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53 更新時間：08-02-24 10:51
是夜，冀州百姓齊聚城東草原，篝火熊熊，觥籌交錯，眾人大肆狂歡，載歌載舞，歡聲笑語遍布連天，直達天際。更有不少在文武鬥中互結心意的男女，耳語昵昵，柔情蜜意，給現場增添了若幹喜慶之外的浪漫氣氛。
蘇妲己和蘇頎雙雙坐於角落，望著狂歡的百姓，心思各異。蘇頎想的是蘇妲己的反常，而蘇妲己則是思索著通婚一事，畢竟這事對她來說關乎到整個青春年華。於是她忘記了在她年紀本該有的快樂和笑語，唯一深入骨髓，念念不忘的便隻剩激顫心靈的命運。
她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究竟是該喜悅，還是惱怒；是該憂鬱，還是絕然。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隻是有些悵惘，惆悵到已經沒有半分氣力去探求世間每一件事情的原委，仿佛突然之間變成了初生的嬰兒，什麼都不知了。
風吹如淡，月散如華，卻如何也漾不化她心中的愁緒。蘇頎好幾次欲語還休，最後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時不遠處，一個婀娜的身影姍姍而至，清爽的晚風舞弄著她的衣衫秀發，宛似跳躍的精靈，一股掩藏不住的靈秀之氣撲麵而來，直似天人。秋波流盼處，眾人不由看得神之為奪，魂飛天外。
寒雪怡一對明眸中多了一絲光輝的亮才，不知是否因為剛才的文鬥而引致。隻見她時而俏盼，時而回眸，模樣可愛之極，似乎在找尋甚人。突然她俏目落到一角的蘇妲己姐弟身上，立時異采連連，正要舉步輕蓮，卻被一旁閃身搶上的黑衣男子攔住。
“久聞寒姑娘才藝出眾，本公子也是愛文之人，可否趁今夜歡慶向姑娘請益一番？”
寒雪怡秀眉一蹙，似乎對這突如之人的出現頗為不悅，但旋即回複自然，凝神打量。隻見眼前男子身材挺拔，豐神雋朗，一襲緊身的黑袍更顯出眾，確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可惜臉上洋溢的那種笑意卻似做作，不由冷冷道：“這位公子，請恕小女子無禮，小女子有事在身，你的好意隻能心領了。”
“哎？”黑衣男子微感愕然，因為這還是首次有女子拒絕他的請求，但同時又給他帶來了莫名的快感。加之此刻細看，發覺寒雪怡除了豔光的美態外，還隱隱散發著一股雅致綽約的神韻，叫人不敢直視。當下砰然心動，半會才強壓住心頭的激情和熱火，搖扇漫步，嘿然道，“哎呦，寒姑娘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雖然本公子知道如此唐突大大不對，但不知為何，在見到姑娘第一眼時，本公子就被姑娘天相國色的美貌和文采深深吸引住，須臾無法忘懷。其實本公子也無他意，就隻想和姑娘交個朋友，姑娘不會連這小小要求都不許吧？”說著便伸出右手去碰寒雪怡肩膀。
寒雪怡心靈質慧，早發覺了他神態有異，淡袖拂塵輕輕一避，皺眉道：“請公子自重，男女授受不親！至於朋友，小女子怎能擔當得起！”說完望向蘇妲己方向，竟是人影空空，兩人早已不知去向，不由神色轉黯，玉容的變化甚為清楚明顯。
黑衣男子卻不生氣，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寒雪怡，不時閃動著攝人的神采，笑道：“朋友二字在乎於心，靈犀者，自通也。姑娘對於我，就像天上人間最高貴的女神，神聖不可侵犯，聖潔不可褻瀆。難道姑娘當真半點都不了解本公子對你的仰慕之心嗎？”
