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十回:道非道俠中惡煞,名可名義裏良梟(上)

章節字數:2908  更新時間:19-08-20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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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道非道俠中惡煞,名可名義裏良梟(上)

    蘇傲看了小孩身上,確定無甚磕碰,這才點燃訊火,召集下屬。焰火在雲層中一閃,隨即隱沒不見。夜色靜謐,無人打擾,蘇傲放任木棺隨波而流,坐在棺沿上,笑道:“適才,似乎聽見有人要和我同生共死?”

    一番打鬥之後,他的發冠微微鬆散,幾縷長發掃在頰邊,襯著削薄紅唇,愈發地邪氣狷狂。天佑瞧得臉上一紅,也學他坐在棺材邊緣,隻不說話。

    蘇傲見他臉色酡紅,伸手捏起他下巴調侃:“臉怎麼紅成這樣,可是適才悶著了?這棺中尚有腐氣,別低著腦袋,抬起頭來透透氣。”

    天佑依言抬眸,卻是對上一雙促狹的眼睛。他心中一跳,身子後仰,險些落下水中。蘇傲伸手托住他後背,將人拐個方向,攬在懷中,笑道:“這船可不穩,徒兒抓緊了。”兩人雖坐一邊,但蘇傲雙腳牢牢踏住棺底,不令棺材傾斜。

    天佑心道:還不是你作弄我。他閉目不去看棺中的‘幹屍’,寥寥地道:“李元昊得不到兵符,已對你起了殺心,這溫王便是個難對付的。”

    蘇傲輕聲笑道:“李元昊麼,就這些時日所聞所見,徒兒覺得此人如何?”

    天佑想了一想,正色道:“我未見李元昊,不知他如何智計通天,但他手下幾員大將,一是湛均,二是拓跋宇,三是今日所見的溫王趙褆,皆是極難對付的心思詭詐之輩,俗言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反之亦然。”

    蘇傲食指輕嗬他腋下,道:“徒兒這話,莫不是長他人誌氣,而滅自己威風?”

    天佑道:“我可沒甚威風,頂多借著酈王名頭,狐假虎威罷了。”按住對方雙手,倒在他懷中不住喘氣,邊道:“這具‘幹屍’,咱們要如何處置?”

    蘇傲尋思道:“這幹屍統共才有七八具,已被我毀去一具,其餘也淹在水下。溫王造這些屍人,想必費了不少功夫,不會甘心功虧一簣,定會派人打撈。”

    天佑問道:“守株待兔麼?”

    蘇傲含笑頷首。焰火放出後,下屬來得很快。蘇傲一腳踢向棺木,同時抱著天佑騰空而起,兩方幾乎同時抵達岸邊。

    兩人回到王府,又在燈下談了許久,直到天色將明,這才睡下。

    接下數日,蘇傲依舊忙碌,一來為了肅清敵對勢力,二則為了籌措婚事。天佑身上蠱毒未清,每隔數日,蘇傲便替他壓製蠱毒,兩人白日一同籌謀要事,夜裏顛鸞倒鳳,真如一對恩愛夫妻般。

    處暑節氣,天氣仍是炎熱,而西夏酈王與大遼公主的婚期,也漸漸臨近了。

    ***

    卻說杜三少在途中結實了酆北行、丁廖這對師兄妹,師兄雖說寡言,師妹卻是跳脫性子,一路嘰嘰喳喳,八哥兒似地不曾停口,倒教這旅途不至枯燥。

    這日到了淮水邊上,三人趕路乏了,便到路旁涼亭歇息。這涼亭邊有個茶寮,借著淮河景致,攬了不少生意。丁廖嘟嚷著口渴,酆北行便去買茶。

    茶寮中大半是江湖人,正值炎夏,眾人都趕了半天路,心急火燎,嘴上也是一溜水泡,便愈發地言語無狀;除此之外,還有幾個行腳商,圍坐著西首靠邊的桌子,隻顧吃茶用飯。

    酆北行買茶時,茶寮中又來了一名江湖人,這人一張長臉,鼻子鷹鉤,模樣很是乖戾,左手抄一柄六尺闊劍,右手提著一包沾血的物事,昂首走了進來。

    眾人正議論萬劍山莊的英雄大宴,他甫進茶寮,一股戾氣便震得人心頭一跳。有個藍衫大漢認出他來,和同夥說道:“這人不是‘奔雷劍’秦霍麼?他來幹麼?”

    有人接話道:“到了茶寮,自然是吃茶歇腳了,難不成還要吃花酒啊。”

    先時那人啐了一口道:“到了淮水,多數是要渡河,這河一渡,不正是去萬劍山莊?難不成,他也是去赴宴?”

