於身後，想是原用簪釵一類的固定住，隻是現下滑脫，一雙銀色的眼瞳仿若無質，與她一樣穿著世家的袍服，隻是那邊角的火焰徽飾卻是不多見的淡黃色——力量與意誌並存，第六心法世家拉比德家族，曉之庭•；光族。
祭有點費力地站起來，拍了拍裙袍上沾染的塵土，然後規規矩矩地向著那女人行了一個禮。
“謝長老搭救。”
“……”女人微微地眯著眼睛看她，似是有很多話想說，但末了終是住了口。她上上下下將祭打量了一圈，最終隻是吐出一句。
“隻有你一個人麼？楠焱的族老或是長老一類，沒有人關照你麼？”
祭微微一愣，隻覺得這女人言辭間，似乎同她並不如何生疏。
“不記得我了麼？”女人見她發愣，便從袖袍裏抽出一支小臂長的金質長簪，挽過垂曳的白發，三盤兩繞，固定在了腦後，“我是蒲淩雁，同你在茗國見過。”
祭凝望著她的臉，毫不意外地尋不出任何可能的記憶，她張了張嘴，卻自覺無話可說。
“你……”蒲淩雁敏銳地覺出哪裏出了問題，她俯下身來，算得上冰涼的手搭在了祭的頸側，直視著她的眼睛問著。
“你的記憶，怎麼了？”
祭的身體一僵。
就在那個間隙裏蒲淩雁的瞳孔深處閃爍過陰影般的花的紋樣，但攝靈的術式甚至還未來得及用出，祭的周身便噼啪一聲爆響，尖銳的痛楚令女人縮回了手，而祭的眉心處，一道血色的飛鳥紋形，正緩緩隱沒。
女人輕嘶了一聲，望著祭的眼神，危險且困惑。
“夠了。”男人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蒲淩雁的手當即壓住了劍柄，轉頭得見一個穿著豔紅色衣袍的男人，攜著蒲淩燦剛剛在這一方巨石的邊緣現出身形來。
他推一推那怯懦的女孩，蒲淩燦邁步間竟有些踉蹌，蒲淩雁伸手扶了一把，轉頭便看見那男人已將楠焱祭抱在了懷中，而祭也沒什麼異議，乖巧且順從地依在他的肩頭。
蒲淩雁的心頭危險地一跳，眼看著那人兩步就站到了邊緣，正欲再走，她不得不出聲。
“請等一下！”
赤鬼竟真的停下腳步，微微回頭，頗客氣地問了一句。
“什麼事？”
“您……”蒲淩雁死死地盯住男人虛幻的袍角，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敢問您是？”
隻聽男人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
“我是誰，似乎與心法世家無關。”
蒲淩雁的眼中顯出動搖。
“楠焱雖七千載避世不出，卻也從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赤鬼掃了她一眼，似是客氣，又似含了些嘲諷，“若貴族執意打探，也就休怪楠焱不念舊情了。”
不及蒲淩雁回話，赤鬼的身影便虛幻地閃爍了一下，化為一道蒼紅的煙霧，消失不見了。
蒲淩雁立在原處，咬著嘴唇提著劍，半晌沒有出聲。
“劍塚究竟怎麼了？”在確定已經離開那女人老遠之後，祭才遲疑地出聲問赤鬼。
“有人布了陣，”赤鬼微微蹙著眉頭，“上一層的機製受到了重創，連帶著劍塚的核心也受到了波及，被術式的餘波撕扯。”
祭不由得震驚。
“這倒沒什麼可擔心的，”赤鬼在一處巨石上借力蹬踏，敏捷地繞過前方彌漫的沙塵和石礫，“畢竟劍塚在罹辰的領域裏隻是很小的一部分，若是放在人身上，充其量也隻能算個擦傷，況且罹辰的”域”並非是死物，隻消一段時間的靜置，機製會自行修複完整。”
袖袍輕展，赤鬼就這樣帶著祭懸浮在了高空，向下看時隻見晦暗的沙土與霧氣中早無完整方寸，隻有無數被撕扯的巨大石塊尚懸在空中。向下則是萬丈深淵，漆黑的盡頭，似有繁星閃爍，如若星河倒流。
赤鬼輕嗤一聲。
“麻煩的東西啊，還在後頭。”
“那……那是什麼！”楠焱悅震驚出聲。
沒有人回答她——所有人都看著那銀色皮毛的巨獸從腳下的深淵裏緩慢步出，帶著繁星閃爍的光，與如鏡般反映周遭的澤。
僅是那巨獸的一個腳趾，大約就有一個人高，它們正從領域被撕裂的縫隙裏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腳爪無聲地踏過被撕碎的沙塵和石塊，向著高空，向著他們無法目視的地方緩步而出。
“蜃……被驚動了。”夏格瑞瑟牽著柯蕾莎的手，“我們該走了。”
“可是——”女孩奮力地想要甩脫兄長的鉗製，她焦急地望著那些漫步於煙塵間的巨獸，隔過濃霧的遠處，楠焱和蒲淩的人，還在什麼地方呆呆地站著。
“——進來之前先知大人便交代過了吧，莉莎？”夏格瑞瑟製止了女孩的胡鬧，“要避免和其他家族，尤其是楠焱的牽扯。”
“但機製已經失效了！”柯蕾莎提高了嗓門，“如果這麼下去——”
“你想被卷進血契裏做炮灰嗎莉莎？！”少年猛地扭住了女孩的胳膊，“看看先知大人這七千年來都不曾終結的痛苦！你還不明白嗎？！一旦被卷進血契裏，就再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女孩的眼角閃爍著淚光，她咬著嘴唇默不作聲，但終是不再掙紮了。
“先知大人已經說過了，你的未來還未成定局。”少年輕輕地歎息著，“這種時候，千萬千萬不要再出什麼差錯了。”
女孩長久地沉默著，最終輕輕地點了下頭。
少年呼出一口氣，從長袍的口袋裏摸出一隻隻有指甲大小的淡紫色花苞，魔光在他的掌心閃爍，小小的花朵被魔法催開，兩人的身形，隨之虛化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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