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30 更新時間：25-12-05 09:03
待到熾烈煊赫的電光漸消漸湮，最終停止了在地穴之內的肆虐，倒在塵埃砂礫與淺水混合成的泥濘裏的三人之中，傑納率先睜開了眼。
他在一片漆黑中又躺了片刻，確認隻有三道呼吸聲與三道心跳，靈覺的反饋中也再沒有除他們之外的人近前，這才重新在高處搓亮一團明金的火焰，而後才用仍舊有些顫抖，用不出全部力氣的手撐住【罪心】站了起來。
提前被預製好、用類同結晶魔法的手段塞進那枚水晶球的精神震爆炸開的瞬間，他就意識到這一手的目的是要在短時間內將他們反抗或者逃脫的可能性完全斷絕，但既然西別爾宮伯爵代理現在的狀態足以蒙騙過那扇門，那哪怕是為了防止精神震爆不如預期有效，周遭也必然存在著同屬黑噬的外援，且極有可能是一階的外援，於是他果斷縮小了空間屏障的範圍，主要也是已經沒有時間同阿多爾斯通氣了，同時為了能騙過西別爾宮伯爵代理和她的後援，還在震爆的尾聲主動將【罪心】握散在了掌間。
應該說效果正如預期，這段時間的適應、阿多爾斯先前提供的鎮靜藥劑連帶著殘存在地穴之內的魔力甚至最後出現的那名黑噬的一階的魔法場都切實地幫他分攤了部分來源於凶獸的壓力，讓他沒在那兩名黑噬成員麵前露出馬腳，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失去了意識般沉入昏晦靜默不言，
對黑噬方麵最終決定下殺手一事他也並非全然沒有預計，雖然原本的想法是等到對方動手的那刻重新拔出【罪心】撐開空間屏障，隻不過在那之前，他就感受到了岩壁內部有暗藏著的魔力緩慢地滲透流淌進而連結。
在阿德琳娜與他們彙合之前，他確實看到了阿多爾斯在岩壁上又戳又按地擺弄了好半天，期間確實有魔力探入，但沒有感受到具體的用意所以沒太放在心上，直至魔法成型，在靈覺之中隱隱透出危險，他才能確定那個魔法的用意確實是攻擊，考慮到雷電魔法在攻擊上的強勢，傑納選擇賭一把，果然那種近乎沒頂的威脅感順利驚退了狀態不好的西別爾宮伯爵代理，餘下的部分也不留情麵地朝著她的那位後援宣泄。
如在往常，單次這種程度的魔法或許還不足以逼退一位目的明確的一階，不過眼下的情況是地上有凶獸正在肆虐，為此聚集了不止一位的一階，其中更是有著世家的一階，而更遠一些的地方，或許還有不止一個世家的援軍正在全速趕來支援，此地的領主臨近的騎士團，也難以視而不見，在他們身為黑噬一員，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過街老鼠的前提下，既然完成了首要目的，那直接撤退才是最優選。
想到這裏傑納換了一隻手撐劍，垂眼看了眼右手腕間，此時已然空無一片，那隻手鐲連帶著作為主石的【命運之卵】此時都已經不在腕間。
果然是奔著這個來的嗎？花費這樣大的周折和這麼多年的時間，真正重要的事卻隻此一件，也難怪達伊洛會這麼在意，沒有選擇通知城庭派遣真正的卓穆爾前來，而是把持有【罪心】的他與身為凶獸之首的莎芙瑞娜安排到了此間，本身為的就是雙保險。
他搖了搖頭無聲地歎了口氣，重新握好【罪心】，將劍尖點在了歪倒在地的阿多爾斯的額間。
——【至銳】所有的能力中的一項，就是將弱於己身的精神影響掐滅斷絕。
劍尖輕觸即分，傑納隨之將劍尖挪向另一側倒地的阿德琳娜的額前，劍尖在她額心輕點的同時，背後傳來了阿多爾斯的抽氣聲，傑納收劍回看一眼，就見阿多爾斯捂著後腦嘴歪眼斜。
中精神震爆之後摔的嗎……傑納略微有點無言，剛空出左手甩了一記風之憫過去，就聽在他旁邊的阿德琳娜也痛苦地“唔唔”了兩聲，引得他趕忙轉回視線，不過已經坐了起來的阿德琳娜捂的不是後腦而是下半張臉，一副反胃的表情緊閉雙眼。
這就不在他所掌握的治愈魔法的能力範疇裏了，隻能半跪下來讓阿德琳娜多少能靠著一點。
“你怎麼樣？”
阿德琳娜依然閉著眼：
“頭暈眼花，非常想吐……”
這是摔太重了？傑納短暫地愣了愣，半扭過頭往阿多爾斯那裏又看了一眼，對方在治療之後已經站起身來，他還是個專擅攻擊的三階，而阿德琳娜則是個擅長防禦的二階，沒道理比阿多爾斯摔得還重……
片刻的靜默無言。
“可能是思維魔法造成的影響被暴力破除之後的後遺症，不過我沒有這方麵的天賦，也沒辦法確定這一點……這樣吧，”他重新將目光轉回阿多爾斯那邊，“之前鎮靜用的藥劑還有沒有？算我問你買的。”
正小幅度跺腳活動關節的阿多爾斯聞言有些詫異地抬眼，片刻之後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隨後向傑納拋來了兩小瓶藥液，其中一瓶是傑納之前見過的藍紫色，另一瓶則是一種不完全透明的灰白溶液。
傑納先把藍紫色的那瓶塞給了阿德琳娜，灰白的那瓶則對著火光看了半天，不過他雖會製取花毒卻不是真正的藥劑師，所以隻能看出那不是花毒，但具體的成分效用仍不明確。
