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1 更新時間：24-10-16 08:05
同天下午，陽光的角度剛剛轉西，已經換好正裝披上有兜帽和火焰徽飾的長袍的傑納便自雲端之城沿階梯下行，倒也不是他想借道夜風之城，而是能從城庭直抵林域且車馬可行的道路最高也是從夜風之城延伸出去，如果隻有他自己的話倒也不必這麼麻煩，完全可以從雲端之城直接飛向林域，隻要在抵達林域對飛行術的禁製界限前落地就行，但問題就在於此次與會並非是他獨行，家主還安排了一隊卓穆爾隨同參與，既是傑納在來路和歸途上的護衛，也是會議期間場地附近的警戒人員——這場臨時的會議並非是在學院或者星邸舉行，而是借了來訪的第十亡靈世家杜德絲家族暫時啟用的林間別邸。
其實不管是拿著【罪心】的傑納還是一同參與會議的各家的一階們，都遠用不上這隊絕大部分都是二階的卓穆爾們從旁戒備，但無論是為了彰顯自身的存在、維持應有的排場還是表示對這件事情的重視，卓穆爾們都不得不一道前去，畢竟傑納再是受兩族重視，終究也是個還在學院上學的二階而已，他是可以代行家主的意誌，也沒人會因為這個名頭產生輕視，但若想代表整個城庭，未免還是太早了點。
走到最末的幾階台階的時候，傑納已經遠遠看見了聚集在廣場上的隊伍馬匹以及雪狼狼群，廣場上並非隻有他們，更遠一點的地方還有些年少的卓穆爾們在進行對戰的練習，不過麵對著即將進行任務的真正卓穆爾們，他們都提早退到了更邊角一些的區域，傑納隻遠遠看到隊伍中為首的人跟負責訓練的某位卓穆爾似在交談，見到通往雲端的長階有人下來，負責訓練的人便止住了話音，轉回了另一邊練習的區域。
隨著傑納步步走近，他並不意外地發覺這隊卓穆爾的領隊依然是他所熟悉的克洛蒂婭，似乎是家主已經有意將跟他相關的事情都交由克洛蒂婭處理，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應當，畢竟克洛蒂婭應該是城庭高位中為數不多的不願被送去學院做犧牲品的未婚女性，又在如此輕的年紀有了一階的實力，還跟傑納算是熟悉，不至於存心為難或者背後議論，已經是難得的不會令任何一方不快的人選了，就算在這點等候著的間隙裏，她也在翻閱著那遝傑納看著很是眼熟的羊皮紙，大概是因為前幾天的事情克洛蒂婭也算有參與，所以在傑納和家主看過之後便也送來讓她看過一遍，以了解今日會議的起因。
傑納距離卓穆爾們還有十幾步距離的時候，有所知覺了的克洛蒂婭便將羊皮紙收起並塞給了旁邊負責安排馬匹的另一名卓穆爾，之後再帶領著全隊向傑納行禮，傑納也以相同的禮節向既是領隊也是一階的克洛蒂婭還禮之後，翻身跨上馬匹的背脊——如果傑納沒做推拒，家主本打算讓他乘馬車去。
這樣大的陣仗自然也引起了另一邊那些正在訓練的卓穆爾們的注意，不過因為距離較遠，這種注意基本也就局限於注目而已，不用他們近前行禮，傑納一麵整理長袍拉起兜帽一麵向那邊掃視了一眼，隻見那邊的領隊是個跟克洛蒂婭差不多年紀的男性，而那些正在進行訓練的少年少女們則大都是十幾歲年紀。
看來這就是卓穆爾的那個預收隊了……傑納多少了然，卓穆爾們的子女隻要天賦沒差到三十歲還到不了二階，基本都會自動繼承父母在城庭的層級，但夜風之城依然會每年從下方的湛藍之城和綠野之城收攬一部分資質優秀的年輕人予以栽培，隻要他們能在二十歲之前通過二階評定，就會被提拔至卓穆爾的層級。不過想要進入預收隊還是需要高位者的推薦，也就是得有愛麗絲或者卓穆爾的推薦才行，一般都是層層轉托給親戚或者朋友的親戚，但也有像先前曾在湛藍之城見過的提斯那樣，偶然被並不認識的高位者賞識，受贈了這樣的機遇，至於能不能把握住，最終還是要看他們自己，比如傑納一眼望過去，就沒見到提斯的身影。
傑納對此並不意外，並未因此產生什麼多餘的情緒，而克洛蒂婭在全隊上馬和整裝完畢之後下達了出發的命令，浩浩蕩蕩十幾人的隊伍，就此沿著長橋奔赴冬時的深林。
此次作為會場的杜德絲家族宅邸位於浮空陣以東，距離依達法拉之城很是有些距離，傑納這一行人午後出發，順利的話能在黃昏前抵達場地，至於返回，那恐怕得等到半夜去了，不過明麵上傑納倒是沒看出隊伍裏誰有什麼不情願的怨氣，畢竟比起巡查林域和清剿魔物來說，這樣的差事可以說是相當清閑的，除了路途遙遠耗時久長之外基本沒有什麼缺點，甚至還有機會能同其他世家的成員交流或者切磋一二，即便是對卓穆爾們而言，這也是難得一見的機會。
克洛蒂婭和傑納行在隊伍最前，其他人隔著一定距離跟在後麵，有狼的那些人的狼則分開散落在周遭的區域，傑納通過米維羅的心髒能感受到自己的狼也在附近，實際上自竊狼那件事後，吸收了一份雪狼凝集的它就已經獲得了踏足城庭的允許，不過或許是因為過往經曆的原因，即便獲得了準允，它依然不肯踏足城庭，唯一的例外應該是克洛蒂婭的花環，它正動作輕捷地在側方的不遠處隨行，冬時的林域色彩暗淡，時時可見它素白一片的身影。
