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步雲霄

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一回：梟啼長枝月漸濃，風起烏林夜未央

章節字數：2706  更新時間：19-09-16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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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梟啼長枝月漸濃，風起烏林夜未央

    咕——

    一頭夜梟淩空穿過，停在最高的樹梢上。

    它腳下是一片廢墟，風呼嘯而過，灰塵中似有沙沙的刨土聲，它棕色的眼睛動了動，映出斷壁殘垣中的一道少年身影。

    少年十指指甲盡斷，細白的小手滿是刮傷，但他似乎不覺得痛，一個勁地搬開碎石、刨挖焦土。他身子單薄，仿佛一陣風便可刮去，淩亂長發之下，可見背上一對突起的蝴蝶骨。

    三日之前，此處尚是金碧輝煌的酈王府，酈王風光大婚，帝王親臨，羨煞一眾朝臣，然而榮耀背後，卻是一柄謀逆的利劍，一下捅破了天。

    當日終究晚了一步，天佑和顏少青趕到時，虞軍正往箭頭上綁著鬆脂和火油，千餘箭矢射入王府，登時火光衝天，將雲頭映得通紅。

    天佑又氣又急，想要衝去救人，顏少青隨他而入，可偌大府邸之中，一個人也瞧不見。

    顏少青提住他的衣領，兩人飛入虞軍之中，擒住首將，一番逼問之下，得知蘇傲和李元昊在府中相鬥而亡。天佑急怒攻心，一刀割下將領首級，欲待回去救人，但見火勢熊熊，房屋大片傾倒。

    天佑望著直衝雲霄的濃煙，一下傻了。

    此事過後，虞氏便昭告天下：叛王拓跋洵弑君篡位，已經伏誅，帝嵬名氏遇弑，當日參與喜宴的十餘重臣也一並遇難，屍體焚為焦炭。

    當日的真相，全埋在焦土之下，蘇傲弑沒弑君，有未謀逆，天佑全不在意，隻不信他如此輕易便死了。事後想起，酈王府有多條密道，四通八達，足藏百人，如今沒見著屍首，那麼極有可能，蘇傲是在密道之中。

    大火將王府燒得麵目全非，密室諸多入口均被封死，天佑挪斷石、掘焦土，試圖從地麵打通一處穴道。鐵器會引來駐軍，他便徒手挖掘，一雙肉掌挖上四五日，先時還覺疼痛，後來血肉模糊，痛得麻了，便無所覺。

    他不敢耽擱，蘇傲便是活著，但密道中缺水斷糧，左右撐不過十日。

    忽然之間，他停下動作，取了幾塊木炭遮住新挖的坑洞，就地一滾，身子嵌入左前方壁洞之中。這壁洞也是事先鑿好，左右還有兩條斷木遮掩，他身著黑衣，隻消不動，便是個絕佳的躲藏之地。

    須臾，一隊士兵提著燈籠，打從這處經過。天佑所挖的坑洞，位置比較隱蔽，士兵拿燈籠照了幾照，光亮掠過天佑藏身的壁洞，照在一片焦土之上。

    四下裏都是斷壁殘桓，不仔細看，幾乎瞧不出不同，見沒異狀，幾人互相打個眼色，又去別處巡邏。天佑慢慢爬出壁洞，就著兩尺深的坑洞繼續挖掘。

    蘇傲若是死了，朝廷何必駐軍於此？如此一想，天佑更是篤定蘇傲無恙。坑洞挖到三尺深，麻木的指尖似乎觸到了硬物，他精神一振，伸手摳出土下的石板。這石板厚逾兩寸，呈魚鱗狀鋪滿地下，石板下是一層鑄鐵，澆築得十分緊實。

    這密道建得可謂是銅牆鐵壁，尋常人便是找到了蛛絲馬跡，也不得其門而入。天佑搬開幾塊魚鱗狀的石磚，抽出佩劍，沿石磚邊緣切下一大塊鑄鐵，鐵層下赫然是一條黑黝黝的甬道。

    天佑想了想，脫下外袍，包住從廢墟堆中拖來的幾截焦黑梁木，接著雙手攀住通道邊緣，待身子下落，右手一扯外袍，呼喇一聲，焦木遮住了入口。

    甬道隻半丈高，天佑一躍到底，自懷中摸出火折吹亮，一點光亮之下，四周景象依稀可辨。

    甬道以石磚鋪得十分平整，兩側各有一條三指寬的水槽。天佑一怔，立即熄了火折，從錦囊中摸了夜明珠出來，代替火折照路。

    若沒料錯，前方正是西北方的石窟，用以存放蟲卵蟲蛹，這些蟲卵蟲蛹大都用來入藥，平素用藥液浸著，放在罐中藏封，為了防止腐壞，石窟中存有數以百計的冰塊，鋪在石台、底麵之上，是以這處終年十分寒冷。

