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8274 更新時間:08-02-23 14:25
“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終南山的雲霧!
唐穎兒靜靜的站立在雲霧中,心事重重的樣子,如水的目光卻仿佛透過終南山濃濃的迷霧向遙遠的天邊望去。她的頭發和一身粉色褥裙漸漸潮濕著,幾乎要滴出水來了。
在她的身後,是一間很普通的小院:幾間簡易的竹屋,一圍矮矮的竹籬,院裏跑著幾隻毛茸茸的雛雞,牆角還堆著一堆鋤頭斧子之類的雜物。就是這間看起來和周圍其他人家的院子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的小院,在江湖上卻有一個響當當的名頭——霧隱山居!
霧隱山居的女主人許雲霞緩步從屋裏出來,走到了唐穎兒的身邊。
唐穎兒回過頭,輕聲叫道:“娘。”
“嗯,”許雲霞微笑著問道:“穎兒,又有心事嗎?”
唐穎兒一愣,接著笑了笑說道:“哪有那麼多心事,我是在山裏呆的久了,悶了。”
這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許雲霞很爽快的答道:“你爹這兩天也快回來了,說不定我們還能在山下遇見他。”他們唯一的弟子江無聲失蹤有一年多了,唐放一直在不停地尋找。
一聽到這個消息,唐穎兒方才的憂色立刻消散的無影無蹤,開心的問道:“爹真的要回來了嗎?他下山都那麼久了,也不帶上我出去見見世麵。對了,師兄也快回來了吧。”說著蹦蹦跳跳地回屋收拾東西,走了一半又不放心的回頭問道:“娘,真的要帶我去接爹和師兄嗎?”
許雲霞笑道:“當然了,不然你變成廟裏的塑像那樣怎麼辦。”
自從唐穎兒煉化了那顆靈珠子,這一年多來不僅修為增長迅速,性情居然也大變了,不再像從前那樣調皮闖禍了,還總是沉默寡言的,有時候甚至會一整天不說一句話,這一年來唐放又不在家,許雲霞看到女兒這個樣子,有時候也難免會有些擔心。
終南山下,已離京城不遠,自然是人來車往,熱鬧非凡。一路向京城走去,唐穎兒一直東張西望,有說有笑的,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她畢竟還是個孩子,無論身懷什麼樣的異寶,擁有多麼深厚的修為,也還是擺脫不了愛玩的天性,許雲霞很久沒有見過她這麼開心,也是十分高興。
走了大半天的路,唐穎兒才覺得有些累了,正準備找個地方歇歇,許雲霞突然壓低聲音說道:“穎兒,我們趕快回家去。”
唐穎兒興致正高,有些不解的問道:“怎麼了?娘。”
許雲霞回頭看了一眼剛剛從身邊走過的十幾個莊稼漢打扮的人,說道:“看到他們手背上那個星形的刺青了嗎?”
唐穎兒朝著許雲霞指的方向望去,驚訝的幾乎大聲叫出來,卻還是壓低聲音問道:“摘星教?”
