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6 更新時間:08-09-06 01:56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美景,有片刻失神----這個人,白紗如水遮妙資,鬢似烏雲斜流肩,一根白銀花簪穿過結發處,雕的正是身旁開出血來的花兒。這樣清美的裝扮,合著一張絕色如畫的麵龐,也難怪當日霍失會把他當成了女人。
“哥再不起來,這些花兒的魂魄就要飛入黃泉了。”他放下手中的花盆,小心地過來伸手攙扶,“哥,摔疼了嗎?”
“不疼,”我揉揉屁股,牽起一旁的庚寅,“你們應該見過的。”
“嗯?他的身上似乎真有我相識的味道。”
庚寅眯了眯眼,隨即大悟,“你是西就!”
“嗯!”西就欠了欠身子,又再抱起了地上的花盆。見他對盆子萬分惜護的模樣我有些好奇,禁不住地打量起盆中的枝葉來-----花莖還是與方才的紅花無異,唯杆無葉,莖幹之上的------居然是兩粒玉樣雪白的苞朵!
“你真的,把石蒜花----”
“叫他彼岸。”
“好好,彼岸。你還在嚐試?”
“是啊,種一朵死一朵的,都過了好幾百年了。”
“淶天他,依舊不肯原諒你?”
西就搖搖頭,滿懷希冀地撫摸花莖上的玉籽:“他說過的,隻要我在忘川種出了白色的曼陀羅華,他就原諒我。”
“白色的,曼陀羅華-----?”
我怔怔的抬頭,與庚寅相纏的手指竟驟然失溫,冰涼如水。
忘川如血蔓延的紅花正沿著黃泉之河一路開去。所到之處,豔色的須蕊向天頂籠起,唱一曲啼血之歌,遮天蔽日的填滿了幽冥的每一個角落。似乎有誰說過,每一朵彼岸的花盤裏都藏著一段往去的記憶,從投入黃泉的初始花開,到新生之後凋謝,短短的,不足一個春秋的時間。彼岸花落,前生的一切便隨風化散,永歸塵土。這渡魂的花兒,開一生,傳一生,到下一代花開的時候,忘川依舊是血淚與往事的終結,洗不去鉛華的本色。忘川沒有辦法養活白色的曼陀羅華,即便是活下來,這天上之花也會因忘川的戾氣而逐漸紅成血樣的顏色。
彼岸之花注定是泣血的花種,彼岸-----隻開血渡的引魂之花。
淶天用曼陀羅華的謊言給了西就一個無法兌現的承諾,時限是-----永生。
“西就,你後悔過自己所做的一切嗎?”
“哥指的是----殺了桃姬?”
“嗯。”
“不後悔。”
桃姬,豔名橫貫木植道的紜桃公主,亦是冥王淶天花了整整三十年才打動芳心的絕代佳人,就在這黃泉河畔被西就一劍刺穿了精魄,灰飛煙滅。冥王向來多情,卻隻對這個女人真正的動了心意,隻可惜花前月下的誓言長不出經年,破滅,竟是在自己惟一可信之人的劍下。從此後恨意生根,淶天拋卻了同闖溯流共事天下的兄弟情誼,將西就丟在了黃泉河岸------桃姬離去的地方,執劍者心懷懺悔的冥府。
那年的彼岸開得尤為旺盛,火紅的一片,像極了桃姬偷喜羞紅的笑靨。冥王觸景傷情,一把火燒透了紅花遍及的每一個角落。墨樣漆黑的幽夜,忘川的大火點燃了整片天空,赤紅如夕暮,來往黃泉的孤魂紛紛駐步凝望,看著往事成灰,淚亦逝水。那一天,彼岸終於花葉相見,代價卻是----如同冥王固執的情誼一樣,火化泯滅。
河灘終歸燒盡,冥王卻沒有留下任何言語便匆匆的離開了忘川,怕被汙氣沾身似的,再也沒有出現過。第二天的正午時分,一個冥差捂著鼻子前來傳話,說得便是那個白色曼陀羅華的約定。
曼陀羅華一花開,前塵往事入忘川。
特屬於冥王對付這個弟弟的騙局,叫西就守了一年又一年,曼陀羅華沒有盛開,曼株沙華的紅花卻在那場大火之後蔓延如海,仿佛為了重演那天的火光一般,花兒開的水天一色,滴血如歌。
“哥,不要笑我,”西就歪著頭,笑比花豔,“六哥哥不會騙我,真的。”
“我與他一起將老冥王趕下台的那一天,六哥哥就是這麼抱著我,緊緊地,快樂得像要翻了天似的,我怎麼會忘記呢!”
“哥,殺了桃姬不是因為我嫉妒,桃姬根本不愛他,她的順服不過是為了給老冥王報仇。”
“哥,我不是個壞人,對嗎?”
西就慢悠悠的說著,麵上不變的,依舊是清亮如雪的笑容。
清亮如雪,寂寞如雪。
我心中莫由來的感到酸澀,小心翼翼地將他擁入懷中,“我的西就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謝謝哥。”
西就是七靈裏頭最小的孩子,在我的印象裏一直都是個活潑與灑脫的存在。如今看來,我想我是錯的離譜了,西就他很寂寞,單靠回憶支撐的寂寞。在忘川這樣的荒原裏,除了彼岸除了黃泉,便隻剩下疊疊複複的死去重生的靈魂,匆匆來去,無影無形。誰都不想在在這裏多停留一刻,因為這裏的彼岸開的,太熾烈,太悲傷。
“哥,打從上一個來問路的幽魂離開之後,我已經有整整三年沒有和人說過話了,你一走,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再等多久才能遇到下一個和我說話的人。”
又是一陣心痛,我撫摸他的長發,“怎麼沒有想過要離開呢?”