    卵蛹喜寒，蘇傲愛惜這些卵蛹，除了每三月更換冰塊，從不教人輕易進入。石窟附近也不設燈燭，每回仆役進來更換冰塊，也是攜明珠照路。

    此時正值盛夏，冰塊比以往化得快些，天佑走在甬道中，見融化的冰水緩緩流進水槽之中。徑直進人石窟，果見一間四四方方的石室中擺滿了各式器皿，最小的不逾半指，是一隻水晶瓷瓶，最大的是一隻薄胎瓷罐，有半人高度。

    石窟鑿壁為櫃，或擺陶罐，或置瓷瓶，均用油布蜜蠟封存；中央是四座石台，依次擺著四隻陶罐。天佑見台子下填鎮的冰塊多已融化，心中一驚，走近一看，隻見四隻陶罐中竟有三隻封口脫落，罐中僅餘橙黃藥液，蟲卵蟲蛹均沒了蹤影。

    天佑心知蘇傲若要取用這些蟲藥，必會將陶罐重新密封，因這藥液比之蟲卵蟲蛹，是更為難尋的天才地寶，得之十分不易。當下這般境況，因是有人故意破壞了封蠟。

    想到這裏，不禁冷笑一聲：隕天教教主的東西，豈是尋常人可以覬覦。冰塊消融，蟲卵蟲蛹遇熱孵化，封在罐中還好，一旦放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暗想那些人做的好事，隻覺死不足惜，也便不去管這閑事，心道還是早些尋著蘇傲為妙。他將陶罐重新封上，便從西邊側門離開，沿道東行，約莫一炷香的時辰，拐進另外一條甬道。

    方才踏進，忽然耳邊嗡地一響，揚手一抓，已將異物抓在掌中。天佑虛虛握著拳，那東西在他掌心撲騰，力道奇大。天佑取下腰間的竹筒，拇指頂著那物，將它推入筒中，隨後填上木塞。

    又走幾步，見道旁凝著幾團灰霧，他邁步走近，那灰霧忽然散了，露出一具皮包骨的屍體來。不及看那屍體，灰霧分成幾股，分別朝他而來。

    見此情形，天佑毫不慌亂，兩指搭住下唇，喉中發出一陣急促奇異的低哨聲。幾股灰霧同時一頓。天佑叫哨不停，左手悄悄打開竹筒，幾股灰霧彙成一股，自竹筒慢慢飄入。

    離得近了，可見這霧是由幾百隻細如蚊蠅的飛蟲組成。收了蟲豸，天佑垂眼打量道旁的屍體。

    這人的臉皮和雙手均給毒蟲啃得不成樣子，兩眼上翻，不見眼仁，雙手捂著耳朵，嘴巴大張，將唇皮也扯得裂了，又見屍身上穿著青色錦服，知道他是夏帝身旁的侍衛。

    天佑看了兩眼，抬腳跨過屍體，繼往前行，沿途又見了兩具屍首，也是一樣的裝束，卻是持刀互砍而亡。刀鋒上沾著幾隻雪白蟲卵。天佑將蟲卵揀起，收進幹淨的瓷瓶，做完這事，見一具屍身的唇邊也沾了幾隻，又用手帕小心裹了，揀進瓶中。

    他將竹筒和小瓶收妥，往前行了幾十步，隻見前方通往儲室的兩扇石門緊閉。門縫中依稀似有光亮，天佑心中亂跳，他希冀在門後見到蘇傲，又怕這番變故之後，見到的隻是蘇傲的屍體。

    按下機括，石門朝兩旁滑開。天佑放緩腳步，往前踏入，忽然銀光一閃，天佑斜身避開，那暗器打在了他背後緩緩合閉的石門之上。

    他側過頭，隻見精鐵打造的五瓣梅花深深嵌入石門。梅花鏢是再尋常不過的暗器，不過這一支明顯不同，五瓣花十邊刃，刃上各有細齒，打磨得十分鋒利。

    石室四周共有四排燭架，此刻蠟燭全部點亮，照得室內十分亮堂。這一間是用來儲存風幹的藥材，未免藥材受潮，四角上打了不少生石灰。正中是用來儲存藥材的木櫃，那暗器便是從木櫃後發出。

    對方欲待發第二支暗鏢，看清天佑的模樣後，不禁驚訝道：“是你？”

    對於這人，天佑並不陌生，隻是感到意外。虞氏在檄文上說，蘇傲弑君篡位，其罪當誅。依照常理，皇帝死了，這弑君之罪才可坐實，但此刻大夏國君不僅活著，而且毫發無損，虞氏何來的膽量欺瞞天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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