許雲霞點了點頭,說道:“他們這樣直奔終南山,可能是要去我們家,如果沒有見到我們,依照他們的行事風格,可能會會傷及無辜。”
一年前,就在唐家為唐穎兒四處找尋靈珠子的時候,新任武林盟主楊裂雲竟然和江無聲一道殺上摘星教的總壇,攪得雪寶頂上雞犬不寧,就連老教主石遠山也敗在楊裂雲的銀槍之下。石老教主向來自恃百年修行,上千教眾,甚至不把唐放放在眼中,卻在兩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手中一敗塗地。從那以後,石遠山就一病不起,沒過多久竟然駕鶴西遊了。江無聲也因此一夜成名,和早就聲名顯赫的楊裂雲齊名起來。為此,唐放曾聲言要帶孽徒上雪寶頂負荊請罪。可是這一年來,他幾乎找遍了大江南北,江無聲還是音訊全無,江湖上關於他的傳言倒是很多,卻沒有絲毫的根據,隻有楊裂雲含糊其辭地說了句:“傷心之人,應在斷腸之地吧。”再要細問,他也推說不知道,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平白無故的失蹤了。
那幾個摘星教的弟子看上去行色匆匆,像是要急著趕路似的,一下子激起了唐穎兒的好奇心,就提議道:“我們要不要跟蹤他們,免得他們半路上就殃及池魚了。”
許雲霞笑道:“又貪玩。”
摘星教弟子走得飛快,唐穎兒母女遠遠跟了一段,他們卻忽然離開管道,奔向不遠處的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許雲霞停下腳步,詫異的“咦”了一聲。
唐穎兒也跟著停了下來,悄悄問道:“娘,他們不是去終南山,我們還要不要跟著了。”她顯得很興奮。
許雲霞沒有答話,她也有些疑惑:摘星教雖然行事作風多不為同道中人所取,但還不至於真的濫傷無辜百姓。想來想去她也不明白他們跑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小村子裏去幹什麼,決定索性去問問。想到這兒,她身形掠起直追上去。
唐穎兒急得叫道:“娘你幹什麼,這樣會被發現的!”但見許雲霞已如一陣風似的掠過那些人的頭頂,就有些不滿,卻也隻好跟了上去。
在那十幾個摘星教弟子之中,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雖然一身粗布麻衣,裝扮成一個莊稼漢的模樣,卻仍然掩不住一身的貴氣,顯然是個位高權重的人物。他見有人突然從後麵追上來擋住自己的去路,似乎略有些吃驚,很快不動聲色的上來向許雲霞躬身行禮,說道:“二位……女俠是要向在下問路嗎?”
許雲霞還禮說道:“摘星教的鹹陽壇在這一帶據說名頭很響,不知先生可曾聽說過?”
那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笑道:“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在下就是鹹陽壇的林秀。”林秀,這個名字就連唐穎兒這樣的小孩子都聽說過,那正是赫赫有名的鹹陽分壇壇主。摘星聖教有二十八座分壇,分布在天下四方,鹹陽壇在其中是最有勢力的,壇主林秀更是上交權貴、下結豪強,硬是在天子腳下站穩了腳跟,並且日益壯大起來,其影響之大,連許多不知情的許多江湖中人都以為它是一個獨立的組織,更有人把結交林秀作為升官發財的終南捷徑。
許雲霞冷笑道:“原來是林壇主,怪不得!”話音還未落下,不知什麼東西夾雜著輕微的破空之聲,竟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許雲霞心中一驚,向旁邊疾跨一步,隻見一枚閃閃發亮的銀針幾乎擦著她的衣袖飛過,直撲向站在對麵的林秀。更讓她吃驚的是林秀似乎早料到會有暗器向他襲去,作勢要向旁邊閃開。她知道林秀為人向來高傲,就有意要露一手,好給他一個下馬威,於是迅速擎出腰間佩劍,身形如閃電般疾疾掠起,竟比那枚銀針還快,將它斬落在距離林秀不過六七寸之遙的地方。
林秀本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突然見眼前寒光一閃,頓覺心中一驚,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聽見“當”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之聲,攔住自己的女人已經寶劍出鞘將襲來的銀針斬落,繼而寶劍還匣,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嗬成,速度之快簡直讓他險些沒有看清楚。剛才全力趕路,卻還是被眼前這對母女輕易追上,他就覺得有些蹊蹺,現在又見識到對方施展出如此精妙的劍招,在最初的驚駭過後,聯想到唐放夫婦在終南山隱居,心裏也就大概有了底,於是試探著問道:“斬蛇娘子,許……女俠?”
許雲霞淡淡一笑,向銀針襲來的方向看去。若論暗器功夫,普天之下還沒有誰能和她相提並論,所謂“袖中雄黃箭,斬盡天下蛇!”絕非浪得虛名,卻還有人幾乎用暗器傷到了她,甚至還險些得手,而且在她劍斬那枚銀針之時居然手臂一震,虎口微微有些發麻,放眼天下,能做到這一點的也不過寥寥數人。隻是,在許雲霞想到的人當中,卻絕不包含她看到的這個邁著輕盈的步子從村莊裏走出來的紅衣少女!這份修為,不該是她這個年紀所能達到的,隻有一個例外——得到千年靈珠子,更有神仙庇佑的唐穎兒。
紅衣少女緩步走向許雲霞,竟如出水芙蓉一般,紅色的繡鞋踩在滿是塵土的路麵上,真讓人覺得有些憐惜,生怕俗世的塵埃玷汙了這宛如仙女一般的人,然而她的腳步卻是那樣的輕盈,竟連一點灰塵都不曾激起,每一舉步之間,真可以用迎風擺柳來形容了。許雲霞看著她感到難以置信,唐穎兒卻高興地跑過去叫道:“媚娘!”林秀身後的教眾早已紛紛拜倒在地,齊聲道:“參見朱雀宮主!”隻是林秀自顧自站在那兒,麵上明顯帶著不屑。
被唐穎兒稱作“媚娘”的少女名叫任媚娘,執掌摘星聖教四方宮之一的南方朱雀宮。任媚娘全然不理睬林秀和他的手下,隻是對著許雲霞一欠身,說道:“唐伯母,晚輩有禮了!”
