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一百九十章:新王劍

章節字數:3271  更新時間:21-06-30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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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的鞋跟扣在石階上發出的清脆響聲回蕩在晦暗空曠的宮殿裏。

    十二王劍鑄成的二十年後——這段時間中包含了倩曼自從作為王族降生於世後至今僅有的、短暫的空窗期,但拋開作為半身時期稚弱的人類階段,成為完態後的那幾年,是倩曼·蘿絲琳莉·杜德絲此生中最活躍的幾年,基本上她所有可被人銘記的頭銜與偉績,都是在那些年得到的。

    而今想來幾乎是有些恍然的,她常常忘記原來她從作為不被看好的世家的女兒出生,到被送進埃利薩宮成為祭司,再到故國亡覆,到隨軍征戰,到巔峰相伴、封印之戰乃至最後的分道揚鑣,都發生在那短短的二十年裏,那短暫的歲月比起她存世至今的漫長等若彈指一揮間,但這漫長無盡的餘生,亦無不是拜那二十載間無數的糾葛隱患所賜。

    兩次購置媒師之骨用以鑄劍,其間間隔不到二十年,倩曼心知自己大概是會知道那件事的,但她對鑄劍全無所知也毫無興趣,甚至包括現在所持的【幽渺】,也是在封印之戰後十二王劍本體崩碎許久後才被她再度從劍塚召出,用以作為王朝時期的思維權杖米斯特緹的替代品。使用上她走的也是跟楠焱和拉比德全然不同的路子,甚至能說比起生死搏殺更接近於貴族間演武的花架子,也就是她成為完態後身體素質與魔力水準已處於“非人”的範疇,再毫無威勢的招數經她之手也帶了身為夢境之王的權令才不致不堪一擊,劍術尚且這樣,其餘的就再沒半點關注留心過了。

    “白津對第二次鑄劍有所記敘是因為那次鑄劍驚動了一位蘭契,”阿詩蘭一麵扶著裙袍贅重的先知沿階下行一麵輕聲道,“那時候的蘭契雖然也稱不上興旺,但數量遠比現在多的多,多少有一些並不處在白津關注中心的蘭契們時常出入邊境,當中有一位師從負責為蘭契製作武器的艾柯聖職者的蘭契,回到白津的商隊所帶來的接洽信息激起了那位的好奇心,親自從祈禱廳取了骨找到了世家聯軍——應該是這個名字,那時應該還不到封印之戰。”

    倩曼心底微妙地動了動,雖然暫且判斷不了,但那極大概率是達坦納覆滅之後發生的事,如是這樣,那時她也該隨在世家聯軍中才是。

    “據……聯軍中的高位者所言,他要製一把特殊的劍,”阿詩蘭在短暫的遲疑裏將那個已到嘴邊的名號咽了回去,見倩曼臉上沒什麼旁的神情後才繼續說了下去,“這把劍是製給另一位執掌聯軍的女性高位者的,並且要仿著她原有的那把劍來做,那位女性身上似乎有些不好言明的限製,致使她無法長時間地使用那把她原有的劍。”

    如果沒有料差應當是拉拉爾了,倩曼默然想到。

    拉拉爾·德蘭——王朝最末的新王,雖被尊為世末之王,但因王庭覆滅至死也未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德蘭之王的新王。德蘭的王劍是德蘭之王的權柄,唯有真正的德蘭之王能穩定完滿地發揮出它的力量,縱然拉拉爾強橫到足以在失去王庭的情況下活過整整三千年,她仍然無法完全地使用那把自血雨中被她帶出的王劍,所以才會有——

    倩曼一怔。

    阿詩蘭並未立時察覺,隻繼續說,“吸引那位蘭契的正是用來鑄劍的材料,據說與那原有的劍的材料是同樣的,是一種難以形容並且完全找不到獲取渠道的特殊金屬,但鑄劍者似乎並不希望成品隻是一味地模仿那把原有的劍,而是希望能通過其他材料的組合賦予它原有的劍都不曾擁有的特性,因此才想到了白津的骨,”她說,“白津邊境完全封閉前也曾遭受過影化魔物的侵擾,以祈禱廳內骨質製成的的武器或者摻入了粉末製得的武器在那時就顯現出了一種特殊之處——它能夠將不屬於這個魔物身上的東西拔除並納於己身,但又不同於淨化,在拔除不潔之物的同時,它所寄宿著的生命也會被一道吸噬消湮。那位鑄劍者似乎就是想要這種特性,究其原因似乎是因為聯軍當時主要就是同黑噬作戰,那位女性雖然強大,但在力量上並未直接克製黑噬,所以才要製這把劍作為輔助。”

    倩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鑄成的劍……是叫【嗜血】吧。”

    阿詩蘭愣了一下,下意識在心裏過了一下史書記年旋即了然。

    “應該是叫【嗜血】沒錯……隻是聽聞那劍在那位女性去世後就不知所蹤了,想來先知大人應當……見過?”

