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縱馬逍遙  第八回:黃沙風卷半空拋,雲重陰山雪滿郊

章節字數:3050  更新時間:19-07-31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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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下杜三少下落不明,不僅萬劍山莊傾巢而動,嵐山閣上至護法,下到幫眾,皆在秘密搜集消息,隕天教表麵風平浪靜,實則動用大半勢力,在中原和塞外兩地奔波。

    蘇傲近日去了何處,不言而喻。

    翌日雪止天晴。天佑睡醒後,伏在蘇傲懷中不動,享受耳邊平穩低淺的呼吸聲。身旁抵著神兵攬雲,昨夜同被蘇傲攬在懷中,一覺天亮。

    此劍看似冰雕雪塑,觸手卻如溫玉,不覺伸手撫摸劍鞘上的紋理,暗道:劍已如此,人當如何?是說書人口中風流倜儻的絕世高手,亦是母親回憶裏的乖張少年?

    ***

    遼國西起金山,東在河北境內,與大宋接壤,幅員遼闊。正值寒冬臘月,中原境內固然是冰雨紛飛,這遙遙北地,焉不是寒風刺骨、嗬氣成冰。

    茫茫雪原之上,三騎駿馬並肩而馳。馬匹通體墨黑,騎者也均著黑衣,大風刮動長氅,獵獵飛卷,遙遙望去,黑是黑,白是白,單調至極,偶爾光芒閃動,卻是馬脖上掛的黃銅鈴鐺。

    馳近雪丘,三人漸漸緩下速度,最右那騎索性駐足,寬大的鬥篷抖了抖,從中伸出一截玉雕似的手掌,撥弄著黃銅鈴鐺,那人道:“馬兒啊,馬兒,咱們行了大半日,眼前除了冰就是雪,你這是往哪裏帶路。”

    解下鞍邊的酒壺,湊近馬鼻,又道:“聞見沒有,這麼香的酒,隻消喝上半口,便似做了神仙,假若你帶小爺找到這妙物,你要甚麼,小爺便給甚麼。”

    聽見這話,他的同伴忍不住道:“這是馬,不是狗,你要它找酒,不是笑話麼。”

    那人不以為然道:“你怎知馬鼻子就比狗鼻子差?何況這是大宛良駒,大宛國盛產美酒,這馬可說是酒缸子裏泡大的,對於識別美酒,不準比你還強。”

    對方遭他奚落,冷哼一聲:“它找酒的本事,本座不清楚,杜三少胡謅的本事,倒是日日見長。”

    那人掀開黑氅,露出一張俊俏無比的臉龐,赫然便是失蹤多年的杜迎風,隔著中間坐騎,衝左邊之人道:“那也多虧了拓跋教主,整日給小爺找樂子啊!”他笑了起來,鳳目狹長,滿是暢意之色。

    拓跋宇衝他眯了眯眼:“今夜寅時,看你還笑得出來。”

    杜迎風還待作弄他兩句,中間那人忽然動了動韁繩,驅馬走上兩步,道:“天色不早了,盡快趕路。”

    拓跋宇被他擋住視線,索性轉過眼去,道:“是啊,便是本座願等,你體內的蠱蟲也不願等,寅時找不到木屋解蠱,便等死罷!”言畢一鞭抽下,狠狠擊在馬腹。

    目送他策馬奔遠,杜迎風忽然問道:“小爺要死了,你不傷心?”

    身旁的男子道:“有我在,你不會死。”

    杜迎風嘖嘖兩聲:“顏大閣主是和拘魂的牛頭馬麵相熟,還是和閻王有交誼,你不放人,他們便作罷麼?”

    漫天風雪之中,嵐山閣閣主凝視他道:“我說過,你不會死。”

    杜迎風卻道:“人遲早將有一死,或早或晚罷了,不過你得答應,小爺死後,墓穴旁要有個酒池子,這樣即使身在九泉,也能聞見香氣,唔……”話未落音,便教人捉了胳膊圈進懷中。

    顏少青托住他的後腦,箍緊他腰,發狠般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一吻畢了,沉聲道:“再提死字,便封了你的啞穴。”

    杜迎風好容易喘過氣來,撇撇嘴,噤聲了。靠坐懷抱,樂得清閑,自袖中抽出一支竹笛,吚吚嗚嗚地吹起來。

    他於琴技上極缺天分,吹笛雖也欠妥,卻好過前者太多,至少一串串調子之間,能令人辨出名目。這曲《高山流水》是顏少青依照琴曲改動,亦是他最熟的曲目。

    顏少青嘴角微勾,低聲道:“這處口勁小些,莫要急於換氣……”

    大雪紛紛揚揚,隱沒蹄跡,兩騎駿馬分作前後,飛快地朝前奔去,不消片刻,便追上前馬。

    拓跋宇見二人共乘一騎,冷笑道:“兩位倒不怕本座棄你們離去。”

    顏少青淡淡地道:“教主不怕那九支‘定魂針’,盡管走便是,顏某絕不阻攔。”

    念及體內那九支禁錮全身真氣,令其毫無轉動餘地的封穴銀針,拓跋宇臉色驟變,一甩長鞭,打馬離去。

    雪勢漸大,所幸湊近飯點之際,雪原上出現了幾分人跡。

    那是一座木石搭建的舊屋,門前掛著破布,依稀是個遼文寫成的酒字。杜迎風愣了片刻,撫掌笑道:“這幾匹不愧是大宛良駒,竟能踏著酒香尋來,妙極,妙極!”

