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37 更新時間：19-10-10 09:53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十八）
天佑獨自一人走在山間，蒙蒙霧氣之下，目力不及數尺。他沿途留意蘇傲可能留下的線索，可惜的是，半個時辰過去，依舊毫無收獲。地形越走越奇，濃霧始終不散，他停在一片泥沼前，心中暗道：酈王府後山有山壁樹林不假，但一大片泥沼……
心中始終有一股違和之感。正自驚疑，忽然泥沼內的水草抖了兩下，四條身影同時竄了出來。天佑腹背受敵，蹲身從地上抓了兩把，左右一擲，兩邊的敵人各被一團稀泥糊了眼睛。
這兩人動作微滯，伸手揉眼，但眼中隻剩一片火辣辣的灼痛，無法視物。左右兩敵雖被耽擱，前後方的威脅卻也到了，兩柄匕首悄無聲息地刺了過來，天佑身子一下拔高，衝天而起，兩柄匕首在腳下穿過，尖刃相對，隻隔半寸，但要被刺中，身子非要對穿不可。
他一聲冷笑，在半空翻了一個跟鬥，雙手抓了兩人手腕，往前一刺。匕首沒入心髒，兩人同時斃命。那被稀泥糊了雙眼的兩人仍在原地亂撞，天佑往他們一指，闞蟲登時蜂擁而上。
他立在泥沼之前，眯著雙眼往霧中看去，似乎隱隱卓卓都是山巒樹海，看了一會，回過身來，四具屍身都已沉入沼中。
他撿起匕首，暗道：好短。用手丈量之下，匕首才僅三寸。西夏人多用長兵，匕首多是半尺至七寸，佩在腰間，唯有遼人擅用短兵，藏在筒靴之中，出手時神鬼不覺。
他將匕首拋入泥沼，繼往前行，心中已有諸多猜疑。放眼四顧，除了大霧，便是泥沼，樹葉沉在水中，化在泥中，一陣陣腐爛的氣味飄了過來。走了半個時辰，霧氣稍散，但四周依舊灰蒙蒙的，沒有任何聲響。
天佑忽然停了下來，他終於知道違和從何而來，此地太過安靜，沒有蟲鳴鳥叫，也沒有鼠蟻爬搔之聲，心下一個激靈，暗呼大意：這哪是甚麼後山，分明是有人布陣。
又走一陣，隻見泥沼中浮著四具屍身，兩人匕首捅向對方心窩，另兩人是被蟲豸叮咬致死。原來走了半個時辰，始終是在原地打轉。天佑心中發寒，垂眸看著泥中半截匕首，同時思索對策。
便在這時，有一陣琴音傳來。天佑往濃霧深處看了一眼，那處依舊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他聽了半刻，覺得這琴音很不對頭，心想還是不管為妙，於是轉身走開。不料一炷香工夫，又兜了回來。
他擰住眉頭，盯著那四具屍身看了一陣。琴音響得不疾不徐，奏琴人想是胸有成竹。天佑手按寶劍，肩頭停著一隻指甲蓋兒大小的闞蟲，一陣風吹來，衣袍長發隨風而動，他忽而一笑，閉住雙眼，昂首向東邊走去。
這是酈王府密道，是自己地盤，他又何懼之有？聽音辨位，朝琴音來處走近，同時默念心法，運轉冰心訣，抵禦悠揚琴音中一絲惑人心智的渾濁之音。
過得片刻，泥沼竟到頭了，天佑走進一片茂林，忽聽得遠處傳來打鬥之聲。他疾步向前，在三四丈外停下，躲在一棵樹後。迷霧仍是深重，使盡目力，不過瞧出打鬥的乃是一男一女。
他斂去聲息，悄然向前靠近，想看看兩人是甚麼模樣，但見兩人鬥得激烈，身手都是又快又狠，而在兩人附近，又有一道模糊身影，慢慢向著懸崖走去。
那女子的武功弱於男子不少，不過身手靈活，每回受製，都像水蛇一般滑了出去。那男子倒也不急殺她，將人逼退，便向懸崖掠去。那女子遇危便退，化險又追，將男子纏在半路，眼見人影離懸崖隻餘半丈，那男子神情焦急，叫道：“元昊！”
