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9 更新時間：19-03-15 20:04
死了死了，蘇家正主回來了。
蘇家正門開著，地上一雙黑靴不沾一絲塵土，往上是一身白衣翩翩，再往上，就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盡管那張臉常年冷峻得沒有一點表情，可是隻要他一出現在那，女人的眼睛就不轉了。比如說現在，整條街上的女人都聚齊了。
子安汗顏：怎麼跟在這倆明星兄弟麵前的自己這麼尷尬呢？
他拍了拍蘇念卿的肩膀，道了一句“保重”，然後腳底抹油，跑沒影了。
蘇念卿還來不及斥責他一句“沒義氣”，便被大哥揪著耳朵扔進了院內。
“大哥，疼疼疼。”
蘇行簡冷笑：“你還知道疼？剛才把人打得站不起來的時候怎麼沒想到現在呢？”
蘇念卿噤了言，這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我前腳才把人打了，後腳大哥就已經知道了。
蘇行簡今天剛從揚州回來，先是知道了弟弟這次鄉試又沒中，隨即下人就來報小少爺今天在酒館把人給打了，當時幸好蘇念卿不在他麵前，否則他把親弟弟剁吧剁吧作花肥的可能性都有。
蘇念卿一路被拖進蘇家家祠，被一根兩指粗的家法在背上招呼。
罵聲伴著一下一下的棍子，挺有節奏感。
“又沒考中，啊？”
“沒考中不說趕緊回家來溫書，反而去酒館？”
“還把人給打了？你到底要給我惹出多少事情來？！”
“下次還打不打人了？！”
他哥下手曆來狠重，以往這時候蘇念卿肯定喊老祖母來救場了，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死死忍著，他不想因為這事而道歉。
“你這死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要倔到什麼時候！”
蘇行簡氣狠了，打人還有理了！手高高揚起，越發狠了起來。
“我不道歉！他們罵賀家，我就看不下去。”
揚起的手停了下來，這一下突然沒辦法揮下去了。
這時家祠的大門打開，裏麵走來一位錦衣繡服的老人，她一看到蘇念卿被打成這樣，臉頓時拉了下來。
“你要打死他，不如連我一起罷！”
蘇行簡一看老祖母來了，心知這頓打是沒辦法進行下去了，正好自己也沒有剛才教訓的心情了。
他臉上訕訕地笑：“哪能呢。祖母，孫兒這就住手。”
轉身又撂下一句：
“你好好在這思過！”
說完便朝房門走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原來是一張書桌。蘇念卿從小到大經常挨他哥的暴打，打完就跪家祠，日子久了，這倒像是第二個臥室了。於是他便讓人把床、書桌什麼的都搬到這來，打完了，在這睡下，方便！
蘇行簡牙齒咬得咯咯響。
“誰讓他把這些搬進來的？這裏是祠堂，不是你睡覺的地方！都給我搬走！”
夜深沉，大家都深深睡去，守在祠堂外麵的兩個守衛卻精神得很。他們不敢打瞌睡，萬一放走了小少爺，蘇行簡會扒了他們的皮。
西邊窗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動物的聲音。
守衛一有些擔心地問：
“誒，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麼呀，這麼輕的聲音，肯定是野貓翻了窗。咱們小少爺可沒這麼高的輕功。”
回雁樓香字閣裏，素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的柳茵茵正對著銅鏡將臉上的脂粉擦去。隨雲髻上金繡簪，美人燈下淚未幹。突然美人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妝還沒卸完，就伏在案上低低地哭出聲來。
身後窗戶被風吹開，她想要去關窗，轉頭的那刻卻呆住了。
身前立著個皎如玉樹林前風的人。
柳茵茵脫口而出：
“公子。”
聲音已經帶上了哭意。
蘇念卿有些頭疼。麵前人美則美矣，就是愛哭。比如現在，那梨花帶雨帶殘妝的樣子，讓他不知所措。
“茵茵，你別哭了，我護你周全。”
柳茵茵掩袖擦淚，抽泣道：
“公子這些天為了不讓奴被惡人糟蹋，已經花了不少銀兩出去。媽媽剛剛又說任多少錢都不會放奴走，讓我死了這條心。還……還讓我明天就接待王家公子。”
“豈有此理！這老鴇竟如此貪心！”
柳茵茵以袖掩麵，聲音嗚咽如幼獸：
“當逢盛世，可憐妾身此身如殘葉，無福消受。”
蘇念卿最是看不得女人這個樣子，他上前一步。
“茵茵，我有一法子，就是要你受點苦。”
柳茵茵一聽，睜著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蘇念卿。
“隻要能自由，妾身什麼都願意。”
他拉住柳茵茵的手，將她輕輕往懷裏一帶，說了一句：
“得罪了。”
然後便帶著她從窗口跳下。
