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三十一)

章節字數:4042  更新時間:19-12-05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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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天魔現萬鬼聽令,神功成百煞臣服(三十一)

    天佑萬萬料想不到,會在如此情境下見到二人。他看了一眼舅舅,這才偏過頭,望著杜若織。

    杜若織同時紅了眼眶,衝過來抱住兒子。天佑茫然看向自己的舅舅,對方朝他露出關切的笑容,輕輕頷首。

    天佑住在萬劍山莊時,一度深受長輩疼寵,僅管相處時日不長,對兩位舅舅卻是打從心底欽慕,見杜霜城站在岸邊,並非坐著輪椅,心中既欣喜、又疑惑。

    這些時日以來,天佑在陣中吃盡苦頭,地動、繭人、惡煞、颶風困擾著他,將他折磨得遍體鱗傷,瘋傻的蘇傲令他彷徨,拓拔宇的死亡更教他沮喪,就在方才,他氣力全無,放任自己敗於颶風陣內,同蘇傲依偎赴死,誰能想到,千鈞一發之際,還能等到這樣的柳暗花明?他張了張唇,片言未發,眼淚奪眶而出。

    杜若織摸摸他的長發,哽咽道:“乖啊,沒事了。”

    天佑記得,年幼時每逢受傷,娘親都是這般安慰自己。二人何時來到,如何遇上靈霄藤,又如何破的颶風陣,這些事究竟和她有無幹係,一時間有諸多疑問,堵在喉嚨,不知從何問起。

    杜若織拭去眼淚,仔細端詳兒子。分開時,他還是一個小人兒,臉蛋稚嫩,手背上還有幾個肉窩窩,七年過去,小人兒五官長開,身形抽長,已然是翩翩少年。

    一時半刻,杜若織如何看得夠?手顫抖著,撫摸兒子的眉眼。天佑抹了下眼睛,推開她道:“你來幹甚麼?”

    杜若織手足無措,想伸手再摸摸兒子,卻又不敢。杜霜城歎了一聲,走上前來,將母子二人一同摟在懷中。

    杜若織淚眼婆娑,緊緊摟著兄長和兒子,天佑閉著眼睛,無聲流淚。一時之間,四周隻剩下啜泣聲。杜霜城拍拍天佑肩膀,道:“蘇教主……”

    天佑流淚看著蘇傲,搖了搖頭。杜霜城大驚,以為蘇傲已經遇害,伸手一探他鼻息,才知無恙。

    天佑皺眉道:“他身上的傷並無大礙,但這裏……”指指他的腦子,繼續道:“情況不太妙,我想請白叔叔替他醫治。”

    杜霜城道:“不必擔心,世間一切疑難雜症,都難不倒白大神醫。”

    天佑扯了一下嘴角,笑容苦澀。杜霜城又道:“許久未見,不同你母親說些話麼。”天佑笑容怔住,不看杜若織,隻垂眸看著蘇傲。

    杜若織想了想,溫聲道:“酈王其智若妖,教他傷成這樣,絕非尋常人。”

    關心則亂,天佑脫口而出道:“不是你下的套麼?”

    杜霜城斥道:“阿佑,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聽聽你母親怎麼說。”他從未用過這般嚴厲的口吻教訓外甥,天佑抿唇看他,眸光很沉。

    杜霜城立即緩下語氣,說道:“你母親確有錯處,但護你之心,從未改變,她不知你也陷在陣中,要是知道,定然不會下此毒手,幸而大錯還未鑄成……”

    不待他將話說完,天佑便卷起衣袖,袒露出手腕上的疤痕,說道:“這是繭人抓出來的,當時差些捅穿,再深一寸,這隻手就廢了。”

    如今傷已經愈合,但手腕上卻有傷痕留下,皮翻肉卷,看得人心驚肉跳。杜若織臉色慘白,一句話說不出來,杜霜城亦心有不忍。

    天佑繼續道:“繭人鉤著我手臂,下一招便捅脖子,幸而拓拔宇將我救下,帶著我跑了。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最終卻被陣中邪祟害死。”放下衣袖,撫摸蘇傲臉龐,又道:“我所愛之人受傷昏迷,心智缺失,大錯還未鑄成?你們認為甚麼才算大錯,是我死了,還是所有人都死光死盡了?”