天佑聽得一怔，不及思索，一枚石子脫手飛出，打在懸崖那道人影的風府穴上。那人回複清明，見自己再踏半步，便要墜崖，登時大吃一驚，回過頭來，朝前方擺了擺手道：“我沒事。”
天佑認出這兩人正是李元昊和大夏現任的國師，站在樹後靜觀其變。琴音到這時已經停了，霧中走出一名華袍少年，手中抱著古琴，正是赫連非。
天佑一眼認出他來，不禁倒吸涼氣，心中揣度：赫連非是遼太子的門客，耶律宏前往何處，必定帶他同行，難道遼太子此時正在西夏？虞氏的刺客和赫連非同時出現，莫非西夏內亂，真有遼人摻和在內？
他心思縝密，將這事翻來覆去想了幾遍，琢磨其中關竅，同時留意前頭的動靜。那女子遠不是國師對手，她見李元昊清醒過來，愈發忌憚，一下退到赫連非的身側。
李元昊叫道：“鈺兒。”國師聽到這聲叫喚，麵色不虞，慢騰騰走了過來。
天佑心中‘啊’地一聲，當即猜到了國師身份，不禁意外。雖然容貌不同，國師的身形卻不會認錯，天佑暗道：他扮成別人模樣，是怕被甚麼人認出麼？
那石子去得無聲無息，李元昊自己也沒察覺，別人更加不知。天佑打定主意不再相幫，隻望赫連非說出此陣相關，自己好尋出路，去找蘇傲。
李元昊雖然落難，帝皇氣勢卻是不減，叱道：“虞氏叛逆篡位，罪大惡極，你們聽她差遣，謀害於朕，不怕株連九族麼！”
赫連非淡淡回道：“陛下此言差矣，我等並非虞太妃麾下。”
李元昊轉看四周，心中亦是狐疑，他早將虞氏看透，她手中一無高手，二無謀士，要想奪勢，比登天還難。
趙鈺也道：“他沒胡說。”這些年來，他武功大進，眼中精芒暗藏，已是接近煉神還虛的高手，一掃赫連非，嘲弄道：“不過，你們即便不是虞氏麾下，如今也算替她賣命，我西夏不曾有撫琴弄劍的高手，兩位不是宋人，便是遼人，是也不是？”
赫連非眸光一閃。趙鈺城府極深，一見這樣，立即道：“原來如此，虞氏不惜勾結外族也要……其心，可誅。”李元昊一拳打在樹上，直打得樹杆開裂，也沒法發泄心中怒氣。
趙鈺道：“說出此陣關竅，留你們全屍。”
赫連非眉頭一皺，手按琴額，抽出一柄長劍。趙鈺將李元昊往身後一推，欲待迎上。
李元昊知他傷勢初愈，一把捉住他手腕道：“你小心。”
趙鈺甩開他的手，說道：“顧好自己罷。”足下一點，掠了出去。
幾乎同時，李元昊被一女子纏住，他年少時武功便強，繼位多年，從未拉下，那女子被他逼得節節敗退，目中露出驚詫，似乎奇怪一個人身為帝王，竟也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
赫連非劍術精湛，尤勝琴技。趙鈺使的長鞭，一鞭抽斷了一顆老樹，鞭頭往赫連非右足卷到。赫連非疾縮右腳，長劍陡轉，往對方中路空門一挑。兩人你來我往，鬥得旗鼓相當。
難得高手過招，天佑運轉斂息功，藏於樹後，將各路招式熟記於心。
宋室天家長於鞭法，當年乾坤鞭不啻於武林神話，可惜辭世過早，未料趙鈺身為他的兄弟，亦使得一手好鞭法。
乾坤鞭再是神乎其技，天佑也無緣得見，但趙鈺這幾路鞭法，確是精妙絕倫，那日藏書樓下，囫圇看了幾招，不得精髓，今日倒是大開眼界。
手指暗暗比劃兩下，心中正自琢磨，忽然一記鞭子打了過來，將他藏身的大樹掃斷。天佑往旁閃避，躲過鞭笞，卻也暴露在外。
四人同時向他望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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