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64 更新時間:24-07-31 08:04
凱羅萊雅走近之後注意到那被吊起的紅發女人垂著腦袋再沒了任何反應,當下便是一驚,忙問:
“她怎麼了?”
“一張奪魄符,讓她先昏過去而已,”祭語氣平平,“防止她有機會通知外麵的車夫或者附近的同謀,隻要撕下來就會醒。”
凱羅萊雅聞言鬆了口氣,實在是這副模樣讓她沒辦法不往壞處想,幾經端詳之後果然還能見到一點因呼吸而生的起伏,這才徹底放下了心,但見她遍身淋漓的血跡,終究有些不忍地開口道:
“既然她已經失去了意識,我們要不要把她放下來治療一下?繼續這樣失血的話……”
她沒能說下去,因為祭跟季拉齊齊地轉過視線來看她,眼神都像是在看什麼難以理解的東西,遍身喪服的少女還要好些,隻是神情上的難以讚同而已,而楠焱祭的麵上則明晃晃地寫著,她覺得凱羅萊雅的腦袋怕是有些問題。
“你現在治好了她,過一會兒可就再沒有人能治療你。”祭沒怎麼客氣地頂了一句,在這種程度的消耗下再來一遍的話,她自認很難再將紅發女人就這麼製住了。
凱羅萊雅看起來並不同意,似是想要分辨幾句,但先前陪她去蝕空馬車後部的那位黑院三階卻在此時伸出手來攔了她一下,迎住她轉回的目光後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讚成她的想法,還是不讚成她在這種情境下駁斥能力奇詭的祭。
鬢發淩亂的藍眸少女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聲閉上,又緊緊抿起。
冷眼瞧著這一切的祭未作言語,隻是眼睛不明顯地眯了眯。
“後方的通道已經被蝕穿了嗎?”察覺到氣氛僵硬的季拉刻意偏頭張望了一下後出言問詢。
“還差一點時間,”凱羅萊雅的情緒不高,“當然,如果情況緊急,現在就這麼直接破壞,也會比先前容易。”
“正好,”祭無聲地吐出口氣,張望了一圈周遭幾人問道,“誰的手帕能借我用一下?提前抱歉,應該是沒辦法還了。”
她先前的手帕已在幫助那位白院四階治療頸傷的時候浸透了血,已經沒辦法再用了,所以眼下她提出這個要求,盡管好幾人都有了摸索的動作,但沒誰去主動去搶那位四階奉還這個人情。
祭接手後簡單地道了個謝,又請那位擅冰的黑院三階幫忙以冰凝出一個能盛裝液體的容器,並且特意囑咐要耐得住熱的,別沒裝多久就被內容物融盡,那人有些莫名但還是照做,而祭則蹲了下來,將手帕攤平在座椅上,用手中的短劍一左一右間隔著將其裁出一條一條裂縫,但每一劍卻又都沒到底以致徹底切斷,等劃完之後祭放下短劍,一手捏左上一手捏右下,雙手向兩邊一扯,原本不過兩個巴掌大的手帕就成了一條長長的布條,祭再從袖子裏取出那隻鑲了堇青石的銀質長發夾,將布條從上到下,纏繞到尖端夾緊。
這隻發夾正是她在寶石會的“憑證“,不過自來到西恩特之後,盡管她數度與會卻從未發言,更未主動出示憑證,又兼車廂內燈火不明,自然不擔心應該也是寶石會成員的凱羅萊雅看出端倪。
她這邊處理好發夾,另一邊那位黑院擅冰的三階也遞來了一隻冰鑄的小碗,祭接過之後將之放在了手邊,先從袖子裏翻出蒲淩夫人為她配好的藥茶,從中挑選出了一種銀灰色的草藥,又從另一邊的袖子裏摸出了一遝空白的明黃符紙,粗略點過一遍數目後,在眾人好奇的目光裏重新拿起短劍,換到右手,未作絲毫遲疑地以左手握住劍刃,橫拉一記。
凱羅萊雅在她將劍換到右手時就隱約覺得不對,經追獵事後,她就知道這位楠焱小姐雖不是慣用左手但一貫是左手持劍,結果證明她完全沒有料錯,一切都像是那夜臨湖時的再演,她眼都不眨地以劍鋒切過自己的掌心,隻是這次並未甩入湖中,而是在她緊攥之下盡數滴入那隻冰鑄的小碗裏。
