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2 更新時間:23-08-13 21:38
四周異香陣陣,熏得人頭腦昏沉。天佑深知兄長手段,定不會以尋常方法對付他們,斷然咬破嘴唇,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剛想出言提醒蘇傲,卻察覺兩人緊握的手掌竟然鬆開了。
他叫道:“師傅?”卻無人應答。艙內靜得針落可聞,濤聲、風聲似都遠去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唯有異香索鼻。
天佑後背透出冷汗,伸手在四周摸索,所幸教他尋著半截蠟燭。自懷中掏出火折,挑了燭芯點燃,走了一陣,見前方帳幔映出一道男子身影,忙出聲喚道:“師傅?”
一掀帳幔,卻是一間空屋。他咬住嘴唇,閉目思索半晌,再睜眼時,眼中已恢複清明。
繼往前走,聽得一陣喁喁細語自前方傳出,把帳幔掀起半邊,抬眼望時,隻見暖榻上靠著一名男子,他右手支在腦後,黑發隨意披散,瞧著有幾分不羈,卻又十分瀟灑,不是蘇傲是誰?
他斜靠榻上,身旁極近處挨著一名漂亮少年,卻是赫連非。
天佑在黑暗中尋他半晌,見他突然出現,暖玉溫香在懷,便是脾性再好,也不禁生出悶氣,手指緊抓帳幔,心道:且看你們有何話說。
案上擺著醇酒果蔬,赫連非含一口酒在嘴裏,麵對麵地哺給蘇傲。蘇傲樓住他腰身,自他口中索取。酒液順著兩人唇角淌下,又被舔個幹淨。
這情景綺麗非常,又情色十足,即使天佑不通人事,也瞧得麵紅耳赤。他咬緊牙齒,一聲不響,滾燙的燭淚滴在手背,也似無知無覺。
自有記憶起,他不是在陰謀詭計中打滾,便是在暗殺刺害中求生,好容易遇著蘇傲,待他雖然嚴苛,卻為他遮風擋雨,教他不用在半夜裏提防刺客。
他懷中暖不可言,先時遞回毒經,亦是欲擒故縱之計,卻哪裏真舍得放手?看到這一幕,天佑怒得無以複加,從不像此刻這般痛恨兄長!
四周香味嗆人,身上傷口兼又發作,疼痛之下,神智漸漸模糊,他扶住門柱,不令自己倒地昏厥。便在此時,嘴中被塞了一粒藥丸,苦味化開,耳邊聽到呼聲:“天佑,天佑……”
一個激靈,天佑從夢中驚醒,身上的衣物都教冷汗浸透了,此刻他正倒在蘇傲懷中,兩人還在先前位置,並未踏入艙室一步。
蘇傲的披風裹在他身上,已被汗水打得半濕,天佑舒了口氣,身子有些虛脫。
蘇傲運功化開他體內的藥力,道:“船上點了迷香,也是為師大意,沒有提防。這迷香有點來頭,你功力淺,還抵受不住。”
天佑怔忡道:“迷香?”蘇傲頷首道:“幸好於身體無害,若非你身中繭人餘毒未清,也不至昏厥,現下感覺如何?”
天佑正想方才所見,一臉茫然地看著對方。蘇傲見他臉色好轉,伸指輕撫他豐嫩紅腫的雙唇:“不過為師倒也好奇,徒兒究竟見著甚麼恨事,竟將嘴唇咬成這樣。”
唇上傳來些微涼意,天佑登時回過神來。眼前的男子微微挑眉,似在待他回話。饒是天佑心思剔透,此刻也是嗓子發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蘇傲調侃幾句,也便作罷,不會真逼徒弟說些甚麼。在他頭頂摸了一把,抱將起來,邁步前行。
天佑攀在他肩頭,問道:“師傅,這香對你可有作用?”
聽他問及,蘇傲便耐心解釋道:“此香源於西域,取自一種名為”多摩”的野羚,且隻有成年的雄羚羊才有,香粉生在犄角頂端,取時不可拿刀刮抹,隻能用玉梳梳下,盛在玉器之中。數百頭雄羚,僅產半兩,能迷我一瞬,無甚大用。”
他這話無疑承認了自己曾經為藥所迷,天佑暗暗吃驚,倘若兄長在那時發難,他們師徒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按捺懼意,又問道:“師傅中迷香時,見到誰呀?”
蘇傲略有遲疑,忽地一笑:“見到了誰,自然是他。”
天佑怔了怔:“他?”
蘇傲苦笑道:“可惜這迷香能迷我一時,卻不能迷我一世,不然便是件幸事了。”話中有惆悵,也有感慨,天佑從沒見過他這般,不禁心神大震!
***
正是秋高氣爽,日麗風清之際,在囊城外的樹林中,兩騎快馬一前一後,急馳而過。前麵是匹胭脂馬,馬上騎者一襲白衣,神采飛揚;後方是匹黑馬,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馬上騎者身穿靛青衣衫,麵容沉穆。
那白衣騎者始終領先一步,回身笑道:“前方便是囊城,我們是繞道呢,還是直接穿行?”
