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46 更新時間：24-04-30 15:09
三階評定結束之後，祭突然就意料之外地空閑了下來。
按阿德琳娜的說法，其他學院暫且不論，如果能在見習生時期就通過了三階評定，提交申請時黑院會放行那就是必定，畢竟後續的入學考核都很基礎性，而且由於見習生的最大年齡大概也就是十二歲，所以哪怕沒能通過後續的考核隻通過了三階評定，學院有時也會網開一麵將人招收進去，畢竟即便是卡在十二歲上通過的三階評定，後續也有不低概率能在離校前通過二階評定，在世家之外一階難尋而三階又過於普遍的情況下，二階便已經是普通魔法師所能接觸到的最高端的群體。
這對已經確定要進黑院的祭而言自然是個好消息，當然她也相信後續的考核難不倒自己，隻是評定結束後見習生們便幾乎不再有課程，即便是有，也多數是有導師看顧的自修，上不上都行的那種，凱瑟琳自然全部翹掉寧可在家複習，而進黑院已經板上釘釘的祭自然也沒有必要像個稀奇動物一般被展示在那裏，所以後續的一段時間她過得相當無聊，每天基本就是練練劍術咒術還有琴，而凱瑟琳也不好意思一直拖著她陪自己複習，因此當那幾位評定結束後因各項事宜還未動身離境的世家成員們放出消息稱暫做客卿，在學院內不定期地講幾節課的時候，祭再表現出興趣，順理成章地沒引起瑞絲諾拉還有凱瑟琳的任何一絲勸阻之心。
祭就這樣獲得了晝間的外出自由，隻要提前告訴瑞絲是去上什麼課就行，而沒什麼事情做的祭自然把各類課程都輪番地聽了那麼一節——暫時沒有離開的不僅有評定時便打過招呼了的蒲淩靜，還有祭曾在會場第二層高台上見過的特維希爾和杜德絲，其中杜德絲的課程尤其吸引了相當多的學生旁聽。
祭去聽的那一節是關於亡靈魔法的，那位她並不認識的杜德絲簡要地講了講亡靈魔法的既往還有近幾百年來的創新，課程中段還示範性地現場召喚了一位“亡靈”，不過按那位杜德絲的說法，亡靈魔法中的亡靈並不是拉回某個切實死去的生靈的產物，而是更類似於靈魂遺留的印痕吸聚到了對應魔力，它或許與亡靈前身的能力高度相似，甚至還有可能在強烈情感遺留的驅使下表現得與亡靈前身一模一樣，但亡靈終究隻是亡靈，它們永遠都不會是已逝之人的真正回歸，分不清這一點的，沒辦法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祭有理由相信這並非是亡靈魔法的極盡，不然赤鬼的存在就成了沒辦法解釋的東西，在她看來應當還是有某些方法能在某種程度上拉回已逝之人的，其間條件或許苛刻，或許要違反數之不盡的禁忌，或許得是無數的巧合運氣疊加才有可能化為現實，但終究還是能在極限情況下做到——喚回，或者保存逝者的部分痕跡。
當然祭沒有那麼不識趣地當麵提出這種問題，她隻是作為整間扇形教室裏為數不多的見習生安靜旁聽，課程的最後那位杜德絲邀請在這方麵有自信的學生們下場實踐，試著召喚一個徘徊此地的亡靈，而他會保證學生們嚐試的安全性，當然他也說了，至少也得有類似思維魔法方麵的天賦才能進行嚐試，全無天賦者的嚐試注定不會成功，而借助對應的晶石和魔物材料進行的召喚儀式並不在他今天授課的範疇裏。
出乎祭預料的是下場的學生頗為不少，足見精神思維方麵天賦在主流的元素魔法之外最為常見所言不虛，隻是絕大多數有相關天賦的魔法師都很難真的修習更別提用出對應的魔法，所能展現出的特異的極限基本就是對思維魔法的敏感或者是自身使用魔法時高於平均水準的精準度和耐力，原本隻是打算單純旁聽的祭終究沒能捱過另一邊三位不算熟識，但也說過兩句話知道名姓的見習生的頻頻注目，歎了口氣起身下行。