在滿場或震撼或意味不明的目光裏,祭不為所動地碾碎那些被挑選出來的草藥並將其倒進碗中,略作勻和之後拿過纏著布條的發夾,蘸著自己的血在空符紙上開始了寫畫。老實說她也不想的,這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今天出門又是集會又是拜訪,她根本就沒像追獵時候那樣帶著方便攜帶的小硯台和預先調好的朱砂來,隻有自己的血勉強得用,便隻好將就一下。
“你想做什麼?”凱羅萊雅多少不安地問道,繼承人的血能做到何種程度,追獵時候她就已經知曉。
“做一個信標,”祭手下不停地答道,“確保馬車的方位能被院方感知到。”
搬出這樣的理由來,就是凱羅萊雅心存懷疑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世家之間如何聯係,並非是適合她這樣一個世家體係之外的人打探的問題。
一張又一張內容相同的符紙從她手下流出,條件所限字跡歪曲不說,還十分費血,期間祭又再在掌心臂上切了兩劍,終引得那位擅火的三階有點看不下去地伸手道:
“實在不夠用的話,要不要用我的血?”
剛切完第三劍的祭聞言抬起頭來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未以語言應答,而是側身將左掌掌心的殘血向車廂的地麵甩去,眼下的車廂內滿是那紅發女人的血跡,祭的血滴剛剛潑濺其上,所有人便聽得“嗤”的一聲,半幹涸的殘存血跡裏燃起了大片零星的小朵金焰。
這一下再無人異議,甚至連那位至今都未發一語,隻遠遠看著的年長夫人都將懷中的女孩抱得更加的緊,反是那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乍見這樣閃亮的火焰,像是以為是什麼新奇的把戲,努力地伸著脖子想要看個究竟,又被抱著她的夫人給摁了回去。
對不知曉祭世家身份的人而言,此情此景是說明得是有傳承者的血液才能用於眼下境地,而對知曉她世家身份,也知曉【極東之壁】存在的幾人而言,這便是確鑿無疑的、楠焱之血與外族不融的證明。
跟沒帶硯台朱砂和筆的原因一樣,祭所帶的空符紙的數目也並不充足,畫完三十二張之後符紙便用完了,她吐出口氣,扶住座椅站起,眼前卻突然黑了一下,虧是旁邊的季拉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沒一頭栽回去,她定了定神,道謝之後開始把三十二張符紙貼至車廂各處,當然,也沒放過那個仍被琴弦吊在馬車正中的紅發女人的身體。
三十二張全數貼完之後,她在心下默默算了算,眼下她持符的極限數目是五十八張,距離二階的八重之境七十二張差十四張,眼下阻絕外麵車夫對車廂及內部的感知花費三張,黑院擅冰的那位身上也有一張,再加上剛剛畫完的三十二張,還有二十二張的餘量。
她認真想了一下,把計劃中結陣要用的數目從原本的三十六提到了四十九,這樣就又占據了十七張的餘量,這下就隻剩五張。
她環視周遭一圈,認為應該夠用,便就不再耽擱,又在左側小臂上隨便來了幾劍,湊出一個碗底的血之後,開始用手指沾著血在馬車空餘的地方畫完剩下的十七道符,一切就緒之後她才燒掉了那隻冰碗和發夾上沾著自己血的布條,給左手施了個簡單的治愈術後,從袖子裏摸出另外五張先前備下的斂息符。
“我們現在就離開,”她說,“有能力施術做落地緩衝的從我這裏再拿一張符遮住可能的氣息和動靜,沒有這個能力的找有能力的帶一下。”