花環即便在城庭也相當有名，她並非出生於城庭的狼群，而是在十幾年前從北方遊蕩而來，又被城庭的狼群接納的孤狼，就城庭的檢查來看，她有過生育的痕跡，之前應該也是某個實力不弱的狼群的首領，從當時她身上的傷痕來看，她應該是在一場與強大的魔物的戰鬥中失去了她的族群，她能夠活下來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吞食過敵人的血肉，又或許是恰好吃掉了一份在她承受範圍內的凝集，那之後她便有了施用治愈魔法的能力，雖然她能施展的魔法遠遠稱不上精細，但對於時時奔波在外，未必能及時獲得人類支援的狼群而言，這仍舊是非常珍貴的能力，最終由當時的狼主，也就是已經過世了的羅德勒斯先生出麵，向城庭討要了一份儲備的雪狼的凝集，讓花環成為了雪狼，加入狼群留在城庭。
盡管從種種經曆推斷，花環的年齡恐怕已近暮年，但她依舊是下一任首領的有力候選，畢竟其他的雪狼都不會主動傷害或者冒犯她，所以在羅德勒斯先生過世之後，花環的歸屬也是城庭內十分關注的一個問題，但就在絕大多數人都以為花環會接受某一位醫者的邀請的時候，花環卻出乎預料地選擇了當時隻是去陪朋友接觸雪狼的克洛蒂婭，一時間引起了城庭內不小範圍的驚異，而原本沒有想過一定要去競爭狼主位置的克洛蒂婭，這下也不得不參與進去了，而今年春天璐雅娜夫人有意將她送到學院的那件事，無疑也堅定了克洛蒂婭的決心——一旦成為狼主，對城庭對達伊洛的重要程度都會上提一個等級，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她那樣輕易便死去。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花環選擇了克洛蒂婭，才讓母親動了把她送去學院的念頭也說不定……傑納想著想著突然想要歎氣，母親既然已經毫不掩飾地想要控製院長夫人的人選，又怎麼可能會對狼主的人選不做預計，或許是因為克洛蒂婭小姐天賦優異無需她的助力，又或許是因為她想等克洛蒂婭小姐死去，再強迫花環同她預先決定好的成員結契……這也是倫澤會希望自己成為狼主的原因之一……不僅要取得真正留在城庭的資格，也要防止狼主的位置落進母親手裏……可是就算自己最後能夠成為狼主，能夠真正任職的時間恐怕也很有限，到時候尋找繼任者也是一個問題，得提防選定的繼任者最後依舊逃不出母親的手心……
“為什麼要提防？”隻有馬蹄聲起落的午後深林裏，克洛蒂婭的聲音平靜地在傑納的身畔響起。
“什麼？”正出著神的傑納險些被這一問驚得咬到舌頭。
馬背上的克洛蒂婭靜靜地望了過來。
“之前在【骸骨之廊】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提防那位夫人？”她的聲音仍舊平靜，“我看過學生們講述的過程了，她之前沒有傷害別人，應該不至在身上留下痕跡和血氣。”
……原來是說這個提防，傑納長長地鬆了口氣，剛才真的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克洛蒂婭也能做到讀心。
認真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境，傑納才緩聲回答道：
“暫且不提她刻意避過守衛這件事本就相當可疑了……當時在【骸骨之廊】周圍的，隻有我們兩個而已。”
克洛蒂婭輕輕點了點頭，刻意繞過守衛也是當時最讓她心生疑慮的一點，哪怕她後來說那是因為有很多人想要取那個孩子性命，也沒能完全打消她的懷疑。
“而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卻選擇了向我求助，”傑納沒什麼笑意地笑了笑，“而不是明顯要更年長、也更有實力和地位的克洛蒂婭小姐你。”
克洛蒂婭輕輕一怔。
她這才意識到她忽視了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是因為她的固有認知而造成的，這個認知就是傑納·依達法拉此人，曾是醫者，長於治愈。
但這件事在依達法拉和達伊洛之外，應該還遠不至人盡皆知的境地，或者說除開這兩族之外，傑納跟其他家族的成年成員，暫且沒有什麼熟絡的交情。
也就是說，如果她真像她當時說的那樣急切地想要救那個女孩，首要的求助對象也該是一眼便能看出要更年長的自己，而非是當時還穿著學院製服的傑納。
“而且那位夫人和她帶著的那個女孩都是女性，”傑納望著克洛蒂婭笑了笑，“考慮到當時的處境，她們理當更加提防男性，而不是主動靠近。”
克洛蒂婭又有了片刻的安靜，最後輕輕歎了口氣。
“假如預收隊的那群孩子的心思能有你一半細膩，夜風之城也不會是如今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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