“走不了的。”他拉下我的手,“我給自己下了一個鎖心咒,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六哥哥。”
“傻孩子。”
雙眼濕潤的好像要滴出水來一樣,我將臉埋進西就的頸項中,手指卻固執地,與庚寅的纏在了一起。
七靈實在是不可救藥的頑固地存在,每個人都在自己給自己織的蟲網裏作繭自縛,連飛起的欲望都消磨得如此幹淨。應東自責分不清楚對錯,可這世上真正能明白對錯意義的高人又有多少呢?
-----因為是我喜歡的,所以是對的,因為是與我心意相通的,所以是對的,因為是寂寞可解的,所以是對的。
這本是凡夫俗子最簡單的欲望,卻被枷鎖牢牢捆住,垂死掙紮。
我回過頭去看庚寅,他也一樣望著我。他一直都是明白的,我們兩個無奈的關係他琢磨的清清楚楚,我也一樣。
隻是我們都放不開,正如我曆經千年仍忘不了他一樣,他對我,亦是‘要’的需求。
偷得浮生的執著,不過為了求得一息的歡愉。
如此而已。
“西就,你對他-----後悔嗎?”我問懷裏的人兒。
“我想後悔,可是悔不出來,真的,一點也悔不出來。”
“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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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的時候我還是依依不舍的模樣,西就推托照看花料不可耽誤時辰,在指明了黃泉之河相映塵道宮闕的道途之後便匆匆離去,消失在了滿天的紅豔中。
黃梨枯樹往左的第八塊澗石,我的新的開始。
似乎真的要確定自己的心意了,在這紛亂的世事麵前。我拉起庚寅的手,在唇邊印下一吻,柔柔的笑開眼來。
“澈兒,”庚寅的眼眸透明的亮,水鏡似的,倒映著幽暗中粉衣紅裳的人兒,“你對我,後悔嗎?”
“我想後悔,而且已經成功地悔悟了不下千次。”
“這次呢?”
“誰知道呢,但且陪你走這一回罷。”
庚寅劃過手來,將我一把拉進了懷中,體溫暖暖的胸膛讓人有欲眠的衝動,包裹地人心都顫抖了起來,“澈兒,遇到你,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真的,就算是----”
“就算是什麼?”
“沒有,我是想說,就算是那樣丟下你,我也還是想再見你,一麵就好。”
心裏如浪擊的衝動,很酸澀。
“庚寅,相識,究竟是為了什麼?”
從澗石這裏看去,黃梨枯樹的枝丫與彼岸的血色融成了一片,好像一樹紅花的嬌豔,醉人心肺。忘川的幽靈不斷疾行,須臾飄渺的,才到了黃泉之岸便迫不及待地向下墜去。黃泉的水,時時映照著人們心頭最渴慕的東西,算是一種無厭的誘惑。
我與庚寅如同過家家一般牽手俯瞰河水,水色空空如也,隻有一雙倒影蕩漾之上-----執手相牽,麵上有紅暈的薰養。
“什麼也沒有呢。”
“是啊。”
有些失落,我麵帶幽怨地抬起頭,下一刻,溫熱的觸感貼上唇角,輾轉揉擦。深吻即刻湧來,好像要把纏綿著的人兒吞吃一樣地盡力吮咬,我環著他的頸項早已經被吻的神誌昏憒,不明間腰下側轉,一腳踏入了冰涼的河水中。
溫柔的吻不停,帶著我與他一同墜落,向著河底沉去。
就在這一刻,我仿佛看見了那一襲白紗發結花簪的身影,就在這河麵上,那樣孤單的看著我們。
寂寞的人,躲藏在離卻我們的地方,身後依舊是鋪天蓋地的,渡魂之花。
“相識呢,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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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曼陀羅華,天上之花,祥和如玨。
紅色的,曼株沙華,幽冥之花,悲憫似血。
鄙人其實對彼岸花無感,特別是我爹告訴我,他原來的小別墅後山上到處都是且基本和大蒜是一個種之後,那神秘的美感就消失殆盡了。
去年夏天我在九溪踩水的時候因為閑得發慌便自己沿著溪水順流而上,在一個大轉彎的灘頭看見了野生的曼株沙華,果真是血一樣的紅,不多,就那麼幾棵,很寂寞的排列著。
那時候老實說真的很矯情很狗血的興奮,然後拉著我爹奔上山去看,我爹看到後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這個花是有毒的,毒在根上。”
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這花是有毒的。
毒在根上。
然後突然想起了張曉風寫過的一句話,原話是什麼有點忘記了,大致意思是------我們都是耽溺於美的人啊。
實在是對的。
彼岸美,是因為它長在幽冥,承載著一個悲傷破碎卻美得不行的傳說。
彼岸美,是因為它的根上有毒,毒在心裏。
是嗎?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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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說了半天我依舊對彼岸無感,直接撞牆算了。
茉莉不比鐵觀音,香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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