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6 更新時間:19-10-26 00:42
楠焱祭輕輕咬著下唇,周身痛楚已經隨著時間推移和身體的習慣漸漸不再鮮明,隻胸肋處仍有些不自然地銳痛,隨著呼吸斷續。
那一番解釋似是耗費了蒲淩靜相當大的氣力,祭隔過夜色看到她閉上了眼睛後仰靠上岩壁,掌心上魔光不再跳動,不知是疲累抑或已經放棄。
“為……”她輕輕地問出聲音,“為什麼要同我解釋這些?我是說——無論是黑噬的滲入又或者是現今北芸與拉比德之間的關係,不都應當是嚴加保密的世家秘辛……?”
那並非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被其他世家知悉的事情。
就像白日時蕾麗雅•;特蘭奇同她講過的過往一般,那原本都是不必說與她聽的事情。
聽到她這樣講的蒲淩靜似乎稍有詫異地望了她一眼,隻這樣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便扯到了她橫貫半身的巨大傷口,讓她咬著牙抽了口涼氣。待片刻調息重新安穩下來之後,她才斜斜地望著祭,有如喟歎般地輕語。
“所謂的”至尊”……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祭多少怔愣。
“榮光鼎盛,比肩神祇,既肩負眾生期望,亦要聆聽眾生苦痛。”蒲淩靜多少無力地笑了笑,“神壇……起於人群,你既是未來的第三任至尊,便注定要終此一生為世間眾生和這個名號而活,便是強如你的先祖,第二任至尊楠焱熾也並未逃過這一命運。”
祭微微錯開女人審視的目光,隻下意識回避道。
“那種事情……誰會說得清。”
“還要裝傻嗎?”蒲淩靜麵色蒼白似笑非笑,“想必這個說法你在族裏時就已經聽膩了吧?畢竟連那位大人都承認了你——七千年來,史無前例。”
祭隻覺得心跳漏過一拍,雖然隻是瞬息,但她確實有一瞬似乎意識到了蒲淩靜是在指誰。
“至尊繼承的結果豈會因為個人意願決定?”她垂著眼睛沉聲以應,“得到了誰的承認……又有什麼關係。”
蒲淩靜的一瞬怔愣很快化作釋然,她無聲地笑一笑,又重新倚靠了回去。
“這樣啊……原來你不知道他是誰。”
女孩心頭一驚,再顧不得躲避,直直盯住了靜的眼睛。
“我不能給你透露什麼信息——”蒲淩靜似是覺察到她的目光,隻笑著搖了搖頭,“隻要不是他親口告訴你,就必然會有他的用意,這點順從即便是如今的我們也奉行如舊,如此而已。”她眯了眯眼睛,“其實我更好奇的是,明明有著如此勝算的你,為何還會孤身離族,幾乎像是被放棄?”
祭並沒有吭氣。
“我可沒有深究的意思哦,”蒲淩靜似乎找回了那種肆意的語氣,“至尊的好感對任意世家都是極為重要的,從那件事確定開始,你的意誌就已經被毫不意外地顧及——包括我向你講述我們家族內部的舊事也是一樣。”
她稍稍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
“就算我們把實情昭告天下,怕仍是有六七成的人全不相信,但是你不一樣,隻要你——未來的至尊記得我們的真相我們的冤屈,便是被整個東域記恨戒備個幾年也是不需在意的,你可以將它視為一種投資,且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她聲音漸漸放輕。
“至於如何甄別如何裁決……那便是你的事情。”
“……院長閣下。”
無盡的灰白的霧氣裏,響起的低喚有如歎息。
“院長閣下!”那女人微微提高了些聲音,那一瞬夢境裏的河川天鏡逆流倒轉,消失殆盡,洛歐斐·達伊洛睜開眼時,仍是荒原偏僻處貧瘠的穀地。
“……抱歉。”他說著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望向方才呼喚他的喬絲琳。年輕的女魔法師顯然極少有過這般在荒野裏露宿的經曆,原本編盤緊密的長發想是蓬亂了,已然被她解散而去,隻留下末梢細密規整的蜷曲。
“辛苦您了。”喬絲琳並不正視他的眼睛,隻讓過半身低頭示意,“……能請您來一下嗎?”