    另一人卻搖頭道:“你瞧他提的包袱,裏頭裹的不知是哪位黑道惡梟的腦袋,渡過淮水,便是州府衙門,怕不是去領花紅銀子罷?”視線在那包袱上轉了兩轉,見對方銳目掃來,便即住嘴。

    秦霍筆直走到西首邊上,將那包袱往桌上一摜,抽出長凳,坐將下來。那包袱滾了兩圈,散了半邊,露出一簇頭發。同桌都是行腳商人,皆是兩股顫顫,六神無主。

    那包袱中還露有半封紅帖,那藍衫大漢忍不住拿手指一捅同夥,低聲道:“看來我猜得不錯,你猜得也不錯。”

    秦霍將劍一按,登時渾身殺氣騰騰。那藍衫大漢固然嚇得不敢多言,同桌幾人更嚇得一下作了鳥獸散。

    丁廖見到他的惡形惡狀,忍不住便要喝問,卻見酆北行撥開人群,從茶寮中走了出來。他買了茶來,臉色卻是不妥。

    丁廖察覺他異樣,問道:“七師兄,怎麼了?”

    酆北行皺眉道:“師妹,那夜你拿了帖子去看,可放回原處?”

    丁廖麵上迷惑不解,說道:“我瞧了一會便困了,隨手塞在了枕頭下。”望向自己的師兄,咽了口唾沫,澀著嗓子道:“師兄臨行前,難道不曾檢查行囊?”

    酆北行怔然想道:自己素來行事謹慎,出發之前,本該檢查隨身行李,卻被一雙手推去喝酒,後來稀裏糊塗騎到馬上。

    想到這裏,額頭見汗,暗罵自己糊塗!再看那罪魁禍首,腰裏掛著一隻精致葫蘆,斜倚亭前,正懶散散欣賞淮水風致,兩人視線一對上,這人竟還解下酒葫蘆,朝自己遞了過來。

    此情此境,酆北行當真無言以對,沉默半晌,向他抱拳道:“杜兄還請先行一步,酆某和師妹落了東西在客棧,須得快馬趕去取回。”

    丁廖期期艾艾地道:“此地來回客棧最快也得七八日,怕是趕不及赴宴,咱們玉劍門也非一般門派,同杜莊主講明實情,指不定不用帖子,也能放咱們進去。杜三,你說是不是?”一雙美目不舍地盯著亭前的白衣青年,期盼他說上一兩句體己話。

    哪料對方卻搖頭道:“赴英雄宴,必須出示英雄帖,這是規矩。杜霜城此人最重規矩,為人又一本正經,是個頂難說話的家夥。”

    酆北行原不期望能得通融,聞言點了點頭,便去牽馬。丁廖隻得垂頭喪氣地背上包袱。

    杜迎風笑著攔住兩人,說道:“去客棧取那實在是來不及了。哎,今日若非我纏著酆兄喝酒,也不至誤了正事,此事全由杜三而起,便由杜三來想法子,可好?”

    酆北行皺眉道:“還能有甚麼法子?”

    杜迎風道:“此路不通,也可另辟蹊徑,酆兄等著便是。”

    他撣了撣衣袖,悠哉踱步,向著茶寮行去。酆北行同丁廖對視一眼,齊步跟上。茶寮又擠又吵,全是男人汗臭,丁廖捂著鼻子,走到門邊,便不願進去。酆北行卻無顧忌,隨他一同走到西首。

    茶寮各處都擠滿了人,唯獨西首桌子,隻有秦霍獨飲。杜迎風大喇喇坐下來,朝店夥招手道:“來一壺酒,兩隻燒雞。”

    那夥計不敢靠近,遠遠地道:“客官,小店隻賣茶,不賣酒。”

    杜迎風嗤笑道:“甚麼野店,酒也沒有,罷了,你切兩隻燒雞來,一隻裝盤,一隻打包了帶走。”

    秦霍瞧了他一眼,不言不語,隻低頭喝茶吃餅。

    杜迎風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幹巴巴的燒餅,低聲道:“這破地方,麵餅子也不知磕不磕牙,還是江南好啊,想那麻油叫花雞,還有西湖醋魚,嘖嘖……”

    秦霍神思不變,喉頭卻上下滑動一下。

    杜迎風眼望窗外,一手托著腮道:“還有西湖邊東鶴樓的花雕醉蟹,用的是陳年香雪白雕,那滋味能在唇齒間留得三日;噢,對了,這個時節,怎能不點那道龍井蝦仁,最好選獅峰山下胡公廟前的那十八棵茶樹,還要手熟的師傅炒,那滋味清新鮮醇,清爽宜人,炎夏裏來上幾口,那才妙啊!”

    秦霍隻覺嘴中的幹餅難以下咽,端起茶來,又覺得那茶水粗劣澀口,憤憤然放下杯子,冷眼瞧著對方。

    杜迎風仍在滔滔不竭,那店夥切好燒雞,端上桌來,不敢看秦霍,腳底抹油,一溜煙走了。杜迎風吃得幾塊雞肉,說道:“這燒雞也還鮮嫩,就是欠了幾分香味,嘿,幸得小爺留了半壺佳釀。”說著摘下腰間的酒葫蘆,拔了瓶塞,淺淺飲了一口。

    肉香酒香一股腦地往對麵飄去。秦霍實在忍將不住,伸手去奪杜迎風手中酒葫,喝道:“臭小子,拿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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