“這一瓶是？”還是多問一句比較安全。
“修補靈的，”阿多爾斯隨口回答，“修複思維魔法和亡靈魔法造成的創傷也略微沾一點邊，不過效用和生效時間都比較一般，後續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或者對應的治療才能恢複完全，算是我附贈的。”
傑納瞥他一眼，將之塞進已經喝完上一瓶藥劑的阿德琳娜手裏。
並不是猜不出阿多爾斯的想法——上麵一階們跟凶獸在掐架的情況下，肯定是身邊有個狀態接近完全的世家的二階更安全一點。
阿德琳娜灌完了兩瓶藥液，隻覺得劇烈的頭暈有所緩解，不過依然沒敢直接睜眼，而是選擇繼續閉著眼緩解一段時間，並問：
“你說這是思維魔法造成的？可是我沒見——”
她沒能說完，畢竟埃爾維斯家族的那兩位都並非是思維魔法師，後來的辛赫西斯先生雖然是，但他同時還是火魔法師，如果對她使用思維魔法，必然也會對她當時戴著的那枚帶有火魔法銘刻的紅寶石戒指造成擾動被她察覺。
這樣排除掉兩撥人之後，答案顯而易見。
“……那個小女孩，”她重重地喘了口氣，“我怎麼……怎麼會那麼輕易就帶上了她，我才剛剛……剛剛跟她見麵……”
如果是平時倒也算了，偏偏是今夜，在這種與會者們之間有很高可能搶奪拍品的場合，而且她能以那種年齡被派遣來取拍品，要麼實力夠強，要麼難被發覺。
哪怕聽到了哭聲和求救聲沒法放著不管，也該隔著一段距離救下她之後離得能多遠就多遠。
傑納低低地“嗯”了一聲。
“應該在你聽到她的聲音之前，她就已經消磨了你心底的警戒，之後一路往我們的方向來恐怕也是，在你原本就要去的那個方向之外，沿途恐怕也有被她在暗中糾偏。”
畢竟阿德琳娜很有可能是下到地底的所有魔法師中唯一無懼落石與岩體的存在。
“這就是思維魔法師……”阿德琳娜長長地歎了口氣，作為曾經的黑院監督生，主島星城進行會議的時候她常常能見到擔任青院負責人的梵布拉德爾小姐，可這種由思維魔法師製造的不容拒絕的引導，還是她在這麼多年來的首見。
她原以為這種不易發覺的影響更多體現在夢境之中，就像是先前那出歌劇中的描寫。
她苦笑了一聲：“你倒像是常常遇見，這麼熟練。”
“算是吧，”傑納多少有點無奈，“畢竟我的外祖母就居於此列。”
每次被她讀取記憶之後都會有類似的症狀，但家主通常也會順手替他治一下，所以一般不會難受到這種程度。
阿德琳娜一時沉寂，未再出言。
十二世家各家族長的名姓出身，對絕大部分世家成員而言都有必要了解，但依達法拉的家主卻不在其間，他們之間的換代和具體的血緣關聯，基本隻有各大世家的族長和長老們能多多少少地知道一些。
“……抱歉，”她最終說，“你帶在身上的拍品，有沒有……有沒有被她……”
她最終沒能說全，畢竟她也見識過了山川之冕的競價，今晚出場過的拍品的價格輕輕鬆鬆就能超過她這幾年在西恩特的用度，尤其是後麵那明顯讓埃爾維斯家族的老先生都麵色不對的那幾件。
而且傑納明明是還在學院上學的學生卻特地趁著冬假趕來這邊，聯係到他被早早預定的監督生身份和那把奇詭的劍，不難推斷是達伊洛要求他前來確保某些事務的周全。
盡管同出世家，傑納甚至還是半血，但他即將走上的依舊會是和她截然不同的道路，阿德琳娜再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將成為依達法拉與達伊洛之間的橋，也將成為達伊洛或說是德蘭伸向林域之外的餌和劍，而她，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在普林賽斯某個偏僻的鄉下莊園裏，消磨完餘生的每一天。
“——沒有，”傑納放輕聲音否決，“你來之前阿多爾斯就在周邊布置了魔法，所以我們隻失去意識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阿德琳娜沒再說話，也不知她是否聽信了傑納這種近乎安慰的說法，而在這樣的靜默之中，阿多爾斯的聲音響起在地穴的另一邊。
“看這邊！”他從通道入口邊對另一邊的兩個人喊道：
“這邊掉了東西，還是兩件！”
傑納聞言立時轉過視線，就連阿德琳娜也忍住了殘餘的不適，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勉力睜開了一隻眼。
就見地穴的另一邊，阿多爾斯將上半身從那條通道裏抽了回來，一手是隻窄長嵌金看不出內容的黑木匣子，另一手則拎著看過歌劇之後都非常熟悉的、被裝在以各式各樣的紅色寶石鑲嵌出火焰與獅首的黃金長條劍匣之中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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