    這席話利劍一般刺向二人心髒。杜霜城深深歎了一口氣。杜若織怔怔看著兒子身上的傷處,突然捂住雙眼,崩潰般哭了起來。

    天佑手指搭在蘇傲臉側,梳理他的鬢發,向杜若織道:“你是我娘,我不能恨你,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身世如何……我也並不願追究,但這場陰謀關乎重大,將我身邊的人全牽扯進去,我想知道真相。”他看似鎮定,手指卻在微微顫抖。

    杜若織道:“娘,娘不會讓你死!”

    天佑抬了抬手腕,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杜若織捂住嘴,眼淚落得更凶。杜霜城不讚同地看著外甥。天佑垂下眼睛,望著蘇傲。

    杜若織哭了一陣,平靜下來道:“你生父是李元昊,而非可汗。”

    杜霜城不知此事,轉頭看著妹妹。天佑並無意外,問道:“你為何向小舅撒謊,說是蘇傲?”

    杜若織一怔,震驚地看著兒子。天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總會留有痕跡。”杜若織心思縝密,想了一想,遲疑道:“那日的刺客,是你?”

    天佑始終垂著眼睛。

    杜若織雖未得到答案,卻篤定自己的猜測,那日耶律宏親自帶兵抓拿刺客,還有侍衛頂著太子名頭前來自己宮中試探,她當時就覺奇怪,如今想來,耶律宏早知來人是天佑,想藉由刺客之事將他除去。

    想到此節,登時怒道:“耶律宏!”她是真正地發怒了,耶律宏如何向她找茬,她都可處之泰然,但動她的兒子,就是不行。

    昏暗之中,耶律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杜若織冷冷盯了他一眼,又向二人解釋道:“我隻想你與酈王分開,並未想要害他。”

    天佑看也不看生死不知的耶律宏,抬眸道:“我很想相信,不過小舅那麼聰明一個人,也給你騙了,你那麼愛騙人,會不會又來騙我?”

    杜若織道:“我……”

    天佑看了她一眼道:“當年裴叔叔詐死,蘇傲正好出現,這是巧合,亦或有人特意安排?你我七年未見,又怎知我同蘇傲之事?我和他做了數年師徒,你不來阻止,偏偏我同他關係變了,你才出現。我喜歡他這件事,徹底打亂了你的計劃,是不是?”

    杜若織泣不成聲:“娘隻想向老天討一個公道,把原本屬於你的東西要回來。”

    天佑冷聲道:“即使我不想要?”他情緒一變,靈霄藤也變得焦躁不安,藤上尖刺根根豎起。

    杜若織柳眉糾結,看著兒子。杜霜城聽到當下,也知妹妹瞞下了許多事,嚴肅道:“若織,事情究竟如何,你一五一十說出來,還有關於萬衍陣,事到如今,命都要不保,還有何可以隱瞞?”

    杜若織苦笑道:“我並非想隱瞞,隻是說來話長,不知從何說起。”

    天佑十分疲憊,身子往後靠去,靈霄藤適時湊來,盤結成一張藤椅。他心緒不佳,同眾煞一場惡鬥,眼中戾氣未退,一手抱著蘇傲,一手撐著靈霄藤盤成的扶手椅,衣上沾血,眸光暗沉。

    杜若織隻覺這樣的兒子十分陌生,怔怔朝他看著。

    天佑道:“從你遇上我生父說起,如何?”

    杜若織靜默一陣,道:“十七年前,武林中紛爭不斷,父兄忙於莊務,常常不在家中。那年入冬較早,我在房中呆得無聊,便到院中賞雪,莊丁多在前廳忙碌,後院冷冷清清的,我到處走,到了柴房邊上,看見門檻下有一團血。出於好奇,進了柴房,便見到了他。”

    那時的李元昊十分年輕,雖然落魄,但氣勢天生,不僅見聞廣博,又有一股王孫公子的風流,足以令少女心折,杜若織漸漸深陷其中。李元昊不肯袒露身份,杜若織擔憂他是受官府通緝的要犯,不敢伸張,瞞著父兄暗中替他治傷,每日送來湯藥飯食。少女情思,也不敢向他人吐露,隻在信中向閨蜜傾訴幾句。

    外頭局勢越來越亂,李元昊躲在山莊中養好傷勢,便欲告辭。杜若織回憶那日,眼露苦澀,說道:“我不想他走,卻羞於挽留,隻好目送他離開,之後過了好一陣,風雨欲來,莊中守衛多了不少,其間不斷有人前來刺探,但我渾渾噩噩地,半點不知,直到又有一日,他撬開我窗子,從外翻了進來……他好像喝醉了,身上帶著傷,看了我許久,終於,終於……我又驚又怕,心中卻十分地甜蜜。”聲音一沉,又道:“翌日清早,他見了我,卻滿臉錯愕,說他認錯了人。”

    杜霜城一拳砸在地上:“這個畜生!”