因為來聽課的魔法師們絕大部分都是三階，甚至部分低年級更是隻是四階甚至五階，所以實踐召喚以三到五人結成一組，通過杜德絲現場教授的一種靈魂聯結的術式來協力完成召喚，以防魔力量太少導致明明溝通到了亡靈卻無法令其具現此地。祭自然跟那三位巴望了她許久的見習生結成了一組，不過聯結卻進行得並不順利，隻是稍作接觸還未固定，三人就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耳鳴幻聽和眩暈，但卻無法聽清那些幻覺一般的言語話音。那位杜德絲顯然注意到了這邊年齡最小的一組開始就出現了問題，卻在走近後看見祭的臉便定了定，最後無奈提醒說靈魂差距太大的情況下基本不可能聯結成功，祭這才想起自己作為繼承人擁有靈魂之名，且是比當世絕大部分的覺醒者都要強大的靈魂之名，那三人聽到的虛幻聲音或許就是她的“名”，隻是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三階，差距太大所以無法聽清。
那三人明顯很是失望，而本就沒什麼興趣的祭也沒像在狩獵霜怪時那樣轉用靈祈術將幾人連在一起，隻是在那位杜德絲注意到自己之後放棄嚐試回去座位多少失禮，所以她便硬著頭皮留在原地打算象征性地實驗一下就行。
她本也不會什麼亡靈魔法，若說思維魔法，攝靈術還算與其有些重疊領域，她倒是能從《王緘》裏找個相關的魔法施用試行，隻是若無效還好，萬一像上次一樣有效，她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再昏過去，因此也就隻是按照杜德絲的說法將感知伸向那些能被隱約窺看到的印記，至於之後是威逼是利誘，那是個人決定的事情。
祭不慢不緊地在那些感知到的印記中探看了一會兒，最終選擇將己身的靈拉長延伸成橋，看哪個還算活躍的願意自己走過來，畢竟強行把對方拽過來卻隻是為了實踐這種事多少還是有點缺德，她也沒指望一次成行。不過出乎她預料的是最後真的有個鬆動的印記緩慢地踏上了長橋，向她所在的現實步步行進，祭一麵等著對方完全具現，一麵掃了眼其他組別的成果，除開有兩個高年級組分別召喚出了一隻形似兔子和狼或者犬類的靈外，其他組不是還在嚐試就是已經放棄。
在她環顧期間，那個踏上長橋的亡靈就已來到了現實世界，無數遊動著的、半透明的蒼白絲縷從虛空中浮現凝聚，最後化成一隻比孩童要大上一圈的蒼白的鳥形，祭險些以為又是月鷲差點沒把對方直接打回去，但終究沒有感覺到有那種不完全的光魔法的跡象或者那種鮮明的壓迫性，反而有一絲絲極微末的熟悉。
較之另兩組召出的銀灰或黑的亡靈，祭召出的這隻蒼白的大鳥無疑更具衝擊力和觀賞性，然而那位杜德絲卻神情有些古怪地走來，在她們實踐所用的圓桌桌麵上擦過一把，給她們展示什麼都沒有沾上的指尖和掌心。
“楠焱小姐，”他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這不是亡靈魔法，而是靈祈。”
祭有點呆愣地哦了一聲，另兩組實踐成功者所用的桌麵上均積了薄薄的一層灰黑色的粉塵，那是亡靈響應現世後必然生成的伴生物，由魔法師和亡靈自身的力量共同生成，而她們的桌麵就如同那位杜德絲的手心一般，幹幹淨淨。
“……可能我確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吧。”她最後很是誠懇地認定。
“我並不認為是這樣，”那位杜德絲溫和地笑了笑，轉而去看那蒼白的鳥形，“畢竟被引渡而來的是白鸞的亡靈——或許是您身負的傳承與它更為契合也說不定。”
白鸞？祭的心下猛然一驚，重新側頭去看被自己召出的蒼白鳥形，那隻鳥在比自己稍微高那麼一點的高度上，揮翼懸停。
而白鸞在東域又被稱作鴻鵠，是如今的朱紫重闕長明院係。
