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心有丁香結

章節字數:2287  更新時間:08-04-22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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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殺盛宴設在次日月明之時。我由是很榮幸的得到了將近一整天的時間在這“偌大”的院子裏消遣鬥時。

    十米見方,這院子實在是“幅員遼闊”,讓人禁不住地激情昂揚。

    “啊--”我振臂高呼,嚇醒了伏在桌上淺眠的喜兒,他擺擺頭,從朱紅色的細長軟發中探出臉來,大眼睛撲閃撲閃,一臉的驚恐不安。

    “先生,”他喏喏的癟著嘴,憋亮了眼角一點黑痣,白玉烏珠,相映成趣,“先生,先----”

    一個“先”字氣若遊絲,“生”字更是了無聲息。我回神,小鬼早已不見了蹤影,再仔細找著時,他正躲在院落的一角,悶頭扒拉著一枚新生的矮頭菇。

    此情此景----好吧,我承認,在聽到了某人的腳步聲後,我了然了。

    “他怎麼了?”某人風塵不染的跨過門檻,像是一眼就瞧見了縮成一團的“朱紅絨絨”。

    “你是什麼時候看見他的。”

    “跨門檻的時候。”

    “你注意他多久了?”

    “僅方才一瞥。”

    “噢--”我點點頭,“你站著別動。”

    應東收回當要邁出的左腳,看著我“噔噔”地竄到他身邊,一臉茫然。

    “從這裏到那裏,”我伸手“遙指”十米開外的一團鮮紅,“總共隔了一張石桌,一架藤掛,一苗蒼蒲,一排黃斑竹,更重要的是這一座青石矮垛,還有上麵橫七豎半死不活的花花草草,如此多磨竟然被應東先生一眼看穿,大哥我真是佩服,還佩服的五體投地。”

    “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眼前的臭小子眉眼不驚,沒有半點覺悟的模樣,我痛惋的看著他,不知又該說些什麼。一陣山風吹過,撞得周身濕涼,應東突然抬起手,將我麵上的一縷濕發別到耳後。

    “不過,隻要你說的,我都聽。”

    含情脈脈,我直聽得冷汗連連,也不知這曖昧的一幕看在喜兒的眼裏會是怎樣的一幅光景。搖搖頭,我挪開應東在我耳邊留戀不已的指尖,傻咧咧的亮出笑來。

    “鄙人什麼都沒說。”說完又對著牆角的朱紅絨絨大喊一聲,“代喜!”

    喜兒慌忙直起身來,驚詫的睜大了眼睛----我從不喚他代喜,今天卻破例了。

    “代喜,先生從今往後隻喊你代喜,你爹娘在的時候叫你喜兒,現在他們不在了,這世上就再沒有人可以喚你喜兒,直到你遇到願意與你一生相隨不離不棄的那個人,你能明白嗎?”

    喜兒搖搖頭,一頭霧水。

    我默然,莫不是,這個話題太過於成熟,或者是,太高深了?

    “好吧,”點點頭,“你辛苦了。”

    走下台階,我直奔喜兒呆怵的牆角,在他欲言又止的踟躕中順順他的長發,一躍上了牆圍。

    “代喜,辛苦你照顧下裏頭的那位,”我指著吃我豆腐不成正滿臉受傷的應東,“先生我,實在忍不住了----”

    

