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37 更新時間:14-04-21 17:17
我的心跳漏掉半刻,不由得緩緩轉首順著靜柔公主的視線向不遠處望去,花木綠葉的映襯下,韓子湛一身朝服,步履散緩,仿若世間一枚遠不可及的奇葩,邊走邊在沉思在什麼。
靜柔公主拉了拉我的衣袖,聲調清潤:“那位是定遠侯韓子湛,儀態絕世,滿腹謀略,其才情和容貌曾被皇兄讚為天下第一!”
韓子湛的形容舉止,如同神祗般無瑕榮澤,對他迷戀至深的我,又何嚐不知不曉?
我還尚未從失神茫然中醒透過來,靜柔公主便信步迎了上去,嗓音脆囀:“定遠侯爺!”
韓子湛的沉思被猝然打斷,遂抬首正視阻斷他步伐的來人,臉上卻未曾流露出絲毫的愕然之色,隻是平靜地展眉,抱拳施禮:“公主殿下!”
靜柔公主伸手虛扶一把,示意他不必如此拘禮,而後淺笑著轉頭呼喚仍滯留於原地懵懂的我:“秦樂師,還不快快過來!?”
韓子湛仿佛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雜色,瞬刻間飛逝無痕。
我腳步沉重,艱難地往韓子湛的身前走去——
落英繽紛中,韓子湛的身影遺世獨立,漸漸地,幻變成了我眼中永恒的風景。
雖然我一直在不斷地警醒勸解自己,要果斷地放棄過往的糾葛愁緒,然而,每當在看到韓子湛的身影之時,心房卻仿佛不受控製般地為其所牽引膠著,並且所有的堅持亦會在彈指間土崩瓦解。
“不知為何,每次見到你們,孤總是會感慨上天的不公,似乎上天獨獨偏愛你們,將你們造就的如此鍾萃明琚,明妍純澈,而我們,平庸無華,無所特長,仿佛生來就是為你們作陪襯的。”靜柔公主仔細地審視了一番我們的容貌,故意低落地玩笑道。
韓子湛薄唇抿起,下顎的弧度光潔優美:“公主言笑了!公主乃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是我等無論如何皆無能比擬的!”
“哦?侯爺居然亦學會婉轉應對了,要知曉,當初侯爺拒婚於孤之時,其言行舉止可無有如今的委婉和謹慎!”
“不敢!”韓子湛略現尷尬,歉然地回道。
“不敢?侯爺莫不是忘了當初的決絕和強硬,那緊張惶恐的神情…至今都令孤印象深刻呢!”
聞言,韓子湛垂首,並不應答,但是麵容中卻摻雜了一絲道不明的慮色。
也許是靜柔公主見韓子湛經不起戲弄,便燦笑著圓場道:“罷了,孤不戲語刁難於你了!侯爺對夫人的真心,上天可鑒,孤欽佩還來不及,哪能還會因此而指責怨恨於侯爺呢?有侯爺如斯體貼和忠貞的丈夫,尊夫人可真是幸運!”
靜柔公主明媚地笑著,似乎欲再言一些什麼,此時,隻見她的心腹太監行色匆匆地快步趕來,先是向我們一一地行了禮,而後則湊近她的耳畔輕聲呢喃了一句。
霎時間,靜柔公主身形微顫,臉色大變,不過她依舊鎮定地維持著貴重的儀態,望著我和色地言道:“樂師,孤有些私事需去處理,就不能同你一起遊逛了。孤現下先行一步,若是樂師感到累了,可以先回蘿旖宮內休息一番,隻是今日之事,樂師務必要萬千牢記。”
語畢,她又側目移向韓子湛道:“侯爺,孤暫先告辭,你且隨意!”
我微微頷首,而韓子湛則以禮應答道:“恭送公主殿下!”
