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0 更新時間：19-03-18 15:03
次日寅時，水風樓。
“幹啥啊！大清早的你小子發什麼瘋！”
寒千琮頂著兩個大黑眼，使勁兒拽太吾真人，邊拽邊道：“回卷墨山！”
“天都沒亮，回什麼卷墨山！”
寒千琮道：“我想了一晚上，決定回去和秦問生一起種田釣魚。”
“啊？種什麼田釣什麼魚？”
“既然沒辦法除掉噬靈蠱，還在這兒幹什麼！”
太吾真人了無生趣，道：“沒辦法不會想辦法嗎！滾滾滾，滾回去睡覺！”
“你不是說除了這個辦法沒其他辦法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哪隻耳朵聽見了？來來來，把聽見了的那隻耳朵割下來，正好缺下酒菜！”
“那你說說還有什麼辦法！”
太吾真人翻個身背對寒千琮，道：“現在是談正事的時候嗎？辦法明日就知道了，啊不，是今日天亮以後。”
寒千琮默默地回到二樓，對著窗外一片漆黑和星星點點的燈火發呆。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放下那些恩恩怨怨和過往，眼下又看到了一絲希望，甘願做一平凡人的決心又搖搖欲墜。
寒千琮心道：要是長尋哥哥在就好了。
“千琮。”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寒千琮猛地回身，房裏空無一人。
寒千琮揉揉暈乎乎的腦袋，躺在榻上，夢回卷墨山。
“起來了！日上三竿還在睡！”
太吾真人在樓下聲嘶力竭，寒千琮在樓上呼呼大睡。
按照寒千琮的作息，大抵是要睡到黃昏才醒了。
覆安王柔聲道：“不著急，等阿山多睡會兒，昨晚定是沒睡好。”
直至酉時，寒千琮才慢悠悠地醒來。
水風樓空蕩蕩，酒罐鋪了一地。
隻身一人，著實有幾分孤寂蒼涼。
寒千琮憑著記憶去小築找覆安王，不在。
去了金璞殿，不在。
又去了日月星樓，也不在。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水風樓。
太吾真人和覆安王站在大廳中央，神情嚴肅。
寒千琮疑惑道：“這。。。。。。這怎麼了？我剛才到處找你們沒找到。。。。。。”
覆安王道：“阿山可準備好了？”
寒千琮道：“準備？”
太吾真人不耐煩道：“哎呀！就是幫你結個小金丹。覆安王負責功力，你師父我負責靈力。這就是我說的另一種方法！”
寒千琮：“這。。。。。。這可行嗎？”
“昨天呢，是老夫給你的考驗，看你會不會沒良心到去廢了一個修士的修為。如今看來能夠為了本心而放下仇恨還是朽木可雕也。”
寒千琮又驚又喜，想是區區結丹所需的功力和靈力對於覆安王和太吾真人這種活了幾百年的人來說不算什麼。
“但是老夫有一個條件。”太吾真人道。
“什麼條件？”
太吾真人嬉笑道：“等大功告成了你和長尋去東溟州給我弄點海蠣子來吃吃，還有長尋熬的魚湯以後也給我備一份。”
“海蠣子行，魚湯不行！”寒千琮說得十分決絕！
。。。。。。
“唉，算了算了，看你那副樣子，魚湯不要了！”
寒千琮鬆了一口氣，轉頭盯著覆安王。
覆安王笑道：“我的條件就是阿山不要硬撐，萬萬不能丟了性命。”
聞言，寒千琮向太吾真人遞了個眼神：你看看！你看看！你還是我師父嗎？
覆安王從袖中取出一顆丹藥，道：“這是淨思丹，服下之後會處於入靜狀態，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動靜。在注入功力和靈力的過程中阿山必須心無雜念，服下它會有很大的幫助。”
寒千琮接過淨思丹，道：“還有其他需要準備的嗎？”
覆安王繼續道：“淨思丹失效後，金丹會開始凝結成形，但這個過程會持續五個月，這期間你會感受到噬靈蠱和清靈咒在你體內的每一次遊移和廝殺帶來的痛楚……”
寒千琮一口將淨思丹吞下，笑道：“開始吧。”
覆安王眉頭微蹙，讓寒千琮端坐在案邊，半晌才道：“阿山，我不需要你回報我什麼，隻希望你這輩子能平安快樂，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覆安王眼神閃爍不定，似是心中有千言萬語，頓了頓，認真道：“可阿山要記得，這輩子定要恩怨分明，仇恨可以隨雲煙而散，但恩情是斷斷不能忘的。”
寒千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神開始四處漂移，不由自主閉上眼睛，隱隱約約中，聽到兩聲歎息。
寒千琮醒來時，已躺在了榻上，滿頭大汗，中衣被汗液盡數打濕。
覆安王坐在榻邊憂心忡忡，見寒千琮醒來眉頭驟然舒展，道：“阿山現在可感覺好些了？”
