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5 更新時間:19-05-06 23:11
話說這千景榮雖說號稱昏君,但怪道自小到大從未大砍大殺一件活物,忽而熱辣辣得了這一柄錚亮的匕首,轉過頭來看著那飛轉騰挪的人出神。
暗暗想著,人家為你浴血拚殺在前,你倒能為了活命在背後捅刀子,你卻成什麼人,哪兒還敢說九五之尊,七尺男兒?
卻不料這一閃神兒,一轉身之間,背後竟張牙舞爪衝上來一個拿菜刀的大漢,殺紅了眼,也不顧別的,隻拿著家裏剁豬肉的菜刀一頓亂。
那一刻卻不知是誰一個飛腿撞出來,照著人家屁股蹲就是一下,更可惜人家一個狗啃泥,順便落在千景榮腳背前,那是眼疾手快,照著人家腿上刺啦就是一刀。
等千景榮知道疼,低頭一看,這可好,兩條腿兒這才算齊全了,這之間淩挽風一回頭,便將那菜刀男一腳踢開一丈遠,順手便裹挾了千景榮在肩上,輕聲耳語“可還能走得?”
千景榮搖搖頭道“隻怕會拖累你。”
隻說那一時刻上,千景榮眼前就是淩挽風那墨衣的背心,按說隻要袖中匕首一插,大事就能完畢。
他卻一笑道“要不你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也能殺出去的。”
說著便要蹲下背他,他卻回抱住他,沙啞了嗓子問一句“為什麼?”
“說什麼?”因為他聲音太輕,他沒聽見,複又問。
他卻搖搖頭,隻說好,隻是仍舊不肯鬆手,卻抱他更緊。
這一緊,淩挽風卻忽然木了一般,竟全無不適,反頓覺溫暖,想來可悲得很,他此生唯一真心真意痛徹心扉抱過的,卻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卻沒生出如今片刻貪戀。
卻說這花鬼,自然曉得這人間情場,眼看貴人這般不體諒大事兒,少不得自己便出手來推一把,隻鬼腳一記狠狠踢了那一頭,一個拿彎刀的。
那人哪曉得是有鬼,瞬間腳下蓑草一般刹不住,眼看著就閉了眼,胡亂直衝著一把彎刀,便朝著淩挽風背心上頭來。
卻說這有鬼作弄,半天飛來,閃電間便成就生死一線,千景榮隻見花鬼前頭一閃,頓覺不妙,手上第一個反應便是抬起手帶偏了懷裏人。
卻不想彎刀便奔著他右邊腹部猛來,他反應之下彎刀已末了肉,他手裏的匕首也正插刀那人腰腹上,淩挽風眼看千景榮倒下。
他被推開一邊,霎時撲上來接住倒下的他,按住傷口“杜野!!”
他卻勉力一笑,嘴角流下血來,躺在他臂上道“……我,我死了也好,你正好逃命,咳咳……想來這便是劫數,無論前世今生都一,一樣的。”
“你……你快別說話,我,我這就帶你出去,走!”他竟紅了眼,固執起來,硬要抱起他來走。
他自以為帶上一個重傷的他,拚盡力也能出了這縣衙自不在話下,這邊腳一點地,忽而隻聽千景榮驚呼一聲“小心。”
隻聽刷刷箭雨破空鳴,四下竟多了無數鎧甲弓箭,四麵是人,淩挽風一劍斬斷飛來箭矢,一眼下便看見那是軍中用的內造箭頭。
不覺惡狠狠看過一眼,心下篤定,千景茂必定下令,他若阻撓,第一個便是對他殺無赦,不覺冷笑,終究他比阿榮更盛帝王心,隻可笑自己此前還覺得日久天長十年不晚。
再一看眼中杜野奄奄一息,便退不得路,隻眼前見到的正是那孟紹良尋常住的破屋子,還沒點著,便死命搬起千景榮,飛身進去,門板一關。
飛了一幹家具桌椅堵上,將千景榮放在那充滿補丁的床上,這樣一看,頓覺迷惘起來。
竟不曉得他對他這份心,這位對自己這份情,想是從何年何日,何時起的,原本就是兩個毫不相幹的人。
漫說是他,尋常連三哥並師父在內,七八歲上下要抱抱他,他都百般回避,直覺身上有毒一般,卻為何腦子裏閃過剛在杜野抱他相救的畫麵,心底竟是暖洋洋,開開心心的感覺。
不覺回過頭,細細看那一張臉,卻隻見臥榻直上,一件布衣紅了一片,一頭汗水濕了兩鬢,迷迷糊糊那人還咬了唇。
隻是這咬唇啞刃的小動作,便叫淩挽風心神動搖無比,愣了好一會兒才趕忙拿袖子與他胡亂擦拭。
再一看他腰間,便起身四下搜檢,翻箱倒櫃好一陣,才在那一口老榆木箱子裏找到一個紅封的小瓶兒,打開一聞果然是酒,隻是不好,味太烈。
暗暗拿起來,皺眉與昏昏的杜野道“你聽我說,這刀必定要拔,傷口一定要包方能暫時止血,你可忍住啊!!”