靜柔公主離去之時,恰巧那宮娥提著茶盞匆匆地趕來,待她睨見我旁邊長身玉立的韓子湛之時,則是直直地一愣。
韓子湛看了看宮娥,出人意料地上前一步接過她手中的茶盞,湊近鼻端隨意地一嗅,遂抬頭對宮娥溫聲言道:“我恰恰有些口幹,你便送抵了茶水,可真謂體貼細心之人,不過甚是抱歉,要勞煩你多走一趟了,我一向比較偏愛清茶,此茶…有些不大符合我的味口。”
宮娥怔了怔,一臉的癡迷呆滯,最終居然緋紅著雙臉再次毫不遲疑地快步跑開,待她離去之後,空地處唯留下了我和單手執著壺盞的韓子湛。
如此緊張的氛圍讓我不由得有些踹踹不安,仿佛每次麵對韓子湛,我皆會心神意亂,無能自控。
我的思緒高速運轉,急欲尋求合適的話題擺脫自己的情感困境,而此時聽到韓子湛在上方低柔地詢道:“近段時日,你…是否俱一切安好?”
我緩緩地抬起頭,望著他那明然溫潤的麵容,呼吸下意識地一滯——
皇帝帶給我的心酸、委屈、驚嚇頃刻間全數湧上心頭,話語哽咽於喉,淚痕斑斑,竟然不能再語訴一言。
見狀,他微微凝眉:“看來,你過的…甚是辛苦!”
我搖了搖頭,蒼白莞爾:“我已然無懼,所以…並不感到辛苦!”
聞言,韓子湛歎了一口氣,憐惜之情盡現:“為何你一定要如斯地固執自苦!?依憑你單薄瘦弱之軀,何堪承受宮廷的辛勞和煩憂?”
語罷,他轉身走前幾步,將茶盞放在了不遠處的石桌上,完畢,他又穩步踱到了我的麵前。
我刻力掩飾著自己的慌亂,無緒地尋找話題道:“近來,夫人可否安好?算了算時日,孩子亦快出世了,到時,你就要多花一些心思來照料孩子了。”
韓子湛深深地凝睇著我,眉宇間漸漸布滿了令人心疼的落寞之色,語調艱澀:“孩子…已經沒有了!”
我的心房驟然刺痛起來,腦中亦是一片驚人的空白:“你的意思是…夫人她……”
“我並非一位稱職的好丈夫,沒有照顧好尚伊,故而,孩子亦不願選我作其父親。”
我心疼得無以複加,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他,韓子湛不善言辭,成婚甚晚,此乃他的第一子,即將出世,然而卻不幸地猝然逝去,此種境況,任誰俱無能接受,雖然他此刻麵容平靜,心中卻不知該凝聚著怎樣的沉重和悲傷。
孩子的父親已經哀愁至斯,那麼尚伊,孩子那好動活潑的母親尚伊,又該是怎樣的傷心和絕望呢?
因為感受其傷,我隻是覺得心痛酸澀,話語出口,不免有些生硬無章:“你不必太過憂傷,待夫人將養好身體,總會…再有機遇的。”
韓子湛突然蒼然地笑了起來:“你任憑痛徹心扉,亦要傻氣地為他人作周詳地考慮,為何…你總會如此地令人心疼呢?”
聞言,我頓時愕然,有些不明他話中的含義如何。
他漸漸斂住笑意,定定地望向我,似要把我的身影容貌篆刻在他的心底深處:“尚伊小產,並非意外,皆是因我之故。”
“到底…發生了何事?”我艱難地詢道。
“見了我,你明知我們早已相識,亦明知我的記憶混沌,但是為何卻不作解釋呢,裳兒?”
我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你……”
“我…記起了你,裳兒!”韓子湛逼近一步,重重地補充道。
心思恍惚地回到蘿旖宮內,蕊欣正在焦躁地候等於我,見我歸來,便立馬從椅座上起身相迎:“姐姐可算回來了,今日姐姐到底去了何處?”
“靜柔公主邀我在禦花園內賞景,耽誤了一些時辰,不過,欣兒你今日歸來的甚早,難道皇帝已經批閱好奏章了?”
