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7 更新時間:09-09-04 20:50
原以為到了晚上,集會上的人流會少許多。可是到了現場,瑤蘿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亂世並未改變人們生活的願望,反而讓人使出全套本事為了生存而戰。
集會的夜晚,不少不便在白天現身的人都出動了,使得人流較之晝間有增無減。
瑤蘿和岩汀隻能緊挨著牽著手一起走,免得被擠散。
前方出現了幾個頭插羽翎的山族人,瑤蘿知道自己已靠近山族的集場了。這就是她夜遊的目的地。
“夫人,咱們回去吧。”
岩汀貼著耳邊懇求,雖然夫人罩著青色麵紗,但窕窈的身段兒,優雅的舉止還是抓住了不少覬覦的眼神。她雖學過防身術,畢竟是個女子,一旦動手不見得會占什麼便宜。
可是,瑤蘿沒有吭聲。
她那雙讓人迷醉的水漾漾的美眸正痛楚地盯視著人群中心的那隻鐵籠。
那就是引起注目的,令山族在此次大會上出足風頭的,羽人。
“把頭抬起來!”
“別象隻死雞似的。”
“拔了他的毛,看他還神氣什麼!”
…………
仿佛感受到了什麼,一直垂著頭,顯得萎頓無力的羽人抬起了頭,那是張俊美無儔的臉,一雙猶如山間深潭的眸仿佛施了魔法般盅惑著人心,叫罵聲停了,集場內外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所措。
“啊————”
一陣恍若天籟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傳說,羽人是長生天座下的司晨者,在神祗的聖殿裏其美妙絕倫的歌喉令他們的種族成為最靠近神的凡間人,據說這個神秘的種族能夠看到人類的未來,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神奇本領。他們在喀泰山的雪峰上鑿冰洞而居,在森林深處采摘成熟的果實為食,但他們似乎並不擅長爭鬥和使用武器。
因此,長久以來,帕拉爾草原各部都以能捕獲羽人來顯示本族的勇猛與智慧。不知什麼原因,自有記載以來伴隨羽人現身的總是戰爭和動蕩。這也使另一個傳說一發不可收拾:羽人是草原動蕩的源頭,隻有徹底地消滅和驅趕他們,草原才能得到安寧。
不管真相如何,羽人在人們心目中就是神秘的代名詞。
也隻有少數人知道,羽人其實並不神秘,是與生俱來的某些特質令他們淪入萬劫不複的泥沼!既為人所膜拜,又被人追緝。既高貴又悲慘。
“不好,他出來了!”
一聲驚叫打破了沉寂,人們猛然發現,鐵籠不知何時被打開了,那個羽人已展開赤青色的羽翼翱翔在半空中,手臂中還抱著一個人。
“夫——”岩汀剛張口喊出一個字,隻覺腳下一空,人便飄到半空中,隨後就失了知覺。
“別傷她。”被羽人手臂錮在懷中無法動彈的瑤蘿隻能發出聲音求告。
“放心。”羽人煽動翅膀盤旋一圈兒,隨即借著風力向喀泰山中飛去。
岩汀被羽人巨大的尾羽繞住拖在他們背後。
瑤蘿緊緊揪住羽人胸前的衣襟盡可能地將身子蜷攏縮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羽人似乎在放慢速度準備降落。
終於
她的腳又粘到了大地。
她睜開了眼睛,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呀!”
看清羽人降落的地點後,瑤蘿忍不住驚呼出聲。
山包山,湖中湖。
自己竟到了傳說中喀泰山的秘境!
傳說,在喀泰山中有一處羽人的秘境,在那裏,兩山相擁間有一座雪峰,雪峰上有一個湖泊,終年不凍,湖中有水馬、晶鳥等奇禽怪獸。那是喀泰山山神孕育喀泰山的所在。也是羽人秘而不宣的聖地。
但是
對瑤蘿而言,這裏卻是她不願涉足的禁地,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從未來過見識過這一切。
她靜靜地坐著,既不想哀告,也不想反抗。她的心從未如此平和,恬靜。她甚至開始不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但她的眼裏卻漸漸地感覺到濕意,愈來愈濃的濡濕模糊了雙睛。
“為什麼?”
她終於開口了,濃濃的哀戚和不甘充斥其中。
“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我遵從了自己的心聲,為什麼還要帶我到這兒來?為什麼?”
她霍然而起,美眸圓睜,直視著那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羽人。
那是個極俊美的羽人,但羽毛的顏色卻是墨黑如漆。這種毛色即便在大型集市上也賣不出什麼好價錢的。可卻是羽人族中最受尊敬的。羽人的毛色會隨著成長而改變,有的終其一生都有著斑斕鮮麗的羽色,這部分占了種族的一半,他們是最普通的。另一半則隨著內心及所學而改變著羽色。沒有人解釋得了這是為什麼。千百年來,羽人們接受了一切,來自自身的,來自外界的,都通通接受下來。
千百年來,他們從未停止過對外界的觀察。也因此,他們對外界的變化異常敏銳。而並非象外界傳說的那樣,他們是接近神才預知一切。而由於外界對他們充滿歧意的莫名敵視,他們逐漸減少了與外界的接觸,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從未隔絕。
原因很簡單,他們要生存。
瑤蘿是少數知曉這一秘密的人。
那是個偶然的意外。
那年瑤蘿七歲。
本來,她出門都是由苔嬤嬤陪著的。但那天,嬤嬤臨時有事不能出門。而七歲的孩子都是很好動的,對一切都是好奇的。瑤蘿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走出了廬帳,一個人來到湖邊。
湖有許多名字。奚部叫它藍都海,額部稱之為馬海,而帕拉爾草原上大多部族都隨著娣部叫它珊瑚海。因為太陽升起和落下時,湖水都是豔豔的紅,紅得讓人心驚,站在湖邊讓人不敢高聲說話,生怕觸犯了湖中的神靈。
而那天早晨,瑤蘿看到的珊瑚海,是碧清碧清的,映著周圍的雪峰綠樹,讓人心曠神怡。
那天,當她撩著裙提著鞋踩著湖水玩時,她看到了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畫麵。
一個羽人,自天邊飛來,落在湖中,翅膀輕輕扇動著,以手捧起水送入口中……
她忘記了父母的叮囑,忘記了關於這神秘種族的種種傳說,什麼都忘了!隻是呆呆地望著望著。
“真美啊!你的翅膀好漂亮!”