許雲霞笑了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任媚娘又轉身笑盈盈的對唐穎兒說道:“穎兒,你怎麼也在這兒?”這一顰一笑之間,簡直嫵媚到了極致,更帶著幾分她這個年齡特有的稚氣,“媚娘”,當真是人如其名。
隻是唐穎兒看到的不是這些,她親切地拉著任媚娘的手說:“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看我,當個宮主真威風,怎麼不讓那些人站起來?”
任媚娘笑而不答,轉向林秀說道:“林壇主,請那幾位大哥起來吧。”林秀回頭瞪了一眼跪在他身後的手下,“嗯”了一聲,那些人便起身垂首站在了一旁。以任媚娘的地位,這些普通的教眾要見她一麵著實不易,更何況其中還有不少人聽聞過她的美貌,可是攝於她的威名,竟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來一睹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風采。
任媚娘轉向唐穎兒說道:“小丫頭,說那麼快幹什麼,我都沒聽清楚。”
唐穎兒傻乎乎的笑道:“誰是小丫頭!”突然又想起剛才的事情,問道:“對了,你怎麼打起我娘來了?”
任媚娘嫣然一笑,轉而對許雲霞說道:“晚輩雕蟲小技,自然是傷不到唐伯母的,方才不過是想請唐伯母指點一下,冒昧之處,還望唐伯母念在晚輩年輕不懂規矩的份上,不要見怪才好。”
許雲霞笑了笑,說道:“媚娘,幾年不見,沒想到你的功夫大有長進,還出落的這麼好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著,她的眼中已隱約有淚光在閃爍,任媚娘見狀也有些傷感,就輕聲叫道:“唐伯母……”許雲霞走過去撫摸著她的頭發,繼續說道:“這幾年我也沒能替你娘照顧好你,小小年紀的,真是難為你了。”
其實她們兩家也沒有什麼深交,不過是當年許雲霞與任媚娘的母親齊名,並稱一時之女中豪傑,有些惺惺相惜罷了。幾年前任媚娘曾被母親帶著上終南山拜訪過許雲霞夫婦,在唐家住了幾天,那時候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跟著唐穎兒滿山亂跑,十分討人喜歡。後來,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她的母親突然離奇病逝了,任媚娘就接替母親做了朱雀宮主,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關於這個小女孩的故事開始在江湖上流傳,起初是她如何的聰明伶俐、深得母風。漸漸的就有人說她雖然貌比天仙,行事卻心狠手辣,朱雀宮旗下七壇弟子畏她如同虎狼,甚至到了談之色變的地步。許雲霞每次聽到這些傳言,就覺得對不住她的母親,隻是這些年東奔西跑的為唐穎兒尋找避過十七歲大劫的靈珠子,才沒能將接她上終南山撫養長大,等到有時間了,唐家卻又和摘星教結下了怨氣。
任媚娘畢竟不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此刻依偎在許雲霞懷裏,任誰看了也不過是個乖巧的小女孩。她抬頭笑盈盈的說:“伯母過獎了,穎兒有您和唐伯伯這樣的名師指導,可要比我強多了。”說話間雖然一如平時的嬌媚,卻飽含著無限的辛酸。
唐穎兒完全是小孩子心性,沒有聽出她們話裏話外的意思,隻當是幾句客套話而已,聽見任媚娘誇自己,連忙說道:“你這才是過獎呢,像你這麼漂亮,真是……那個我見猶憐,怎麼反到這麼謙虛呢。是不是啊娘!”