    拓跋宇惱怒道:“這地方是本座當先找到,幹畜生何事?”

    杜迎風佯作失言:“原來找到妙物的不是大宛良駒,而是西夏來的瘋馬。”

    拓跋宇瞪了他一眼,轉身入店。杜迎風笑了笑,不再激他,自鞍上解下酒壺,牽了顏少青手掌,慢悠悠晃入店內。

    入眼即是八張油膩、陳舊的木桌,七張坐滿了人,唯獨角落還有餘位。坐下之後,杜迎風抬手招來店夥,吩咐道:“切兩盤肉來,牛羊肉不忌,酒要揀好得上,快些。”

    此處既不臨門,也不靠窗,是廳上光線最暗的位置,杜迎風倒不計較,反慶幸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還好這空位沒給人占去。”

    四周酒客多是來往客商,帶著一大摞行囊,堆在廳堂角落,拓跋宇向四下裏掃了兩眼,嘴角邊浮出個弧度,似笑非笑。

    三人行走江湖已久,會得多地話語,杜迎風字正腔圓地說著遼話,那店夥連連點頭,不多時,便已整好酒食,有一大盤炒羊雜、幾張餌餅,配以煮沸的羊骨湯,一盅燒酒,登時桌上香氣飄溢。

    那店夥一麵往桌上擺酒食,一麵問道:“三位是打南邊來的罷,北地菜肴口味甚重,要吃不慣,店裏還有些凍果子,小的去端來?”

    杜迎風頷首,待他端來一盤凍梨,便問:“聞著很香,裏頭添了棗花蜜,是不是?這在北地可是稀罕東西。”

    店夥笑道:“客官說笑了,咱們店小,哪有那細致東西,是白糖調了豬油罷了。”

    杜迎風環顧四周,意味深長地道:“你這店小,生意卻不小啊。”

    那店夥隻是笑,又雜七雜八同他說了幾句,便轉身走開了。

    杜迎風斟滿酒杯,仰頭喝幹,搖頭道:“這酒不夠勁,可惜了裏頭這些好料。”

    拓跋宇嚐過之後,道:“金絲草、毒箭木、笑靨蘭,這些不是尋常東西,參在這等粗糙的酒裏,過於暴殄天物了。”說此話時,將酒杯重重一放。

    嘈雜的酒鋪登時安靜下來,此刻,那店夥已跑得沒影,剩下滿屋凶神惡煞,衝著三人徐徐靠近。

    杜迎風恍若未聞,緩緩地道:“荒郊野地,酒不好喝,景不好看,人也不熱絡。”

    顏少青食指敲了敲桌子,道:“既不好喝,你還將它喝完。”

    杜迎風理直氣壯地道:“小爺幾日沒沾酒味,等來這加了佐料的,也聊勝於無了。”

    顏少青輕歎:“也不怕喝壞了肚子。”

    杜迎風道:“那倒沒有,就是肚裏的酒蟲給藥發了性,越發叫囂起來。”話音落畢,抽了筷簍裏一支竹筷,隨手擺弄,竹筷在他指間靈活翻動,筷影飛舞,忽然向斜刺裏點去,紮在偷襲者的手上。

    那人哎喲一聲,縮回手去,同時一柄長刀從三人背後砍落。顏杜二人同時後仰,躍起離座,拓跋宇出手反扣來者脈門,乘勢奪過刀柄。

    杜迎風邊退邊道:“教主沒了內力,身手卻還如此靈活。”

    這話說完,十幾柄長刀登時調轉方向,齊向拓跋宇攻去。杜迎風佯作失言,笑道:“教主,對不住啊。”

    拓跋宇內力為顏少青所封,又不擅使刀,情急中回過頭來,向他叱道:“還不教你那相好的收回銀針!”

    杜迎風笑吟吟地道:“我信教主的本事。”

    拓跋宇格開兩刀,怒道:“本座要死在這,你也沒甚好處。”

    杜迎風清咳兩聲,抱拳向四周道:“這位是鼎鼎大名的婆羅教教主,不知何事得罪了各位,若不然由在下做東,坐下來詳談一番?”

    敵方落刀更急。

    杜迎風向拓跋宇攤手道:“本少爺盡力了,奈何教主人緣不好。”

    這等性情,教人愛極,卻也教人恨極,拓跋宇瞪了他一眼,長刀揮出,一刀向左,一刀向右,逼退了兩方來襲,他出刀奇快,卻在十多人夾攻之下顯得措手不及。

    杜迎風瞧得目不轉睛,少頃,他低聲詢問:“夠了罷?”

    顏少青頷首,取了桌上筷簍,隨手揚出。竹筷如梭,一支支擊在刀刃之上,叮叮當當十幾聲脆響,眾人手中盡失兵刃。

    拓跋宇乘勢退後,便在此刻,屋門一關,屋內所有兵刃,皆被吸附過去,牢牢貼住門板。鬼紋刀非屬凡鐵,不受吸引,卻也在袖中輕聲嗡鳴。

    拓跋宇道:“不妙,是磁石!”

    顏少青低聲喝道:“走!”

    黑暗處傳來一聲輕笑:“既然來了,又何必著急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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