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04 更新時間：23-03-12 08:07
掌間溫熱的舔舐並輕咬的微痛令傑納猛地醒過神來，抬眼就見百十步開外一片倒映月光的寧靜湖域，還不等他搞清楚眼前狀況，掌心指尖又被溫熱卷過，引得他下意識縮手回身，便看見月光下全身皎白無殊色的狼正以一種趴臥的姿態圍在自己身邊，因他突兀地抽了手，引得狼偏著腦袋似有不解地望著他。
傑納一邊抬起手來在它頭頂胡亂地摸了兩把，一邊環顧一圈周遭的風景，他們已經不在溪穀或是深林，而是處於一片湖泊朝南的緩岸，向東向西看去仍可見森林界限，從月亮高度來看還是在後半夜，距地麵還有半程距離。
……怎麼回事？傑納一麵揉搓著狼臉上的短毛一麵不由得眉頭皺起，隻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段短暫時間內的記憶，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他們解決了霜怪並清理掉吸引魔物的痕跡，但因為同隊的喬德的傷勢需要處理，最終決定由持有著魔物凝集的溫特妮絲先送他和陪同的格雷一道返回邊境再去往對岸營地，為防溫特妮絲返回時找不到大部隊，帶領他們的瑞雅爾便提議先行解決距離切爾蘭溪最近的湖妖族群。這片湖泊在切爾蘭溪的東北方，一行人商定無異議後溫特妮絲便帶兩人借助那份凝集化作破碎的月光消散原地，而瑞雅爾收起地圖後帶隊向湖域行軍。
他記得自己對維爾萊特多少生疑，便以閑聊的口吻問及他對格雷所交待的事情的看法，維爾萊特隻是搖頭，稱難以確定，但狼的血係並不以說謊著名。
再之後仿佛就是一瞬的失神，直至狼的舔舐和輕咬喚回了他，而他麵前不遠處便是之前決定前往的那處湖域。
……到底是怎麼回事？傑納越過狼的背脊回望一眼切爾蘭溪的方向，地麵因深秋寒涼頗為堅硬看不出明確的足跡，但至少沒有拖拽之類的痕跡，這似乎證明他真的是自己走到了這裏，再將視線轉回湖泊方向，隻見前方零散著幾道已然凝固的身影。
傑納心中猛地一沉，拍了拍狼結束了這段心不在焉的親昵就要往人影的方向衝去，結果邁出沒兩步耳邊忽起一陣輕柔而飄渺的低語，再回過神來時狼已經又在舔著他的指尖掌心。
……剛剛的是？傑納在錯愕之餘沒再貿然從狼的身邊脫離，他隻聽到了一點點低迷的韻律，但聯係到眼前的湖水連帶著棲居湖中、被他們定為目標的湖妖族群，答案幾乎在瞬間浮現心裏。
湖妖的歌聲，傑納在心下肯定，湖妖是水妖之血劣化後產生的族群，後者能棲息於任何江河湖海水液充盈的地域，而前者隻能棲居於無風無浪的靜水裏，但它們保留了水妖對節律的感知和利用，因此也算是受月相影響的族群，兩者的獵食方式相差無幾，均擅長以歌聲引誘獵物致其主動奔向它們的所在地，並在他們入水的瞬間將之拖進水底。
看來它們通過“歌”來控製其他生物的實質正如記載那樣，是通過類思維魔法來實現的……巧的是與自己結契的狼除開雪狼中常見的冰霜天賦外額外生有罕見的“靈”……這種來源於魔物的原始的能力並未偏向彼世也未偏向生靈的思緒，無法做出精細的施用或有效的攻擊，但給予輕微的損傷用以喚醒被淺層控製的生靈卻是綽綽有餘。傑納一麵思考一麵拍拍狼脖子示意它起身跟自己去查看其他人的情況，自己是因為被狼喚醒才沒直接走進湖裏，那其他人的停步又是什麼原因？
沒等他走近就在幾步開外的阿德琳娜的背影，身邊便傳來一聲問詢：
“你醒了？”
傑納聽得一愣，繞至狼的身前望向先前被它身體遮擋住的方向，就見一身黑色獵裝的楠焱祭也正側頭望向他的所在地，她似乎正就著道旁某棵樹的樹幹寫畫著些什麼，傑納隻隱約看見微光隱現的符紙上有不可解的暗紅字跡。
“……發生什麼事了？”短暫的無言以對後傑納還是問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祭說著用手裏那支為便於攜帶而造得極短極細的毛筆在符紙上留下最後一筆，書就的整道符文宛如一把握柄繁複但刃身纖薄鋒銳的短匕。
“當時確實是一起向東北方向行進，走著走著所有人忽地沒了聲音，”祭皺著眉頭走近，“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問題，但無論是問或者拉扯你們之中的任何人都沒有回應，便也隻好先跟著一起，結果走著走著就看見了前麵的湖域，卻沒見你們中任何人有停的意思，再這麼下去非得走進湖裏去，我隻好數出幾張符把你們都貼上定住了。”
眼見傑納又是低頭掃視又是抬胳膊找尋的，祭又補充一句：
“——沒來得及貼你，你們走得很快，而且從順序來看像是階位越低的走得越快，我先緊著前麵人貼的，等貼完前麵的維爾萊特和凱羅萊雅之後，”祭將視線轉移到狼的身上，話音微妙地停了停，“它就已經出來攔住你了。”
……這樣啊，傑納長長地吐了口氣，遠望一眼就見前麵距離湖岸最近的正是維爾萊特，落後他五六步的便是凱羅萊雅•蘭希，再向後十餘步便是自己前麵的阿德琳娜，而自己身後……他回身望去不由怔住，落在他後麵的有且僅有瑞雅爾•特利特，而且兩人之間隔著遠比自己離阿德琳娜要遠的距離。