    “了”字餘音繚繞,我拍拍手上的灰塵,欣喜地看著方才踏過的牆圍,笑上眉梢。我與應東喜兒一牆相隔,而我,終於逃脫了那十米小院的禁閉。

    方才應東著腳的那一點,喜兒踟躕的那一點,我躍上牆的那一點,三點一個死角,正好助我破了這爛院子的靈結。

    應東說我這次恢複的特別快,看來是真的。

    再回頭,我實在不願猜測那堵高牆之後現下的光景,喜兒是少年初長成,不知道癡心為何物,而應東,想是注視了我太久,早忘了自己心在何處了。

    情字都是絞纏糾結,似乎有人對我說過,每個生靈的小指都被天命拴著一根紅絲,通往本名糾纏的另一人,天涯海角,隻要天命不斷,牽絆便永無止息。

    他好像還說-----你我手中都有一條,兩端各在彼此。

    好像好像----模糊如若幻夢。

    我拍拍頭,指尖狠狠掐著皮肉。

    “瞎想,你個濫情胚子。”我對自己說。臂上粉白的膚脂被掐得紅腫一片,隻是一點也不痛,麻木的好像進了心裏,不禁苦笑。

    再一次回頭,暗自揣測,也不知高牆後的那兩人,指端又係著誰的紅線。

    執手相守難矣,守得雲開見月明更是難上難。

    怕隻怕倒時曲終人散,有人會抱憾終生啊。

    

    “杞人憂天。”

    一陣涼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終是清醒了不少。

    風中夾有花息,清潤涼苦,如爪如刺緊掛我心頭。撂擺展袖,追上這陣盛夏少有的涼風,順著撲滿鼻息的花香一路尋去,我喜覺自己記憶裏有這香氣,淡渺卻異常真實。

    花香的源頭是一株參天老木,樹圍渾圓寬大,三人猶抱不及,枝杈碧玉參翠,冠頂有如華蓋,傘麵上綴滿了細白的花兒,繩結一樣簇成了一片。

    丁香一束,扣成結。

    那滿樹的丁香花兒,亦是漫天凡塵的心結,我伸手輕點一朵,忽地憶起了昨日青叔吟出的詩句-----

    “芭蕉丁香結,濃露白霜雪”。

    

    記憶回轉,一晃千載。

    似乎-----

    那日也是個涼風習習的日頭,花香漫溢,我躲過紅鬼兒尋到了這棵老樹。許是下過陣雨,丁香的落花白成了一片,軟綿綿的鋪在樹蔭底下。我脫下長靴,赤足踏入白塵,

    柔嫩的花瓣輕舔腳底,癢得我足間輕顫,經不住嗬嗬的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頭頂上突然冒出個聲音,我眯眼抬頭,一眼瞧見了晃蕩在頭頂的兩隻翠綠的小鞋。

    “笑你啊。”

    “我有什麼好笑的?”

    綠鞋兒輕輕一蹬,刷拉拉的落到了白塵之上。綠繡鞋,翠羽衫,及膝長絲,白脂玉膚。

    “笑你好看唄。”

    我彎嘴笑著,笑紅了對麵女娃兒的臉,女娃兒轉過頭去,輕輕踮腳打了一個轉,翠袖蝶飛,少女初成的曼妙身姿在眼前盡展,“我美嗎?”

    我點點頭:“你是樹精?樹妖?樹仙?”

    “我是樹蟲。”

    女娃兒狡詰的眨著眼睛,我這才發現,她有一雙綠如翡翠的瞳眸,流光溢彩,把我看得癡癡然。

    “真美,”我喃喃自語,想到自己六夜池的泉壁上正差了這樣一對貓眼兒綠,不禁心有所動,“若是得著,鄙人當萬生無悔。”

    女娃兒臉色更豔,她沉默半晌,吐出幾個字來。

    “那你帶我走吧。”

    心頭一顫,當是這女娃兒和我開的玩笑。

    “好啊。”

    “什麼時候?”

    “芭蕉丁香結,濃露白霜雪。”

    

    又一陣濕涼風氣。丁香叮當搖落,我摸摸被粉香粘潤的麵龐,不知是喜是憂。

    芭蕉樹上開丁香,水露珠裏結冰霜。

    這原就是拒絕,怎得那女娃兒竟等了千年。

    那日我見她身姿機敏,一舉一動都與這丁香古木息息相扣,便認定她是這古木的精靈。

    但其實,那女孩兒纏惜翠木乃是因為蛇性。

    她生從延維,名喚青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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