許雲霞見到故人之子,正在傷感,也就隨聲附和道:“嗯,是。”
唐穎兒繼續說道:“你來終南山了怎麼不都去我家,若不是我今天碰巧下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呢。不行,這次說什麼我都不讓你走了,就在我家住下了。”說著伸出手抱緊了任媚娘的胳膊。
任媚娘含淚笑道:“小丫頭,怎麼一點兒都沒長大。”
一圈藍色的光暈突然從天而降,輕輕將任媚娘籠罩起來,然後又緩緩暗淡了下去,這奇怪的一幕令唐穎兒母女二人同時身子一震,一年前的事情從唐穎兒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她呆立在原地,緩緩鬆開了任媚娘的胳膊,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任媚娘和林秀卻對這一幕一點都不意外似的,任媚娘的臉上甚至掠過了一絲哀傷,她愣了一下,對林秀說道:“林壇主,小妹和唐家小姐敘敘舊,勞煩你幫幫小妹,先去和大家說一聲。”
說話間,嫵媚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林秀有些不情願地應道:“屬下遵命。”他隸屬於白虎宮,並不是任媚娘的屬下,這麼說隻是謙稱而已,他是何等自負之人,以鹹陽壇今時今日的局麵,教中上下除了元老一級的七大長老,就連新任教主石驚天都難入他的法眼,更別說任媚娘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了。
任媚娘何嚐不明白這一點,她抬眼看著林秀,嬌笑道:“林壇主,小妹都說了是請您幫忙的,我怎麼敢給你下命令呢?”
林秀抬眼看了她一眼,臉上立刻一紅,連忙低頭說道:“屬下不敢。”
唐穎兒的茫然的看向那朵緩緩飄蕩著的淡藍色的雲,那和天空一樣的顏色幾乎讓她產生錯覺,以為這朵藍雲隻是天河中的一片浪花,不久就要融化進藍天了。許雲霞雖然不是修道之人,卻也明白這絕不尋常,她遲疑著問道:“媚娘,這是怎麼回事?”她以為既然這朵藍雲的光暈籠罩在任媚娘的身上,就必然和她有聯係。
任媚娘淡淡地答道:“晚輩也不清楚。”她的神色間,依然沒有抹去剛剛浮現的那一絲淒涼。她的神情,更加讓許雲霞確定她知情。
林秀在摘星聖教中幾乎成了獨立的勢力,任媚娘即便位尊於他,卻不可能號令他,他來這裏更不可能是為了迎接這位朱雀宮主的大駕,莫非與這朵奇怪的淡藍色雲團有關?一年前許雲霞曾親眼見到與它很相像的一朵藍雲在為唐穎兒擋下幾乎毀滅天地萬物的天劫時,那份舉重若輕的威嚴。她遲疑著轉向林秀,任媚娘抬起一隻手臂攔住許雲霞,說道:“伯母,就讓林壇主到前麵的村子裏休息一會兒,晚輩陪您和穎兒敘敘舊。”
許雲霞滿腹疑雲,哪兒還有心思敘舊,就答道:“你和穎兒聊吧。”說著,左手在任媚娘的手臂上隨手一推,卻不料竟如同一掌拍在水波中似的,手上的力氣一下子散盡了,還激起了一道勁風,就如水花般濺向許雲霞,倒讓她一時有些來不及反應,任媚娘的手軟綿綿的垂下去,許雲霞的手掌也被吸附著緊貼下去,別人看來卻仿佛是她在按住任媚娘的胳膊似的,此時,那一推激起的“水花”已經撲到麵前,許雲霞本能的將內力從掌心透出,隻聽“啪”的一聲輕響,她頓時覺得有些後悔,生怕用力過大傷著了這位世侄女,但隨著兩人的手彈開的那一刻,她卻不免有些驚駭,任媚娘這看似輕飄飄的動作,竟然將她的手臂都震麻了,雖說是許雲霞沒有防備,可是以她的反應之快也沒能將一個晚輩的攻勢完全化解,卻著實令她有些意外。
任媚娘甩了甩手,向許雲霞撒嬌起來:“伯母,你弄疼我了。”
許雲霞笑道:“好功夫!媚娘,這是你家的‘天妃醉舞’章法罷,當年我曾見過,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詣……”說著已經有些哽咽,這幾年來她總是記掛著任媚娘,如今見到她小小年紀就在武學上的成就越來越讓自己吃驚,心裏自然十分高興。
