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5 更新時間：19-04-06 19:52
十年生死兩茫茫，魂魄不曾來入夢。
可憐淩挽風夜夜不得安眠，兩年又半，夢的不過隻是些前塵暗淡。
千景榮看著那床上不安皺眉的人，喃喃“怎麼總願意這樣皺眉，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那來那麼愁苦，這人啊，不能太貪心，曉不曉得？”
卻聽到淩挽風皺眉握拳，好似很痛苦的說著夢話“好……好，孫兒答應你。”
眼看著淩挽風淚水滑落枕上，千景榮一驚，一頭紮入那夢中，想要一探究竟。
落在一間繡房裏，灰暗的燈火搖曳下，少年的淩挽風，哭著，握著一位老夫人的手，那老夫人奄奄一息，彌留呢喃著“……風兒，答應祖母，別再回山上，繼承爵位，我……我孫兒要……一定要兒孫滿，滿堂……”
“好，好……孫兒不回去，孫兒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
千景榮微愣，心想這原來就是淩家北堂氏老夫人，淩挽風每每說起，眉間溫柔的他的老祖母。
毫無預兆，畫麵一轉，少年跪在以前的昭仁宮，他的母後餘氏腳下，母後問“可曾習武？”
少年拱手答”自五歲從師。“
“師何處？”
少年答“翱聖山門，問羽道人門下。”
“半仙問羽門下？”
“正是。”
“那可是世人向往的去處，你又為何要下山？”
“為我淩氏家門，為我祖母遺願。”
“嗬嗬嗬……好直白的孩子，你好歹告訴我，是為了報效國家，功名利祿，哀家還放心些，罷了，老實些也好，就好好去陛下身邊伺候吧。”
“微臣……遵命。”
千景榮眼看少年匍匐在母後腳下，並不強大，甚至有些瘦弱，單薄的少年，當初為何會選中他呢？許是那雙眼太過無害，看得人心生不忍。
他果然是母後的人，不知道麼？
不，很多年前，就有人告密了，千景茂問，皇兄都不生氣？
他卻一笑置之，說，你以為除非母後允許，什麼樣人，都能到我身邊，總不過是他有過人之處，我便隻當是母後對我特別關照罷了。
隻記得當時景茂氣呼呼癟嘴說，自己太寵挽風，寵？嗬嗬……
轉眼雲霧起。
山巔雲霧深處，霧靄嫋嫋之間，一個白眉老頭，拈著白胡子，問跪地的少年“你真的決定了？”
“是，徒兒決定了。”
老頭一聲歎息，搖頭無奈，一掌拍在他頭頂，那過程似乎很痛苦，淩挽風握拳，汗水滿頭，直到整個虛脫倒下。
隻聽白眉老頭兒道“風兒，你是我這些弟子裏唯一修得明心的，從今你便隻是一個凡人了，未來苦厄，隻能自己一力承擔，望你保重。”
淩挽風掙紮起身，叩頭道是。
千景榮心裏一扯，想起那一年，仲秋月份，前腳挽風病了，後腳周氏回京。
那一年，他還納悶，從來連個噴嚏都不打的人，好好壞壞足風寒了一月有餘，後又秋水裏救人，高燒抽筋，嚇他個半死，現在想來，不正是眼前模樣，所以“明心”又是個什麼東西呢？
如此遊離淩挽風夢中，千景榮不禁思量，原來對於他，自己從來未曾真的了解。
終於朔風呼嘯，宮苑深深，燈火流動下，那血腥，似乎他還可以聞到。
淩挽風站在千秋殿門前，手握長劍，盔甲染血，身中數箭，眼看滿地的屍體，那些兵躍躍欲試，卻再也不敢上前。
近處是倒下的周千影，以及倒在殿內的自己，隻見淩挽風幾乎搖晃，回首一眼，眼中有淚，再次握緊了佩劍。
這是？這是……留在淩挽風記憶裏，當日他身死之後的場景？！！
不遠處對立的角樓上，正是千景茂一身戎裝，滿弓拉箭，問他“……他已經死了，你還不投降，這是何苦？”
淩挽風回望一眼，咬牙支撐，倔強“他沒死！！”
千景茂眸子一厲，反手就是一箭，正射在他的腿上，鮮血噴湧。
千景茂說“也許你是知道的，我的箭術……而剛才我是昭準心髒射的，我不想他太過痛苦。”
“千景茂！！”
“怎麼想殺我？”