淨思丹失效後，寒千琮恢複了意識，卻又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他被無數隻蠱蟲啃噬，從指尖到心髒、從頭皮到腳底，每一塊皮膚、每一處脈絡都爬滿了黝黑色的蠱蟲，每一隻蠱蟲都在瘋狂啃噬他的血肉，他甚至還能聽見蠱蟲蠕動和咀嚼的窸窣聲，感覺自己即將成為一架血肉模糊的骨架。
寒千琮竭力睜開眼睛，眼前一片血紅和粘稠。透過血幕，他看到了烈長尋。
一塵不染的烈長尋，腰間扣著他送的海棠紋腰帶，眼波柔情，盈盈笑意。
寒千琮拖著身體往烈長尋身邊爬去，就在他要碰到烈長尋衣襟的瞬間，他身上的蠱蟲瘋了一般將烈長尋吞沒。。。。。。
寒千琮睜大眼睛，嘶喊道：“長尋哥哥。。。。。。”
見寒千琮兩眼無神，覆安王道：“阿山可是看到了幻象？”
“我。。。。。。我看見很多蠱蟲，它們一直在我身上爬，一邊啃噬一邊咀嚼，還看見了我師兄，我害怕極了，想去拉他，但是蠱蟲把他吞沒了。。。。。。”
“阿山不必擔心，都是幻象。”
“可是那種痛，我真的能切身體會到，難受極了。。。。。。”
“阿山，這樣的痛苦還會持續五個月，你。。。。。。若是受不住的話。。。。。。”
“受得住！”
無論如何也要受得住，假如幻象成真，他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阿山，阿娘給你熬了魚湯，趁熱喝點吧。”
眼前這女子雙目如漆，眉似柳葉，風姿卓卓。
寒千琮接過魚湯，目若朗星，笑道：“謝阿娘！”
低頭一看，碗中哪裏是魚湯，分明是一碗黏稠發黑的血漿，裹著大大小小的蠱蟲屍體。
猛地一擲，血漿撒到地上變成無數蠱蟲，瞬間將那女子包圍，那女子伸出手，失聲道：“阿山。。。。。。”
寒千琮撲到那女子麵前，瘋狂地用雙手去驅趕那些蠱蟲，崩潰道：“不要！不要！滾！你們這些惡心的東西！不要碰我阿娘！滾！快滾啊。。。。。。”
“千琮，別怕。”
一個溫暖熟悉的味道鑽入寒千琮的鼻腔，恍惚之間又看到了烈長尋，臉色慘白，麵容憔悴。
寒千琮緊緊抱住眼前的人，眼淚和汗水止不住的流：“長尋哥哥，它們把我阿爹阿娘帶走了，它們還想帶走你，我阻止不了它們，我怎麼這麼沒用。。。。。。咳。。。。。。我痛。。。。。。長尋哥哥我痛。。。。。。”
眼前一黑，寒千琮昏厥了過去。
寒千琮再次睜開眼時，看到的仍然是一臉擔憂的覆安王，道：“我這是昏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
寒千琮有氣無力道：“我以為已經過了好幾天。而且，那些幻象都好真實好真實。。。。。。”
“阿山，噬靈蠱會亂人心誌，你一定要堅持住。”
“想金丹想了這麼多年，我是絕不會放棄的！”
覆安王欲言又止，思磨片刻，道：“阿山每一次痛得昏睡過去時，都會叫同一個人的名字，你口中的這個長尋是？”
“他。。。。。。他是我師兄，是淞彥真人門下的。”
“看來阿山對這個長尋師兄甚是信賴，若是這情誼能一直不變就好了。”
寒千琮道：“我從小便跟著長尋師兄，長尋師兄待我如自家兄弟，這恩情我是死也不會忘記的。”
覆安王道：“阿山，若是你最信賴的人欺騙了你，而他騙你是有苦衷的，你會原諒他嗎？”
“即是有苦衷，那便是情有可原。”
覆安王笑道：“如此甚好。阿山可有什麼想吃的？”
“魚。。。。。。有燒鵝嗎？”寒千琮本想喝魚湯，但突然想起幻境中的那碗血漿頓時沒了欲望。
“有，但燒鵝太油膩了不能吃。”
“辣子雞有嗎？”
“有，但太辣了不能吃。”
“羊皮花絲有嗎？”
“有，但太補了也不能吃。”
。。。。。。
寒千琮吞了吞滿嘴的哈喇子，仰天道：“給我一碗清粥。”
覆安王笑道：“這個可以吃。”
寒千琮突然想到什麼，問道：“我師父呢？”
覆安王不回答，挑挑眉，給了寒千琮一個‘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覆安王走後，寒千琮仔仔細細地把自己清洗了一番，滿身的黏汗和汗味兒熏得自己睜不開眼。心道：見不到長尋哥哥！吃不到好吃的！自家師父也不管不顧！還要隨時遭受非人的痛苦！這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啊！
想是這噬靈蠱與清靈咒第一次正麵交鋒鬥得太過猛烈，雙方傷得不輕，好一會兒都沒動靜，也就偶爾會有酥酥癢癢的感覺。
寒千琮竟然睡了一個安安穩穩的覺，睡夢中還模模糊糊地感覺覆安王回來給他掖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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