林秀看著兩人在那兒客套,就拱手告辭,徑自向村子裏走去。許雲霞叫了聲:“林壇主留步。”正要追上去,突見眼前紅光閃動,任媚娘竟如被絆倒一般向她跌了過來,許雲霞知道這看似是不經意的過失,其實蘊含著極淩厲的攻勢,於是迅速將身子將旁邊錯開,任媚娘仿佛慌亂中向許雲霞伸出手來,想要扶住她站穩似的,看上去真是惹人憐愛,竟能讓人寧願敗陣也要去攙扶眼前嬌弱的倩影。當年,許雲霞和任媚娘的母親天狐夫人切磋武藝,就差點敗在這招“貴妃醉酒”之下,當下不敢大意,揮掌向任媚娘肩上推去,卻又生怕會傷到她而不敢十分用力,隻是用巧勁將她推開,原以為她至少會跌倒,卻不料任媚娘就如被微風吹動的一片紅雲似的向後飄起,穩穩落在兩丈開外的地方。許雲霞一愣,突然想起幾年前自己要試驗江無聲的武功,也這麼推過他一掌,當時江無聲還後退了兩步才得以站穩,功力應該不會比任媚娘強太多。可是一年前的雪寶頂上,七大長老、四方宮主都在場,雖說那些老頭子都不值一提,但現在看來,僅憑任媚娘一人之力就完全可以纏住江無聲,剩下楊裂雲一人之力,怎麼可能連敗那麼多摘星教高手,還打傷了石遠山?
許雲霞這一遲疑,村子裏突然飛出一粒石子模樣的東西,直擊悠閑地飄蕩在天空中的那朵藍雲,她大驚之下,已經來不及阻攔,隻見那顆石子擊中雲團又直直墜落下來,正好落在林秀肩頭,僅下墜之力也使得他身子一晃,林秀臉色一變,停住了腳步。
這時候,不遠處的唐穎兒突然軟綿綿地倒了下去,仿佛那顆石子是打在了她的身上,許雲霞一驚,如風一般掠向女兒,同時,從村子的一個角落裏射出一條人影,速度之快竟然趕在許雲霞之前接住了就要倒地的唐穎兒。
唐穎兒隻覺得撕心裂肺的劇痛自全身各個角落傳來,成了充斥在天地間唯一的東西,其餘什麼都不存在了,她昏昏沉沉的,幾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叫出了一聲:“爹!”整個世界都在這一聲呼喚之後開始坍塌,一瞬間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許雲霞看著女兒緊閉雙目、額頭不斷的沁出汗珠的樣子,簡直心疼到了極點,她伸出顫抖的手替女兒拭去嘴角流出的鮮血,突然推開唐放將女兒抱在自己懷裏,帶著哭腔怒喝道:“唐放,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唐放被問得莫名其妙,頭頂上的藍雲看上去還是那麼悠閑,卻變得更為透明,仿佛真的要完全消失融化了。唐放一抬眼看到,才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便強壓著怒氣,向小村子的方向長喝一聲:“出來!”他的聲音竟然在這片空曠的地方回蕩著,讓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能明顯感到腳下的大地在瑟瑟發抖。
一個白衣翩翩的貴公子手搖金色折扇,踏著回聲從村子裏施施然走出,站在了林秀的旁邊,林秀低頭退到他的身後,任媚娘也躬身下拜道:“參見教主。”一聞此言,林秀帶來的那些鹹陽壇弟子才紛紛下跪行禮,原來他就是新任摘星教主的石驚天,這些普通的弟子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石驚天合上手中的折扇,拱手向唐放和許雲霞行禮,說道:“晚輩石驚天,見過唐大俠、唐夫人。”看來,剛才那顆石子是從他的指尖彈出的。
唐放指著天空說道:“終南山的天礙著貴教什麼事了嗎?”他不能不懷疑女兒的突然昏迷與石驚天彈出的那顆石子有關。
石驚天抬頭一陣狂笑,不知怎地,這笑聲聽起來竟能勾起人的無限悲傷,笑罷,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我爺爺隻是個年已過百的老人家,又礙著別人什麼事了?”