    豈止是見過,倩曼無言地望了阿詩蘭一眼,大概阿詩蘭也是隻在白津的記敘裏看過,嗜血中所摻的又隻是粉末,便是麵對麵在她眼前放著,她也沒能意識到祭手中的那把舊劍就是【嗜血】。

    第二任至尊楠焱熾與德蘭世末之王拉拉爾·德蘭共鑄為新王之劍的【嗜血】。

    

    這倒是解決了一個她雖生出過但全未深究在意過的問題,【嗜血】親血吸噬的能力如何而來,是從媒師的骨中得來。

    她閉了閉眼睛。

    “我所知有限,但鑄劍所用的那塊金屬,是從我這裏得來,”她說,“到我手中之前,它是一枚被媒師用來囚困凶獸於荒野的銀楔,幾百年間浸滿了凱勒涅爾的樹血,我隨在聯軍中後將那枚楔子交給當時的族長們研究了,後來聽說被鑄成了拉拉爾殿下的劍,我隻知道這些,其他的無心也無意探究過。”

    “……是媒師的東西?”阿詩蘭微愕,“我聽說與那柄王劍的材質相同,便一直以為是德蘭……”

    “我隻是親手將它從骨林的身上拔了出來,”先知微微垂下眼睛,攏在袍服廣袖裏的手無聲地攥了攥,“前因如何,多少流轉,就算想要查證也已經沒有機會了——那個年代,世上已經不再有媒師存在了。”

    阿詩蘭一時默然。

    “至於下落不明,應當是在拉拉爾殿下過世後被秘密交由了楠焱保管,那把劍從能力和特性上都很特殊,之後的千年,沒有人再把它召出來也算是情理之中,”她道。

    這件事拉拉爾應當知情,早在封印之戰剛結束時,她就曾做出一則預言。

    待燈盡、杖歸、劍碎之後,德蘭曾書寫下的、已然扭曲謬誤了的未來,才會真正地重新開始運轉。

    這則預言是說給某個特定的人聽的,那時的她有幸聽聞,盡管無論是她還是那位傾聽者當時都未明晰拉拉爾的意指,但在數千年後的今日,這三重負於德蘭命運的枷鎖,盡數清楚明白。

    或許那位世末之王那時候便預料到了,即使她遵循某種不可言明的規則與給予【吞噬】關鍵一擊的初代達伊洛族長結作夫妻,即使德蘭的血液與權令不得不流淌在一個最不具攻擊性的家族裏,因一時私心而著意退避的楠焱一族仍舊無法逃避。楠焱必將是這命運裏無可取代的一環,他們必將為千載前的退讓付出代價,竊取光的罪責,注定要由楠焱的後嗣來償還。

    長明燈終將熄滅,王權杖終歸德蘭,嗜血劍終會碎裂。

    神殿,也終會重建。

    

    “無論再怎麼算無遺策,也總有思慮不及的地方,在我們看來,這才是媒師留給世人最寶貴的一課,”阿詩蘭抿著嘴唇輕輕笑了一下,“每一個自以為執棋者的人都不過是更廣闊的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再怎麼瞻前顧後精打細算,也總會生出預料之外的錯算,雖然有心還是意外已經無從決斷,但就媒師已經絕盡世間來看,就算是被他們所掌握的血契,大概也不會例外。”

    兩人在通往宴廳的最後一扇大門外停步,有低迷不明的樂曲聲自大門的另一側傳來,女祭司繞到先知身後整理那些細碎的緞帶與黏附肩脊的長麵紗,罕有人知那之下會是一張那樣稚嫩而精致的臉。

    “——您有不曾說盡的話,”女祭司在極近的距離下輕聲說道,“您未曾告訴楠焱小姐【裏墨之淚】的真正含義,未告知她裏墨與她的兄長最廣為人們猜測的那層關係,也未曾告訴她,為何明知是在人多眼雜的雨霧節,甚至是在監督者的監管下仍執意讓她將繼承人身份暴露人前——您也必將為此付出不曾預想過的代價,為您與王庭與世家實際上都不曾確切知曉的至尊之位存世的真正用意,為您從未也不將會有機會去探查親近的那顆屬於君王的心,也為終將到來的那一日再難有修複餘地的關係。”

    麵紗下的先知輕輕扯動唇角。

    “曾有人和我說過相似的話。”

    女祭司退開一步,將手伸向隱於廊柱後的鈴索,門內一直等待的侍者們將大門緩緩拉開,七千載未生變化的先知踏入其間,華美的暗色浪潮在她身後蔓延。

    那是五年前,第一,第六,第七,第八,第十,五大世家聯手將隱匿東域的黑噬勢力拔除,幹部擊殺,承了杜德絲的好意前往先知城略作休整的短暫時日裏。

    她曾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那位第二十二任院長相見交談,進一場下午茶。

    那位已可從麵上窺見歲月蝕刻,眉眼間總含著些沉重憫意沉緒的院長閣下,曾問過她相似的話,問她是否想到過自己和杜德絲介入因德蘭而早無調解餘地的達伊洛和楠焱之間,將要付出什麼代價。

    “那是……我情願為王擔下的代價,”她曾經如此回答,“過去也好,現下也罷,未來也是等同的。就算出了我不曾預想到的錯漏——”

    也隻會是她的罪,她的罰。

    

    作者閑話:

    杜德絲篇章正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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