千景榮一時清醒,一時昏昏勉強點點頭,卻難見得這淩挽風手上已經抖得不成樣子,手顫顫的靠近那短打的竹彎刀。
一碰,千景榮身子便是不能自已的一顫,他驚了好幾下,才終於拿定,一把拔了起來,血濺起來撒在眼角。
千景榮幾乎整個身子彈起來,他隻一隻手按住血口子,想昔年自己刀山血海都不曾如是,按住傷口揪心不死,一小口酒潑下去,千景榮身子一掙,竟直接疼暈死過去。
他全是顫抖慌忙撤了帳子紗布給他裹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眼看著那血不再往外冒,這才攤坐在床邊,喘息。
淩挽風自是不曉得,彼時花鬼落荒來到千景榮頭上,幾乎哭腔道“你為何還要執著,為何要這般,你造孽不說,白白帶累我要回去受罰。”
這便是千景榮重傷的緣故,冥府那頭為了來年不打倒賬,想千景榮這般特例子,都是時新現世報,這一報雖不德死,卻實實要陪送那倒黴屠戶半條命的。
還有這花鬼,雖說今天收的魂裏原有這屠戶,他在那頭風評也不好,素年來也不知解剖了多少活物,但始終是私攝了人間事物,東山曄傳了烈火地獄令,命他前去燒烤燒烤性子,想必回來,又脫了一層鬼魂,繞上冥府百十年的精神也未必能找補回來。
自然十分後悔,前花花腸子太盛,隻想著千景榮這個巧宗,心底一生氣,大底想來以後大有要撩開手的意思。
正要拂袖而走,卻聽得外頭箭雨刷刷,像是勢必要弄死他兩,再一看千景榮,那張可憐小臉,想他才破了往日功德,此刻要是回到東山,少不得比自己慘上十倍。
卻不妨堪堪一箭,帶著火星子下來,直奔千景榮臉上,淩挽風因著他嘴上幹涸又是血汙,起身倒水,隔得幾步剛轉身,卻一眼看見一襲怪風,恰恰吹歪了箭頭,落在地下。
再一抬頭,那一片屋頂還好,怎會有風,且不消管風,隻說這火,少不得不要半個時辰,他們就要成個焦屍不可。
這一出花鬼卻隻能暗暗搖頭,坐在虛空處,玩笑一句,我且在此看看,容後能不能接應你兩,一處回去,好歹也算熟人。
少傾外麵便是火光殺戮,想來千景茂打定主意要滅口,坐定這些人原是周家圖謀,哀嚎遍地,火光四起,淩挽風守著昏睡的他。
忽看見一邊一張七弦,還是老木,紅漆包漿的老物件,千景榮雖不曉得,這大概是如今孟紹良身邊第一值錢的物件,淩挽風便順了來,放在腿上,勾了琴弦,幽幽清音,款款繞梁。
他回首看過床上人,不覺那琴聲蒼翠,竟有了靜心,明明四下火熱,他身邊卻突兀的散發起一種花鬼這鬼魂兒都能感知的寒冷凜冽。
花鬼一個寒顫,自問“這是怎麼啦?”
一眼看去,那琴音流水一般,在花鬼眼裏竟是一圈圈音波寒氣逼人,陰森至極,好似牽引著他不得不靠近,魔怔一般。
他還是冥府令官,那些新死小鬼哪裏架得住,那一院子不都飄過來,竟猶如當年冥後聚魂一般。
可天上地下,能聚魂的冥君有過,誰見過凡人這般陰煞非常,花鬼大驚,卻想“難怪慶城君說詭異,難不成這人,這人他……”
此間花鬼幾乎驚破了眼珠子,暗暗咽氣想著自己這般糊塗想法,幾乎墜了雲頭,散了真魂,再一看來,那千景榮半死的,也被這帶累,魂魄掙紮著像要出來,想這還了得。
慌忙就對這那賬琴做法不跌,誰知那東西卻像有靈一般,混按不住,漸漸散發青光。
“果真妖邪非常,卻不能放任,可怎麼辦?”
“怎麼辦要這個?”
想了半晌,不覺自己也要折進那琴裏,一線之間,花鬼一咬牙,喊一聲“死活就是去十八層,今兒也得英雄一回。”
隻一把拿出勾魂筆,牽了千景榮的魂兒出來道“你快去阻止他,我拉不住你多少會兒,要是不慎,怕我兩都要有大禍。”
這等搗亂陰陽,就不是大禍?
可眼見得蒼空烏雲,電閃雷鳴,大雨下來便傾盆,嘩嘩的便澆滅了大火,天火驟然,一火鏈便打了門外老樹,攔腰斷開,火箭滅了,老樹倒了,天地變色,卻還造孽不怕,隻得統統目瞪口呆停了手。
四下回望,縱然殺人如麻,也未見得這般異象,如是便一人大喊“蒼天有眼,便收了這一群惡鬼豺狼吧!!”
這一聲仰天長嘯,風雷更著,天色更黑,屍骸滿地,活人如鬼,好一處人間地獄,修羅場。
隻凡人看不見,縱便那操琴之人也已經迷失於鬼蜮。
卻說此間京城,閆大俠驚魂一夢,頓時不安,原他受傷不曾跟隨,況這等殺人越貨不幹不淨,淩挽風隻哄他養傷,如今一夢驚起,方暗暗想莫非師父那一算,卻還應著別的?
遂半天明快馬離京,直奔荊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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