唐放一時倒有些語塞,,過了片刻他才一字一頓地說:“礙著別人什麼事了,你還不清楚?我早就說過,此事唐家一定給貴教一個交代,為何還要傷及無辜。”
石驚天俯身拾起剛才從林秀肩頭滑落的那顆石子把玩著,漫不經心地說道:“唐大俠說的是天上的雲嗎?那也算無辜?天樞長老預言,這朵雲日後對鄙教的危害,還遠非令高徒和楊盟主所能比的。至於令千金嘛——”他說著看了一眼躺在許雲霞懷中唐穎兒,繼續說道:“應該與晚輩無關罷。”
他提及了一年前發生在雪寶頂上的事情,唐放本來還覺得有些理虧,忽然聽到他說道唐穎兒,不禁有些生氣,就理直氣壯起來:“江湖比武,自然會有勝負,石老教主沒有告訴過你嗎!天樞長老未卜先知之能天下聞名,怎麼沒算出貴教當日之敗?”
石驚天正要答話,身後的林秀突然輕輕叫了一聲:“教主!”聽聲音像是有什麼急事似的,他不滿的回頭看了林秀一眼,一看之下,卻也是驚的說不出話來,隻見那團遲遲不曾飄去的藍雲竟然開始緩緩的向下飄落。
石驚天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似的,“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折扇打開,在左手中指上劃下,被劃到的手指立刻滲出血來,然後他又迅速將折扇往左掌中怕合,口中念念有詞,等他再次將折扇打開時,金色的扇子邊緣竟然騰起了一道詭異的紅光,就如刀鋒一樣向著正在正在向唐穎兒身上籠罩下來的藍雲斬去。
唐放驚呼道:“血芒咒?”,這門邪術據說能斬人三魂七魄,唐放也是在一部古籍中見到過一點零星的記錄,卻從未聽說過有人懂得修習之法,隻知道施法時就是用金絲織成扇麵的折扇提取施法人中指血氣並配以咒語,不但能殺人於千裏之外,更能同時毀其魂魄,令對手永世不得超生,實在有悖天理循環,是一門陰毒無比的邪術。他見石驚天居然依法施為,來不及多想就將寶劍出鞘,向石驚天手中的折扇揮去,唐家的劍術向來因靈巧多變著稱於世,而不以劍氣威猛見長,但唐放施出的這一劍幾乎不含任何招式,卻很自然的擁有一份令人臣服的威嚴,僅憑劍鋒帶起的氣浪就將那道詭異的紅芒壓了下去,同時令石驚天倒飛而出,若不是林秀拉他一把,必定不能站穩。
唐放雖然佩劍,但卻很少使用,從他歸隱之後,更是隻在唐穎兒修煉靈珠子招來天劫之時用過一次,這次隻因為情勢危及,又不知“血芒咒”邪術的深淺,才會不顧身份對一個後輩動手,見這邪術由石驚天施展出來也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難免有些後悔,呆了一呆才將寶劍還匣,問道:“你從哪兒學的?”
石驚天苦笑一聲,說道:“唐大俠果然是高山仰止,晚輩佩服,就此告辭了。”說罷,也不管其他教中弟子,就要走去。那團藍雲經過石驚天一擊,幾乎要散開了,卻仍然在唐穎兒身上拂過,唐穎兒似乎有了感應,身上頓時騰起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光暈,將那團藍雲輕輕推起,向著東方飄去,她的神色看上去也平靜了許多,像是睡著了一般。
石驚天見狀不禁又是一驚,呆立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緣由,輕歎一聲向許雲霞說道:“唐夫人盡管放心,令千金沒事的。”說完又回身向唐放一拱手,說道:“唐大俠,今日之事晚輩當於二十年後,仍然在這終南山下給您一個交代。”說罷再不回頭,大步向著長安城方向走去。唐放知道從女兒身上散發出的粉色光暈是被唐穎兒煉化在體內的靈珠子護主,按理說唐穎兒將其煉化不過一年時間,遠沒有到身珠合一的地步,靈珠子決不可能自行護主,更像是被藍雲激發的。唐放正覺得有些奇怪,也就沒有聽清楚石驚天說了些什麼,隻是隨口應了一句:“請便。”他遠沒有想到,自己這麼隨意的一句話,將會為天下帶來怎樣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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