寒雪怡聽他話語曖昧輕佻，心中好不氣惱，冷冷道：“公子言重了，小女子隻是一介凡人，凡人隻思凡人情，做凡人事，至於公子說的心思，怕是你多慮了。”黑衣男子聞言一楞，哪不知她話外意思，臉上不由泛起不悅之色，尋思道：這小妮子是故意忽視本公子俊朗的外表還是根本不在乎？為何總是推三阻四，其意欲何為？莫非真如傳聞所言是個“冷麵石女”？這些想法電光火石般掠過他的腦海，臉上卻堆笑道：“那本公子可否再多嘴問一句，寒姑娘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凡人，那凡人的心又該向往何處？”
“天地三界，無邊無緣！”寒雪怡想也未想，脫口便道。黑衣男子兀自低頭默念數遍，他本是憊懶之人，對於深奧問題從不深加細究，更何況此時他又醉翁之意不在酒，僅粗略一想便脫口問道：“天地三界本公子倒是知曉，但這無邊無緣，寒姑娘可否說得再明白點？”寒雪怡微微冷笑，並不答他，舉袖蓮足間徑直朝前走去。
“寒姑娘等等！”黑衣男子見其要走，兀不死心，一個轉身又擋在了寒雪怡身前，獻媚道，“寒姑娘還未解答本公子的疑慮，便要如此著急離去？難道在你眼中，本公子甚也不是麼？”
寒雪怡秀眉一蹙，不悅道：“公子就如此喜歡糾纏人家麼？”
黑衣男子哈哈道：“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本公子就喜歡糾纏美人，特別是像寒姑娘如此出眾的美人！”
“你…”這話一出，寒雪怡俏臉頓沉，從沒見過這麼無賴的男子，氣急道，“你無賴…我不想理你…”黑衣男子兀自微笑，忽道：“寒姑娘好生可愛，就連罵人的樣子，也勝過常人百倍，怎樣？要不嫁作本公子為娘子，保證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無恥！“寒雪怡眼中寒光閃起，當下一腳朝黑衣男子腰間踢去。可惜她素無武功根基，平時又極少與人爭執，這一腳一開始就落在了下處。黑衣男子笑笑，忽地右手成爪，隨手鉤出，不但抓住了寒雪怡踢來的那條美腿，還順勢將她攬入懷中抱個結實。
寒雪怡一驚之下，立即向外掙脫，還想用嘴來咬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不急不躁，使個假身，反而將她纏得更緊些，感覺著她嬌軀的脈動，嗅著她淡淡的幽香，消魂道：“好香，如蘭似絲，當真是本公子見到過的最上等尤物，本公子是越發喜歡姑娘你了！”寒雪怡聞言又羞又怒，她哪受過這等輕薄侮辱，當下用力一掙，無奈被他緊緊摟住，哪裏掙脫得了？不由厲聲道：“快放開我！”黑衣男子笑道：“那姑娘還踢不踢本公子？”寒雪怡杏目怒瞪道：“如若你再敢輕薄我，還是得踢！”
黑衣男子哈哈笑道：“既是如此，本公子還是不要放的好，免得到時被姑娘踢個殘廢。”
“你…”寒雪怡羞憤欲死，突然伸手拔出發簪，狠狠朝黑衣男子胸口插去。
“小頎，你要帶姐姐去哪裏？”說話間蘇妲己已被蘇頎拉至樹林深處，相較於外麵的人聲和輝映的火光，此地顯得分外清冷幽靜。
不知為何，蘇妲己心中略略不安，然究竟是甚，卻是無從入手，不過從蘇頎少見的陰沉臉色上猜測，必不是甚好事。難道他知道了今早的事？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蘇頎忽地腳步一停，蘇妲己不覺，一頭撞在他背，隻聽他淡淡道：“今早的哭泣，文鬥的失常，無論其中哪一點，都不像頎兒平時認識的姐姐…”
“小頎…”蘇妲己的不安得到了證實。
“姐姐或許可以瞞過所有人，卻怎也騙不過與你朝夕相處的弟弟，而且姐姐是從爹爹那裏出來後就變了樣，是不是爹爹逼迫姐姐做一些不願意的事，還是說…要姐姐嫁人？”說到最後一句，蘇頎已是醋味十足。