祭顯然早就注意到這點，但她未對此置以任何評議。
傑納無言地將目光收了回來，這個順序勉強符合祭的說法，階位越低越難以抵抗吸引，隻兩處意外，其一便是出身世家的維爾萊特反不如出身蘭沼的凱羅萊雅更能抵禦，不過考慮到“蘭希”這個姓，或許這就是阿德琳娜曾經提及的“優勢”也說不定；其二就是那位瑞雅爾先生，顯然他並非一直表現出來的那樣，隻是個普普通通擅長用冰的二階魔法師而已。
眼下的情狀在他看來有些預料外的詭異，因為常理而言以湖妖這種弱勢的魔物的影響力，顯然沒可能突入一個一階魔法師的領域，但如果蒼月會的人真的別有用心想要隱藏實力，這種因故意中招以致暴露的做法無疑是愚蠢的行徑。這讓他一時間很是有些犯難，因為他們顯然不能把對方就這麼丟在這裏，就算沒有湖妖的影響，一夜時間也足夠一個毫無防備的一階交待在這裏，但若是想辦法把他喚醒，也不能立時質問撕破臉皮，因為如果對方真的是個一階，他們這些人捆在一起對上也不會有什麼獲勝的可能性。
垂下頭的狼呼出的熱氣將他的思緒拉回實際，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捋了捋狼的脖子毛問祭：
“它有沒有嚇到你？”
祭搖了搖頭。
“凱瑟琳和我提過雪狼，說它們不會主動與人類為敵，另外它的目的很明確，從一開始就隻衝著你。”
傑納點了點頭，道：
“總之我們先想辦法把其他人喚醒，這倒是不算困難，隻需輕微的、精神上的攻擊就行，麻煩的是要讓其他人在被喚醒的同時將歌聲阻隔於外，不然很快就會被再一次誘惑吸引。”
“……歌聲？”祭皺著眉轉頭望向湖域，側耳片刻後才不是太確定地說：“……我沒聽到任何聲音。”
傑納指了指自己額心，祭立時意識到是三長老施下的紋印正將所有試圖作用於她的精神力量屏蔽。
“應該是湖妖，”他歎了口氣如此判定，“據說滿月的光輝會讓湖妖的歌聲傳播的更遠也更難防禦，我們應該是在預料之外的範圍就被湖妖的歌聲影響了，常規情況下應該提前組織防禦，但這次的範圍判斷顯然出了問題。”
老實說這是個不該發生在熟練獵人身上的問題，但現狀如此，責怪或質疑都已沒什麼意義。傑納接過祭遞來的一張符紙，按她的說法這種符咒是用來防禦最基礎的音律攻擊，在確認離開狼身邊五步以外都沒聽到之前那種飄渺聲音也未再失去神智後，兩人確定這個方法可行。
狼在傑納的示意下轉身鑽回東麵的樹林再度將自身藏起，伴著金屬的鳴聲【罪心】再度被握於掌心，位於末端的綠鬆石的“結”隨一聲輕響化作無形，錚然釋出一段明金的銳利。
“雖然我並不想把最有問題的那個人留給你，”傑納瞥了一眼手中豐饒與詭異並重的兵刃，“但我至多隻能幫到把凱羅萊雅喚醒。”
祭點點頭表示理解傑納的意思，狼也好塚中劍也好固然都可解除湖妖詠歎的引誘，卻不宜現身於世家勢力之外的視野裏。解除對凱羅萊雅的控製就算做極限，畢竟她階位不高，蘭沼也時時處在森之世家的注視裏，但對上那位情況不明的瑞雅爾先生，就是傑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畢竟不比對戰霜怪時魔物龐大的身形遮擋以及纏鬥中的無法分心，現在這種情況下使用被察覺的風險實在不低，索性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盡可能避免【罪心】顯露於其感知的機遇。
見祭捏好備下的絕音符，傑納抬起手來，從背後將明金的劍鋒點在被定住的阿德琳娜的頭頂，阿德琳娜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一旁的祭在同時扯掉了限製她行動的符咒並順勢拍上了一張絕音，阿德琳娜一口氣還沒喘勻，甚至都沒理清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傑納的劍鋒已經落到了維爾萊特的頭頂。
如法炮製到將凱羅萊雅喚醒的同時，【罪心】便悄無聲息地散於掌心，祭順手拍上一張絕音，確定一臉茫然的凱羅萊雅也已清醒後向傑納點了點頭，兩人調頭往最遠離眾人仍被定在原地的瑞雅爾方向行去。
最早清醒過來的阿德琳娜看完了全程，自然也看見了那把奇詭的長劍消散於空氣，當下不由得瞪圓了眼睛，她生在多出匠人的地之世家，自然明白那絕非普通物件所能做到，當下便張嘴想問，但傑納隻是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向身後仍舊沒搞清楚狀況的凱羅萊雅方向稍作示意，就成功阻住了阿德琳娜的聲音，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祭跟傑納越過她，一道在那位個子頗高的瑞雅爾先生身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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