“你這般惡鬼模樣，他們都害怕，我也害怕，可是想要報仇，你還要看我是不是願意讓你有這個機會。”
“或許你願意歸順本王，看在你淩家的功績，本王或許願意放你一馬，怎樣？”
“風兒你放下劍，投降吧。”
“父親，你……”
“對不起，爹，恕孩兒不能從命。”
“放箭！！”
“不要！！”
眼看淩挽風眼前箭雨刷刷，而這時候似乎已經迷失心智的淩挽風腳下也出現了巨大的黑洞，千景榮一時心急，忙撲上去，牢牢拉住眼看要墜入無底黑洞的他。
淩挽風猛然睜眼，看到是他，無限驚喜道“阿榮，你，你沒死？？”
“是，是我，我沒死，所以你也不能死，聽見沒有！！”
“我不是在做夢？？”
意外的是淩挽風掉在旋渦半空，伸手緩緩觸摸千景榮的臉，慢慢婆娑，一笑道“萬幸你還活著……”
千景榮微愣，傻嗬嗬笑“也就是你，做夢都能盼我死，我要是真死了，你還能陪葬啊，蠢不死你個山裏野人，淩家三傻子。”
“陪葬……”說起這一句，淩挽風身後旋渦陡然狂躁，飛沙走石氣來。
“誒誒……喂快別想啦，就是你願意，我花榮也從沒讓禦史公這樣高官殉葬大的先例吧，你快停下來啊，我可不想死在這兒啊。”
“你聽我說，，我不是在這兒嗎，沒死，真沒死，可是朕的手快斷了，你快別想這些糟汙事兒了，好不好？”
“沒死？”
“對，沒死，你隻要醒來，就能見到我，我發誓！！”
這一邊千景榮完全被淩挽風纏住，沒了辦法，似乎由於夢境太過真實，而忘了一些重要的事兒。
再說為千景榮看護肉身的花鬼，那是盡心盡力，沿途來了一撥小鬼兒都好打發，可是誰料到幾近啟明，迎頭飄來一個狠角色，見著花鬼就往身上撲。
奈何這一位道行高深，原本就是花鬼生前最大的克星，幾番交手下來愣是沒一點便宜。
“你……你別過來……我，我現在好歹也是冥府官差，我。我才不怕你這孤魂野鬼。”
誰知人家高傲很，二話不說卻還是猛烈進攻，花鬼不敵落荒而逃。
再說此時，千景榮剛勸服淩挽風要從夢境旋渦上來，爬了一半，誰知人家一眼就看見一旁躺著的千景榮真身，霎時間雙眼血紅，目眥盡裂，一爪子爪破千景榮的手。
“啊！！”
你以為這一聲慘叫屬於誰？倒不是千景榮，見景榮手中驟然空虛，扭頭惡狠狠看著忽然出現，並幹脆利落給了淩挽風一腳的花鬼。
花鬼拉起千景榮，說“沒事兒，他死不了，你別忘了這事他的夢，可要是再不出去天就亮了，出去再說。”
這兩人牽手閃出淩挽風夢魘，淩挽風驚醒，一口血溢出嘴角。
“貴人別這樣看我……隻是急火攻心而已。”
“你怎麼能進他夢。”
“他的，我分明進的貴人你的夢。”
“哎呀……我把正事兒給忘了。”
“現在那還能管這些，貴人您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怎麼啦？”
“對不起貴人，是小的不中用……貴人的肉身，給別的東西占了。”
“啊？是誰啊？比你還厲害？”
“是小的飯桶，是小的沒用，貴人你自己快去看看吧，眼看天就亮了。”
“天亮又怎樣？”
“太陽光照著陽氣太重，魂兒就會散了，所以怕是要委屈貴人找遮陽地方呆著，看晚上能不能對付占你身體那個。”
“你都不能對付還指望我？”
“我吧，有些苦衷，我生前跟他們這一族有仇，貴人興許不用害怕他們……總之先回去看看再說吧。”
千景榮迷迷糊糊飄回房間，正好看到自己正在地上，趴著，屁股朝天，埋頭呼呼哧哧發出聲響的舔著一塊炸糕，偶爾還十分得意的扭扭屁股。
“這，這……”
一扭頭花鬼已經逃之夭夭，隻餘下回聲說“貴人恕罪，小的上輩子就是被狗咬傷，才會喪命，小的這就回去想辦法……”
“誒？”
“喂？！！”
“死采花大盜，你給朕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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