“小頎…”蘇妲己螓首低垂，櫻唇顫動，欲語還休，好半會才咬著唇皮道，“如果說姐姐和爹爹吵架，你會幫誰？”
“當然是幫姐姐了！”蘇頎想也不想便脫口說道，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商榷。
蘇妲己心尖一顫，一時也不知該是欣喜還是傷心，忽覺眼圈兒一熱，兩行清淚已滑落下來。蘇頎見她落淚，頓時手足無措，慌亂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幹嘛哭啊？”
蘇妲己兀自轉過身去，抽泣道：“小頎，不瞞你說，爹爹要我嫁給西伯侯姬昌的大兒子伯邑考，可是我連他的樣子都不知，更別說是好是壞，我該怎麼辦…爹爹又不聽我的勸告，我到底該怎麼辦？”
蘇頎聽得這話，全身大震，心中如被萬箭齊射，痛苦異常。刹那間，腦海中掠過以前的種種情景，快樂的、悲傷的、甜蜜的、酸楚的…像煙雲流水似的卷過，迫得他喘不過氣來…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怎也發不出聲，視野迷蒙，心中一個聲音不斷地衝擊自己：姐姐要嫁人了，姐姐要永遠離開自己了…
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與姐姐存在著的差距與屏障，姐姐就像高頂漂浮著的雲，可看不可攀，可遇不可求。
不，姐姐是頎兒一個人的，任誰都無法奪走，頎兒會給姐姐幸福的！
蘇頎忽的轉性，熱血轟然上湧，咬牙揚聲道：“好姐姐，頎兒對天立誓，一生一世永遠保護姐姐，給姐姐幸福快樂，所以求你不要嫁人好麼？”
蘇妲己嬌軀一顫，胸中升起溫暖之意，當下掉轉身來，望著蘇頎熾熱的目光，動容道：“小頎…你對姐姐的好姐姐知道，可如今卻不是你我說了算，爹爹和娘親早已私自替我做了主。我就像斷線紙鳩，雖在漂，卻是身不由己了。”
“姐姐…”蘇妲己的話宛如一對尖刀利刃，刺得蘇頎無法呼吸，突然他腦中一迷，也不知哪來力氣，緊緊將她抱緊，如此蠻橫用力，生怕一鬆手，便要永遠失去。蘇妲己感受著他的無奈和不甘，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複雜異常。好半會才氣吐絲蘭，幽幽道：“小頎乖，放開姐姐好嗎？我知道你舍不得姐姐，姐姐同樣也舍不得你啊！”蘇頎此時熱血上湧，如何肯放，哀求道：“既然舍不得，那姐姐就不要嫁好嗎？頎兒不想離開姐姐！”
“小頎…”蘇妲己何嚐又不是這般想呢？然而此時的一切已成定數，再怎麼掙紮也是徒勞，可她卻又不忍傷蘇頎的心，隻得應諾道：“好好，姐姐答應小頎，不嫁伯邑考，這樣你可以放手了嗎？”蘇頎不知蘇妲己的掙紮彷徨，聽得這話，頓時轉悲為喜，破涕道：“姐姐說得可是真話？”
蘇妲己深深望著他，這個由自己一手帶大、朝夕相處的弟弟，此刻看來，竟是如此的陌生，卻又那樣的熟悉。而也就從這一刻起，她心中決然地下定了決心—離開冀州。無論天涯海角，風餐露宿，總比身不由己來得強。可是她舍得深愛她的親人嗎？放得下對他們的思念嗎？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心如刀絞一般糾在一起，痛得她閉起雙眼，周圍的世界開始變得晃晃悠悠，模糊不清。她清楚得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沉陷在一片黑暗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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