她怔怔地望著那隻鴻鵠古老的亡靈，一時間不是太想思索吸引它現身的究竟是自己的血統還是那枚額上的印記。
與月鷲水妖這類魔物不同，鴻鵠與【六葉】一樣是曾棲居於幻森的、純粹的精靈，它們同人類生下的後嗣雖然同樣可被稱作異血，但不同於凶獸魔物那類的異血，它們要更加溫和，不具那般強勢的侵略性，似乎也沒有聽聞過有如同月鷲姐妹那般扼殺生靈神智製成仆役的案例。
長久的注目之後，她無聲地吐了口氣，重建那座伸向彼世也伸向靜默之地的長橋，將白鸞的亡靈送了回去。
下場的將近三十人足足八組之中，有兩組半算是成功實行，杜德絲看起來還算滿意，伸手隔空揮了揮，幫助那邊幾個高年級將兔子和類狼類犬的亡靈驅離，正當他打算總結幾句之後就結束今天的課程的時候，呼地一聲火焰猛然升起的聲響，伴著擴散開來的熱意猛地在扇形教室的最低處推平。
祭袖袍一展，五十八道金光環繞著她迅疾旋轉，其中某道倏忽大亮，一個明金的“域”隨即推開，在自己和後方三人與熱量傳來的地方之間建起了壁障。
那是和他們隔了一桌的另一組，流動著的形如煙霧的墨色火焰從圓桌上鋪展後又四散流淌，一個仿佛燃燒著的人形正在圓桌上方緩慢地凝聚成具體的形狀，而召喚出了這個亡靈的小組成員有的被那詭異的火焰燎燃了衣服正在手忙腳亂地撲滅，有些則被一開始溢出的力量推到了好幾步以外的地方，另有一人脫力一般地跌坐到了桌旁。而那人影在火焰的流淌中仍在不斷地豐滿自身，正從虛影一般黑炎勾勒的輪廓，轉成某種可怖的、壓迫感極強的實像，即便有結界阻隔，祭也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不詳的熱量。
就在這時，整間扇形教室突然暗了一下，驚呼、嘈雜跟有些見勢不妙試圖逃離的響動也隨之被那黑暗吞沒了一下，不及祭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教室又同樣突然地恢複了光亮。
所有的嘈雜和不安漸漸息止，因為無論是流淌的黑色火焰還是那燃著的人形都已經不在原先的圓桌上，而那位授課的杜德絲，仍像教室暗下來之前那樣站在離那張桌子三步開外的地方。
確認那黑色火焰和詭異的灼燙盡數消失之後，祭翻手做了外推的動作，結界隨之剝離破碎不成形狀，而祭也在同時眼尖地注意到，那位杜德絲的腳下和長袍上，似有一些先前沒有的細碎的微粒閃閃發亮。
他緩行幾步過去，沒管那個苦著臉翻檢自己製服燒壞地方的黑院學生跟那兩個被推開了好一截的青院學生，隻是將手伸給那個跌坐在桌邊，微微喘著氣的女孩，她沒穿製服，而是穿著自己的便裝，茶褐色的長發順滑筆直地披散肩脊，深色的長裙略微有些不合時宜的贅重，黑色絲帶製成的花邊和盤折出的絲緞玫瑰裝點其上。
祭隱約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眼熟，仿佛最近在哪裏看到過，就見杜德絲一麵拉她起來，一麵問道：
“有沒有受傷？還有你是……”
未穿製服便大概率是見習生了，能在十二三歲的年紀做到這樣，自然會引得杜德絲直覺般地認為她會是某個大家族的後裔或是某位有名魔法師的門徒，不過如果真的是這兩種情況，那她其實沒什麼必要把時間耗費在學院上。
然而少女隻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受傷，稍稍退開一步之後提裙行了個禮。
“季拉·可芙，還未開始正式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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