洛歐斐心底微微一沉。
待到後半夜時留在露天警戒的已多是男性,幾位稍微擅長地係魔法的魔法師一道尋出一麵尚算堅實的岩壁,開鑿出一個半座廳堂大小的岩洞,又施加了數重結界禁製,讓女孩兒們都去了裏麵休息,眼下喬絲琳會出來單獨叫他,大約也隻能意味著凱瑟琳那裏出了些問題。
他隨著喬絲琳轉過幾塊巨石並半叢灌木的掩映,輕道一聲失禮便跟著進到了岩洞裏,天色方顯暗藍,年長的幾位也不知是沒睡亦或已醒,幾位達坦納伯爵家的小姐們挨擠著靠的很近,還裹著父兄的鬥篷淺眠著,兩人斂去聲息,輕手輕腳地自她們身邊過去。
岩洞深處裏幾個年紀小些的女孩都在,靠近洞頂的石槽裏還無聲地燃著一捧略顯灰白的火焰,算是提供了些微光明。奧嘉莉婭·杜德絲側身坐在一處略微突出的石台邊緣,手裏握著一方白色的絲巾,她隻低低地念誦了一句什麼,巾帕之上便頃刻覆滿冰霜,她拎起一角輕輕將冰霜抖落,複又疊好重新放回了躺在石台的凱瑟琳的額頭上,做完這些後她才站起身來,對前來的洛歐斐微微致意。
白淨恬美如瓷器人偶的女孩兒此刻因著熱度蔓了滿臉鮮豔的薔薇色,她微張著嘴,似是因為遍身的疼痛而難耐著,甚至不需接觸皮膚,空氣裏已經多少沾染了自她皮膚發散出來的熱意。
“後半夜看時就成了這個樣子——”喬絲琳輕聲解釋著,“以魔法師的體質來看,單純受涼的可能性不大,我與杜德絲族長猜測,大約是因為昨天跋涉疲累加上凶獸驚嚇致病。這次離族我雖帶了不少族內製劑,但多是用於毒傷而不是病理,想必院長閣下的魔法亦是……眼下還是盡快脫困,盡早為達伊洛小姐尋到藥物和醫師才是。”
洛歐斐輕輕觸了觸妹妹燒得通紅的小臉,掩在衣袖下的另一隻手不覺攥緊,但他麵上仍未顯出任何表情,隻在直起身後向著奧嘉莉婭與喬絲琳低頭致謝。
“勞煩二位了。”
“達伊洛族長言重了,”奧嘉莉婭從容回了一禮,目光轉過不遠處仍在熟睡的女兒柯蕾莎,極低極低地歎了口氣,“若早知會是這樣情狀,倒該把女孩們留在城裏。”
“若真是這樣做了,想必柯蕾莎小姐少不了要鬧脾氣。”喬絲琳素色的麵上浮出一線淺淡的笑意。
“是呀。”奧嘉莉婭搖了搖頭,“比一比便知,她可沒有達伊洛小姐省心。”
“……”洛歐斐一晌沉默,又替凱瑟琳掖了掖掩在身上的鬥篷和外衣,黯然些許,“茜娜……沒有選擇。”
兩人聽聞後俱是怔愣,仍舊是奧嘉莉婭先意識到了什麼,眉梢染上些愁緒,聲音漸輕。
“難道說……達伊洛族長這次攜妹造訪極東,果真是……為了下任院長的交接麼?”
喬絲琳多少震驚。
凱瑟琳才什麼年紀……若她所憶不差,大概還沒有十一,連星空學院的課程還未係統地開始學習,她身為第二十三任院長的哥哥,怎會這樣急切地為她準備接任院長的事宜?
洛歐斐沉默著算是承應,隻解釋了一句。
“我是不會有繼承人的——第二十四任的院長,隻有茜娜才行。”
喬絲琳猶自不解,奧嘉莉婭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洛歐斐最後看了一眼昏睡著的妹妹,轉身往洞穴外麵去。荒原之上天色漸明,夜裏的霧氣仍未徹底散去,隻幾步開外,素白衣衫就已無聲沒入霧氣。
喬絲琳掐算著大約離開了他的探知範圍,便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再一次為凱瑟琳冰帕子的奧嘉莉婭身邊去,望著絲帕上冰霜凝聚又抖落無跡,壓低了聲音問詢。
“奧嘉莉婭姐姐,我可沒聽說院長閣下有結婚的意思呀——還是說,在這種戰時亂局,他認為結婚沒有意義?”
奧嘉莉婭神色多少古怪地看了喬絲琳一眼,一麵將巾帕放回凱瑟琳的額上,一麵低聲應了一句。
“對他而言,結不結婚都沒有意義。”
喬絲琳越發不解。
“大約是你來前族裏的族長和長老們大約都沒想過你能在達坦納遇到達伊洛吧,”奧嘉莉婭輕輕歎了口氣,“……應該,也沒同你講過他的身份問題。”她伸出手來撫了撫凱瑟琳一縷翹起的鬈發,聲音漸低。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類的軀體……能承接王血的沉重與堅硬。”
“那樣的存在……注定無法留下後裔。”
楠焱祭是被地麵的震動驚醒的——她用了好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靠著石頭在不知不覺裏沉入了夢境。天光透過狹窄的荒澗縫隙為岩洞提供了些微光明,昏暗的光線裏好歹也能看清東西。原本坐在她對麵的蒲淩靜不知何時已經站立起來,將半褪的獵裝和長袍重新穿戴回去,遮掩下雖看不見那道猙獰的傷痕,但衣物上無處不留著觸目驚心的血跡。
“你醒了?”正整理著袍服袖角的蒲淩靜聽到響動回望了祭一眼,除卻麵色蒼白及眼下烏青,暫且還沒有旁的更嚴重的問題,祭猶自怔愣,靜卻隻向她笑了笑。
“起身的時候要小心點,雖說魔法師的恢複力遠超常人,想要在沒有外力協助的情況下一晚上長好裂掉的骨頭,也著實是太難了些。”
祭點了點頭算是承應,一手撐住【嗜血】一手扶住岩壁才勉強站了起來,方才站穩腳下便又是一陣震顫,蒲淩靜迎光而立,長發如墨如雲。
“外麵……怎麼了?”祭一麵適應著胸中痛楚,一麵小聲問及。
“大約是隱息符開始失效了,荒澗原生的魔物開始攻擊掩藏我們的禁製了吧。”蒲淩靜答得漫不經心。
“隱息符?”祭略略一驚,她雖有聽聞,卻還不至能夠刻印的程度。
“也不用那麼吃驚吧?”靜覷見祭的神情略感好笑,“就如楠焱族中有修習心法的族人一樣,我們族裏也多少存在些鑽研咒術的族人啊,”她一麵說著一麵又自袖中摸出數張符紙夾在指間,“來前托了專擅此道的軍務長老,大約能維持三個時辰已是極限——自然比不得身為當世咒術至高掌控的你母親。”
她頗具別樣意味地看了祭一眼。
“不過,本意也不是做這樣用途的就是了。”
作者閑話:
吃褪黑素被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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