    天佑望著蘇傲輪廓分明的側臉,沉吟不言。

    杜若織含恨道:“他立下誓言,說會負責,但萬劍山莊的顏麵已然掃地,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當下便要與他同歸於盡,可惜我熟讀武學典籍,卻不曾習半點武功,教人跑了,隔日,院中堆了大量金銀,我教莊丁運出山莊偷偷埋了。這件事父兄全不知情,我吃了大虧,為了顏麵,含恨不敢伸張,隻得寫信向一位好友求助。兩月後,這位好友替我查出此人身份,竟是西夏太子,我初聞消息,知道報仇無望,登時萬念俱灰,連著數日都關在屋內,不曾出門。”

    杜霜城喃喃道:“莫怪那一陣子,你說身子不適,又不肯請大夫診治。”

    杜若織苦澀道:“我不肯請大夫,一來當真了無生趣,二來我有了身孕,不敢教你們發覺。”她看著天佑,眼淚滾落,哽咽道:“我灌了兩碗墮胎藥,疼得死去活來,胎兒卻未落下,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自然就是自己。天佑閉上雙眼,狠狠咬住嘴唇。

    杜若織道:“我精疲力竭,沒了主意,又過半月,不止外頭,莊內也開始大亂,父親命我們連夜收拾包袱,出去避難,隻是還未來得及遣散客卿家丁,萬劍山莊便遭受一場大火。”

    杜霜城麵色扭曲,想起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杜若織繼續道:“逃去之後,我萬念俱灰,未按父命前去姨母家避難,而是去了西夏,想同仇人玉石俱焚。此時李元昊已經登基,我冒充宮娥,稍作改扮,入了宮中,適逢酈王大軍凱旋,李元昊在宮中宴請功臣,我便在酒宴上下毒,送了李元昊一壺毒酒,不料他將禦酒賜予諸臣,自己一口未飲。多位大臣中毒斃命,龍顏大怒,當夜值事的奴婢一概杖斃,我這才察覺不對。我所下之毒要令人痛苦七日,受盡肝腸寸斷之苦方才死去,這毒卻是即刻斃命,顯然另有下手之人。我困在宮中,逃不出去,幸而酈王拓跋洵將我保下,將我帶離大殿。”

    她回憶往昔,臉上現出複雜之色:“酈王絕非善類,他救我一命,蓋因我容顏宛似故人,這位故人,我當時也絕想不到。”

    天佑看著蘇傲容顏,喃喃道:“是小舅,是不是?”

    杜若織歎道:“是。你小舅拈花惹草的本領簡直天下無雙,不過正因這一點,我才僥幸逃得一難。酈王救我,我本該以命相報,但想李元昊所作之惡,又氣憤難平,於是同酈王做了一樁交易,當夜,我替他銀針渡穴,逼出毒液,保下他的性命,他則答應我,三年之內,取李元昊首級,奪取皇位。”

    天佑眉頭緊皺,說道:“據我所知,他從未覬覦過西夏皇位。”

    杜若織點了點頭,說道:“酈王是守信之人,是我改變了主意。我不能令他輕鬆死去,他要吞並大遼、逐鹿中原,一統天下,我偏不教他如願,我服了藥,延遲胎兒出生,在酈王的安排下逃離西夏,然後瞞天過海,做了大遼可汗的妃子。”

    杜霜城一臉悲戚地看著妹妹。

    杜若織道:“可汗多次想同西夏結盟,都被我明裏暗裏勸解了,李元昊想一展抱負,做夢去罷,他打中原武林的主意,我便創建蔽日盟,同他製衡;他要繭人,我便派人來奪;他要削弱外戚勢力,我便給他的外戚送兵;他的皇位,也將歸我兒所有;他的一切一切,終將失去!”

    天佑按捺怒意,目光灼灼:“為了報仇,你將所有人拋進了萬衍陣,包括你的親人、恩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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