餘下幾人聞言對視一下,除開已經有了一張的那位擅冰三階之外,那位擅火的三階跟凱羅萊雅也各自來拿了一張,白院的四階自知實力不濟,尋求了擅冰那位的幫助,隻有思維魔法天賦用不了元素魔法的季拉,也拜托了凱羅萊雅攜帶。
讓祭意外也不那麼意外的是那位抱著孩子的夫人躊躇良久之後也上前拿了一張,她未曾開口,隻是微微地彎了個身致謝,反是她懷裏那個金發的小女孩,似乎全然沒被顛簸的行路車廂的昏晦與遍地符和血的詭異情狀嚇壞,等祭為那位夫人貼好符咒之後,她聲音清脆地道了一聲謝謝,終是讓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心情緊繃的祭的嘴角微微地勾了一下。
“對嘛,姐姐就要多笑一笑,笑起來才好看。”小女孩見狀也笑了起來,伸著脖子湊過來說著仿佛是什麼天大秘密的悄悄話。
好看嗎?祭的笑裏多少有些無奈,現在的自己大概處處血痕衣飾散亂,在這種昏晦詭異的場景下,稱是厲鬼想來都不為過,遠遠當不起一句好看。
等她們也一道去到車廂後端,看著凱羅萊雅將那片已被蝕穿的壁板清理出一個洞來,祭才轉眼去看仍舊戰戰兢兢地窩在車廂前半始終不敢發話的那男孩一眼,開口道:
“你要是想跟著我們走,就趁現在,當然,如果你想,也可以選擇留下來。”
眼見之前還拿著劍架自己脖子的人就這麼若無其事地同自己搭話,那男孩的臉色刷地慘白,然而祭隻是靜靜地望著他,既沒不情願,也不見什麼期待,男孩很是猶豫了一會兒,原本想要就這麼躲在這裏算了,可一眼掃過遍地的血跡和貼的到處都是、且在光線不足的情狀下分外嚇人的符咒,還是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小聲說:
“我跟你們走。”
祭的情緒依然沒什麼變動,隻是在那男孩小步蹭過來準備繞去空洞方向的時候抬手攔了一下,道:
“你跟著我。”
男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在祭轉回的目光裏拚命點頭。
車廂後部的空洞在說話期間就已經完成了清理,由擅冰的三階帶著白院的四階最先離開,他們用冰凝出了一段短短的滑道,又在腳下凝出一塊尚算厚實的半圓冰坨,在林中劇烈的顛簸和搖晃裏,兩人的身影一下躥出,轉瞬便消弭於林域冬夜的幽暗。
隨著那位擅火的三階召出流風,並在凱羅萊雅的幫助下有些吃力地將依然人事不省的車夫架到上麵,季拉轉回視線望了望仍被吊在車頂下的紅發女人,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祭一眼。
擅火的那位三階已經帶著車夫離開,抱著小女孩的那位夫人也操縱著風縱身躍入深黯,守在門邊的凱羅萊雅隨之便望了回來,季拉向著祭輕輕點頭後,便提起裙擺轉身離開。
祭望著凱羅萊雅製造出一個頗大的、幾近凝實的水球,然後拉著季拉一道跳了上去,她們的身影也從那漏風的空洞裏消失之後,祭向著那男孩伸出手來。
男孩並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終究沒敢發問,隻見她伸出手,隔過袖子攥住自己的手腕,卻在此時又轉回視線,望向仍舊被吊在車頂下,仿佛纏著金線的熔融紅燭一般的原劫持者,嘴角輕挑的瞬間,引得他一瞬膽寒。
“祝你好運。”她嘲諷般地一笑,接著手腕一翻,再不回看。
兩人身形隨即如雲霧幻影般潰散於晦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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