身後那人淡淡應聲:“城裏不幹淨,繞過去罷。”
白衣騎者點了點頭,放緩馬速,與他齊肩並駕。一麵控轡而行,一麵感慨道:“這天氣,還是騎馬舒坦啊。”
身旁傳來”嗯”地一聲。
“那封密報倘若屬實,你待如何?”午後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白衣騎者微眯狹眸,側頭望向身旁。
須臾,青衣騎者道:“這消息不盡不實,我不做無謂推測。”
白衣騎者一揚眉:“知道你要這樣說。”想了一想,調侃道:“即使消息有誤,我們也不得不趕回去,這路程少說得十天半月,其中再要有耽擱,便要花去一月光景。閣主算無遺漏,豈會沒有想過其中利害?”
兩人幾句閑談,便見一個灑脫,一個沉穩,正是自隆堯出發,去往汴梁的顏、杜二人。
顏少青不為所動:“找人而已,能有甚麼利害。”
策馬靠近,杜迎風湊到他耳邊道:“哼,全天下都在尋找此人,包括你那不教人省心的小皇侄。”
原來下山之前,顏少青便命令各處分舵留意各大派的動靜,直至前日,兩人在客棧中收獲消息,稱玉茗山莊與遼商接觸頻繁,最近一趟生意,也不知是何交易,東西被劫不說,還惹得一身臊。
有小道消息說,那是一樁人口買賣,做得好了,便等同於掌握天下大勢。消息一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何為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這是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也是大勢。雖說事在人為,但勢由天定,豈是凡人所能左右?而甚麼人口買賣,能影響天下大勢?難不成是皇家血脈?
江湖中人將信將疑之時,各大勢力卻在蠢蠢欲動。
顏少青緩緩搖頭:“趙禎要人,為的是不令其落入其它勢力手中;庾蕭寒要人,是為玉茗山莊的生意;各大派要人,是要借此機會揚名立萬。這些人目的明確,無甚可畏,真正棘手的,卻是躲在暗處散布謠言的一股勢力。”
杜迎風道:“是甚麼勢力?又有甚麼目的?”
顏少青搖了搖頭。
杜迎風道:“往大了說,是要弄權篡國,往小了說,是要升官發財,目的看似不一,其實大同小異嘛。”
顏少青頷首道:“世人所貪,不過名利二字,也算單純。”
杜迎風噗嗤一笑:“是這個理。”笑過之後,躊躇道:“你說他們要找的究竟是甚麼人?”
顏少青與他相處甚久,豈會不知他心中所想,淡淡說道:“你希望是杜若織,卻又不希望是她。”
杜迎風確然心中矛盾,道:“如果是她,至少確保她尚在人世,但若真是她,萬劍山莊勢必要卷入這場糾紛之中。”
待他說完,顏少青不緊不慢地補充道:“還有嵐山閣。”
杜迎風一斂愁容,笑道:“那是,怎能容你置身事外。”揚鞭一抽,朗聲笑道:“咱們來賽馬,看誰先跑出林子!”
他性子灑脫,萬事不索心懷,煩愁不過兩瞬,便又笑逐顏開。話剛撂下,那胭脂馬便仰蹄長嘶,疾奔而去。顏少青不覺莞爾,策馬揚鞭,緊隨其後。兩人在林中奔得一陣,出了一身汗,大是酣暢淋漓。
四周樹木漸疏,官道近在咫尺,眼見對方黑馬比自己略快些許,杜迎風眸光一轉,計上心頭。雙手放開韁繩,兩腿夾丨緊馬腹,一招白鶴衝天,輕輕巧巧地落到對方馬上。
便在此時,黑馬邁開前蹄,衝出了樹林。
靠在男子身前,杜迎風好不得意,笑道:“我贏了!”
顏少青也微微一笑:“這是你自投羅網,怨不得我。”
杜迎風道:“啊?”
一抬手將人摟在懷裏,顏少青在他頸側喚道:“我想要你。”
感覺他的氣息,杜迎風得意之色登時褪去,想起客棧中被人打攪的好事,定了定神,勸道:“這已上了官道,再忍一時,晚上找到宿頭之後……”
顏少青將他圈災懷中,嗓音低柔卻不容置喙:“現在就要。”
杜迎風腦中轟然一響。環顧四周,縱然環境清幽,但官道上難免會有行人經過。但對方忍到現在,也著實辛苦,隻得妥協道:“好罷,放我下來。”
顏少青道:“不必,你坐著。”
這句話隻把杜迎風聽得一頭霧水,暗想:在馬上能幹得甚麼?下一刻,微涼的手指探入衣襟,杜迎風仰頭靠在他肩上。
顏少青扯鬆兩人衣袍,在他臉頰邊輕吻:“放鬆。”
午後陽光正濃,落葉盤旋飛舞,落在兩人衣上。杜迎風十指深陷馬鬃,額頭淌下汗水。身下馬兒撅了撅蹄子,他一個沒忍住,叫出聲來。
顏少青親了親他的側臉,低聲道:“坐穩了。”
杜迎風正是神思恍惚,突然”啪”地一聲鞭響,黑馬一聲長嘶,往前疾奔。劇烈的動作顛得人忽上忽下,他何曾有過這般嚐試,幾乎喘不過氣,叫道:“別——停下——”
但黑馬隻聽主人意願,一味邁蹄狂奔,絕塵而去。兩旁樹影飛快掠過,杜迎風隻怕自己摔將下去,雙手緊緊抱住馬項,此刻渾身是汗,鬢發全被打濕,但來自於身後的掠奪卻絲毫未有輕減。
忽然數道黑影飛縱而來,一個聲音喝斥道:“站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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