當羽人飛到她頭頂,她仰著頭發出內心的讚歎。全然不覺她的話在羽人心中產生了怎樣的震撼。
沒有人敢當麵和羽人交談。人們認為那會帶來災禍,而且人們也不相信羽人飛翔時說的話。他們相信,隻相信,被關在籠中的羽人說的話,因為絕望的人為了活下去大多會選擇誠實,大部分人都這麼認為。
“你能帶我飛一段嗎?”
見羽人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好的表情,瑤蘿大膽提出要求。
羽人微微蹙了蹙眉,怎麼也料不到這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孩兒竟如此膽大。
“不怕嗎?”
瑤蘿笑得無比甜蜜,她向他伸出了雙臂,小巧的鞋兒還在手裏握著。她知道沒有人能抵得了自己的微笑,羽人也一樣。
果然,羽人小心地伸出手臂將她抱了起來,她發出愉悅的笑聲,宛若銀鈴在湖上響起。
“如果還想飛,明天一個人來。”
羽人和她定下了秘密約定。
一個屬於兩個人的約定。
她愉快地遵守著這個約定,小心地保守著秘密。
直到母親派人來接她。
於是,她在傍晚來到湖邊。因為,旌,那是羽人的名字,告訴過她,天黑時,他會和族人一起到珊瑚海來汲水。
借著朦朧的月色,她看到了生平未見的奇景:無數的飛禽在上下翻飛,而在人的目力難以窺清的湖心,一群龐大的身影正在忙碌,那是羽人!他們和飛禽們一起來取水!
“旌!”
她喊了出來。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淹沒了她的聲音,她驚恐地發現飛禽們向她俯衝過來,它們奉命攻擊她!
“旌!”
她躲閃著,哭叫著。她沒有惡意,她隻想告訴小夥伴,明天她不會來了。
直到行將失去知覺,她才看到旌撲搧著翅膀過來。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一邊翅膀歪著,臉上紅紅腫腫的。
“明天我要回家去了。”
她終於說出了心裏的話。然後很滿足地昏了過去。
據苔嬤嬤後來告訴她,她是被幾個羽人給抬到苔家院子裏的,當時苔家大小全都嚇壞了,幸好她睡了一夜就沒事了。
她遵守了約定,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在湖邊的遭遇。盡管身上的傷勢已經向人揭示了她在湖邊遭到了什麼樣的攻擊,但她堅持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躲過了一波又一波的盤問。對關心自己的家人雖感歉疚,但她深知說出真相可能帶來的後果可能會可怕幾倍。
而後每年的生日,她總會在自己的床邊發現一件意外的神秘禮物。她猜那是旌送的,她曾告訴過他自己的生日。
但旌從未現身過。
十五歲那年九月,她要嫁人了。
旌現身了。
“你願意跟我走嗎?”
他很激動,眼神間是迷離瘋狂。
“不。”
瑤蘿沒有猶豫,立即回絕。
“你!!”
旌怔住了,他不敢相信,曾以為她是不同的,在要緊關頭她卻同別人一樣選擇離開。
“你會明白的。”
瑤蘿麵色如常,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不相幹的閑事。
“我看錯你了!”
旌轉身離去。
瑤蘿坐在鏡前笑了,望著鏡中的人兒笑了。
哪個女子不願嫁給心上人?!
可是,由得了她嗎?
身為族長的女兒,自小不識牧獵苦,何時嚐過北風滋味!
為什麼?!
她們是祭品,在關鍵時刻為了族人性命身家獻上的祭品!
她們沒有自由!不能有心!不能有情!
怨誰呢?怨長生天吧!偏讓她生在這樣的家裏。有心有情隻能藏著埋起來,深深地,埋在心底最深處!
山包山,湖中湖!
那是羽人結合的秘境。據說到那兒去的每一對人,都能得到幸福。小時她不懂,吵著要和旌一起去。現在長大了,卻永遠也去不了。
這就是命啊!抗拒不了的命運,無影無形卻無處不在。
而現在,在她成為奚峪妻子後,她卻到了這兒。
為什麼?
她望著旌,用眼睛問他。
因為想見你。
旌也用眼睛回答。在會場上空一看到她喬裝出現,他就知道她的心意未變。
然而現在,他們隻能這樣互相望著。她是別人的妻子,如果觸碰,便是玷汙。在這秘境中是要受天罰的!!
咫尺天涯!!
“送我們回去吧!”
東方的天幕已經發白。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瑤蘿望向身後,草叢中,岩汀睡得正香,唇邊還溢著滿足的笑意。
“無論怎樣,一定要活下去。”
分別前,旌開口說了唯一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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