彼夜,皇帝頗具心思地走到跪立在門幃前的蕊欣麵前,話音低柔地出口,卻於赫然間決定了蕊欣的未來命運:“較之你的姐姐,你還真是乖巧,明日,你就到養心殿來侍候吧!”
我驚駭莫名,慌亂無緒地從床上滑下,且踉蹌地奔到了蕊欣的麵前,不顧一切地反對道:“你不能納立蕊欣為你的妃嬪,今日,我就是一死亦不會讓她成為你的嬪妾!“
皇帝並未看我,隻是越過我繼續問詢蕊欣道:“你…可曉通茶道?”
“奴婢略知一二。”蕊欣恭敬地應道。
“甚好,那麼,明日始,你就到養心殿來侍茶吧!”語畢,皇帝方才看著我言道:“如你所願,朕不會納立於她,隻是今後,她就不能常常跟隨於你了。是下,朕缺了一個貼心的侍茶婢女,看你這妹妹性情乖巧,遂讓她到養心殿來服侍於朕。你且安心,朕不會白白要走你的妹妹,你喜愛讀書,那麼,朕允你在閑暇之時,不受任何的約束和限製,隨時皆可自由出入於宮廷書庫內讀書閱卷,如此,可…遂你心意?”
就是這般,皇帝如斯不平等的交換條件從我的身邊執意地要走了蕊欣,不過,令我略略寬心的則是,蕊欣依然可以歇宿於蘿旖宮內。
與此同時,皇帝還給我調派了幾個精明能幹的宮娥來服侍於我——
名義上,這些宮娥俱是為皇帝所遣使,並到蘿旖宮內來照顧我的衣食起居,但是實際上我卻清楚地曉然,她們的作用並不局限於此,其中以那位在禦花園內為靜柔公主所刁難的宮娥惜姳為首,她們中的每一個都是皇帝安置於我身旁且用來監視於我的棋子。
蕊欣自從禦前奉茶之後,性情變得越發地沉穩和大方,然而今日卻會如此地焦急難耐,不禁讓我感到有些訝異和疑惑。
“姐姐,我有急事欲訴於你聽聞。”蕊欣神色焦慮,直切主題。
想到韓子湛,我心中的暖意縱橫澎湃,話語出口,音調更是柔了幾分:“哦?到底是何事,竟然會令你如此地緊張無緒?”
顧忌到惜姳等人的存在,蕊欣欲言又止,先是正色吩咐她們道:“你們都先退下吧,沒有我的允諾,都不能進來!”
見宮娥們俱應聲退出,蕊欣方才放低聲線繼續言道:“今日,丁零國派使者來京,直言要求未出閣的靜柔公主去大漠和親。”
朝中政事我一直關注甚少,隻不過近些年來丁零一直聲息淡漠,難尋其蹤,此次居然敢明目現身,且力求和親,亦著實出乎我的意料,憶起靜柔公主適才的異樣,心中不免有些惆悵,以她那果斷自我的性格,如何能忍受自己充當政治的犧牲品!?
“哦?居然有這等奇事,不過此乃皇帝朝臣的政事,我等唯有坐觀罷了。”我端起桌案上的杯盞,掀蓋撥水,且心不在焉地淺綴一口香茶。
“並非是如此,姐姐!若為國事,我等的確無能幹預,隻是適才於私底下,我分明聽聞到皇上冷笑著稱喚丁零的使節為‘陳明峻’,如若我記得不錯的話,姐姐你不是有一位失去蹤跡已久的兄長,其名字亦喚作‘陳明峻’麼?”
極度震驚之下,我不自覺地鬆開了手中端執的杯盞,茶盞因此而失去依附,頓時掉落在地,精致的瓷器杯盞觸地,瞬刻間茶水四濺,盞身四分五裂,與此同時,溫熱的茶水漸漸地浸透了地上鋪就的花紋青磚,空氣中的氛圍亦變得壓抑和窒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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