蘇念卿的臉跟她離得這樣近，柳茵茵心髒“砰砰”地跳，他長得真好看，盡管整個江南的人都罵他不學無術，閨閣女子交談間也都把他當作決不能嫁的例子，可是她能聽得出來那些話中的醋意。
其實，也不能算擁有，蘇念卿隻是看她可憐故意給外麵做樣子而已。
蘇念卿放開她的時候，她心裏歎息：這樓為何如此矮。
蘇念卿引著柳茵茵出去，不愧是風月老手，他帶的這條路不僅一個人都沒有，竟然連柳茵茵也不知道原來回雁樓裏還有這樣一條路。
馬上就要到門口了，不成想突然竄出來一條大狗，狗視眈眈地看著他們。片刻之後——
“汪汪汪汪”
“操”蘇念卿罵了一聲，周圍有一堆燒火用的柴木，他用腳挑起一根抓在手裏，對著那狗就是一頓招呼。
狗倒了，人也被引來了。
看著身後一群密集的光點和鴇母聽不清楚的罵聲，蘇念卿拉緊柳茵茵的手，腳底生風。
不知跑了多久，隻知道是出了城門，等到麵前出現了一座黑山，他們才停下腳步。
柳茵茵捂著胸口，說：
“公子，我……實在跑不動了，不如我們進山吧，趁著樹木遮掩，說不定能騙過他們。”
蘇念卿卻蹙起眉頭，道：
“江南地處平原，雖多丘陵，卻從沒有這樣高大的山，這是怎麼憑空出現的？貿然進去，隻怕會有危險。”
如果隻是人還不怕，就怕有什麼妖物，自己可是一點修為都沒有啊。
身後漸漸明亮，那夥人追來了。柳茵茵拉著蘇念卿的手，急道：
“公子，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說完便拉著他的手跑進山。
夜深沉，山中更是一團黑霧樣的。偌大的山，竟然沒有一隻鳥的叫聲。整座山一片死寂，讓人毛骨悚然。
“公子……”柳茵茵不禁往蘇念卿那靠了靠。
天上烏雲稍散，露出一點月光。柳茵茵大叫一聲，蘇念卿定睛一看，原來是被高樹的影子嚇到了。
借著月華，他環顧了四周，瞬間冷汗直冒。
身邊人抖得更厲害，柳茵茵臉上還帶著殘狀，脂粉混著眼淚不住地滴落在被樹枝刮破的淺粉對襟束腰鑲金絹裙上。蘇念卿見狀，脫下自己的白色外套給她披上，安慰道：
“別怕，有我在。”
柳茵茵抬頭嗚咽道：
“公子……”
她話還沒說完，麵前就被火把照得透亮。
蘇念卿心中冷笑：墊背的來了。
老鴇叉著腰，氣喘籲籲地指著柳茵茵說：
“你個小賤人，跑，再跑啊！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來。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把那賤人給我抓起來。”
蘇念卿擋在她麵前，臉上滿是戾氣。
“有我在，我看誰敢動她一下！”
老鴇笑：“我說蘇公子啊，你想包我們回雁樓的頭牌就包嘛，我又不是不讓，可你這樣帶著她跑算什麼事呢？勸你識相點，否則因為一個妓女丟了性命可不值當啊。”
老鴇敢說這話也不是沒有底氣的。蘇家是惹不起，可是現在是在這滲人的黑山裏，離江南還有好幾十裏路，打死了找個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覺。再說，就算屍身不慎被蘇家挖出來了，也可以說是他自己惹了不幹淨的東西，反正怎麼都不會扯到我們回雁樓身上來。
蘇念卿沒有讓，老鴇冷哼了一聲：
“蘇少爺，那就不客氣了！”
蘇念卿掃了周圍一圈，心想那時把打狗棒扔了真是可惜。突然見旁邊一顆不大不小、不高不短的小樹，其幹筆直粗壯，一看就是捶人的好料子。想到這棵樹不知是從哪位可憐人屍體上長成的，蘇念卿在心中默道：得罪了，實在是情況緊急。
他左腿朝那樹掃去，那樹便從樹根處斷了，蘇念卿當下折了多餘的樹枝，一根加強版的打狗棒就做成了。
回雁樓的打手身手還是有的，而且勝在人多，將蘇念卿團團圍住。蘇念卿手持打狗棒，左一個回旋踢，右一個猴子摘月的，漸漸地打狗棒頭被染得鮮紅。他麵色陰冷，刀削的臉上沾上幾滴血，手上速度不減。
可是旁人看得出來，他快要撐不住了。
“給我狠狠地打，打死為止！”老鴇惡狠狠地說。
“公子小心！”柳茵茵一聲驚呼劃破不還山黑沉的霧。
大刀砍進了蘇念卿左肩，鮮血祭刀，濺到了旁邊的地上。
就在此時，陰風大起。土地舔了口蘇念卿的血，接著整座山都興奮了起來。
老鴇那群人被山中忽起的陰風迷得丟盔棄甲，正大罵著卻被卷上了天空，連同他們喊得救命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念卿扔掉了打狗棒，撕下自己的一段中衣給傷口簡單包紮。柳茵茵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哆哆嗦嗦道：
“公子，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蘇念卿臉色平靜地說：
“這是座活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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