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12 更新時間：19-06-06 09:07
即便是聖月宮中資曆最淺的學子，在大月王宮，依舊能享受十分尊敬的禮儀，這位年紀不過十五的學子微微躬身，把一卷信紙呈給有些憔悴的太後列陽氏。
“這是陛下的旨意”，頓了頓，學子又揚起下巴，頗為重視的，“這也是最高神主的神意”
太後急促又顫抖的打開被黑線捆繞的信紙，眼珠隨著大子日的筆跡至上而下晃動，赤芮坐在客座上，十指緊扣，胸膛的起伏暴露了這位以穩重優雅聞名的公主此刻的焦急，終於，在赤芮的不安中，太後列陽氏從信件裏抬頭，看著年幼的學子。
“很好，你告訴陛下，我會立馬著手準備，而最高神主，請你帶我轉達一位母親的感謝，按照月神的旨意，一切都會安排妥帖，到時候，整個王室都會恭迎神主們的聖駕”
學子垂頭，弓著身子拜禮，“是，尊貴的太後，您的旨意我一定轉告神主”
待學子消失在屏風之後，赤芮難言不安的站起來，“太後，陛下他！？····”
“哈哈哈哈···”，太後列陽氏在過去幾日的擔憂與害怕中頭一回開懷大笑，她站起來，托著長長的裙擺，拉住赤芮的手，把信件放進赤芮的手裏，“快看看陛下這喜人的旨意吧，月神在上，陛下不僅安然無恙，還得到最高神主的重要賞識！而且···”，拍了拍赤芮因焦急而皺在一起的臉蛋，列陽氏喜上眉梢，“陛下想馬上舉行婚禮！最高神主也十分讚同！這是當然的，我可愛的公主，你早該到了成為母親的年紀，這次的事件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能輕視子嗣的重要性！”
“要最盛大的婚禮”，列陽氏興奮的扶了扶自己高高的發髻，點頭，“當然，我的兒子、當今大月國國王的婚禮當然要最盛大，我的公主，你怎麼還是這副焦急的樣子，你沒明白陛下的意思麼，他迫不及待的想成為你的合法丈夫！”
赤芮當然已經把這簡短的信件至上而下的讀的清清楚楚，甚至不止一遍，可是她仍舊覺得這信件裏麵除了那個讓她開心又興奮的消息外少了些什麼，“陛下沒有說自己的身體怎麼樣！”，赤芮有些不安的開口，“而且他沒有說如今聖月宮的局勢，是否需要我們做些什麼，他到底是怎麼受傷的！還有那個大子月····聽聞他····”
太後列陽氏伸出食指，堵住赤芮的眾多疑問，目光如炬，“孩子，大月國未來的王後，有些時候，女人並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你的男人，你的國王，他遠比你想的要睿智，他可以處理好一切，而你要做的，是成為一個溫柔賢惠的王後，你為他統領後宮，為他的子民樹立王後風範，最重要的，是為他誕育子嗣，他需要王子，你明白麼，大月國需要王子！”
赤芮都沒有察覺到，在太後列陽氏這番話後，她更加的不安起來，她隱藏的很好，牽著裙擺微微躬身，“明白了，太後”。
在侍女的攙扶下，赤芮回到自己的宮中，大月國眾多精致宮殿的一座，關上繁複的雕刻房門，赤芮咬著手指，整個人顫抖的坐到貴妃椅上，那高高的發髻因為她的顫抖跟著擺動，侍女貼心的除去那上麵沉重的飾品，並奉上一杯熱茶。
“公主”，侍女也是赤方人，當年隨著赤芮來到這個似乎繁華異常的國家，“公主，你別哭了··婚禮終於要舉行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赤芮紅著眼睛，低著頭，突然冷笑，“高興？高興什麼？高興成為一個生育工具？你沒有聽到麼，他們要王子，王子！以防陛下不幸早逝，權力落入旁人之手！”
侍女跪在地上，握住赤芮的手，眼眸一片柔色，“公主，每個王室都是這樣的，咱們赤方宮不也是這樣麼，如果王後沒有生下赤白王子，那麼···”
赤白兩字無意刺痛了赤芮的心口，一行清淚落下，滴在精美絕倫的裙擺上。
“我的弟弟！”
侍女絕非故意提起這樣的傷心事，她愧疚的拂去赤芮的眼淚，搖頭，“公主，我可憐的公主，奴婢不是有意提起陛下，奴婢隻是覺得公主現在能夠依靠的太少了，赤方如今是貊族掌權，上次家妹來信，據說王後的孩子馬上就要降生了，如果是一個王子，我的公主，貊族會成為赤方今後最大的掌權者，可是貊族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犬封族自王後退位之後就一蹶不振，我們遠在大月，隻有依靠我們自己，而公主你，隻能依靠你的丈夫”
“幸好”，侍女拿出紗巾擦去赤芮的淚痕，“陛下愛你，我的公主，我們都看得出來，他從不像那些驕縱的貴族，他知書達理，體貼入微，除了你，他沒有寵愛任何女人，自入宮以來，我們從沒有受到過欺負，公主，就像我們赤夷陛下厚愛我們的王後那樣，陛下也一定會厚愛你，你會和她圓滿一生，為這樣的男人生孩子，你不會難過的，而且，恕奴婢直言，比起王室需要王子，你孤身一人，更需要王子護身！”
赤芮抬頭，木楞的看著侍女，“陛下愛我嗎？”
問完，赤芮又冷冷一笑，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作為公主，她這一生的未來都已經被寫好，不管大子日是否愛她，她都會成為她的妻子，成為她的王後，如果幸運，能夠剩下一子半女，哪怕大子日之後不再把她放在眼中，她也能靠著孩子在這異國謀的一席之地，如果不夠幸運，她得不到寵幸，恐怕會一生老死宮中，或者過早死於某個姬妾的迫害，這在遠嫁的公主中，總是很平常的結局。
眼淚再次掉落下來，赤芮悲慘的發現，自己在心底仍舊希望大子日是愛她的，不管作為赤方公主，還是作為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她什麼都沒有了，父親，弟弟，曾經一切光榮的背景在動蕩的時代裏消失殆盡，她隻有大子日。
多麼可悲，她居然隻有大子日！即便在赤方女人卑微的國度裏，她還有那些馴服的野獸與馬匹，而在這裏，她隻有大子日，她此後一生的喜樂或者悲慘都在這個男人手裏···
抱著侍女，赤芮大聲的哭了出來。
自這一刻，大月王宮開始準備國王的婚禮，這個消息隨著王室的公告與聖月宮的慶賀，讓整個大月國興奮起來，人們不再質疑國王受傷的傳言，也不再議論大子月悲慘的結局，人們隻看到了王室與神教的和好如初，因為這份久違的親密，百姓們甚至大放厥詞的聲稱他們看到了大月國未來的繁盛，他們稱讚大子日是大月國幾百年來最偉大的國王，雖然他們心裏很清楚，大子日作為國王十分年幼，還不滿十九歲。
而這樣的盛舉並非大月宮獨有，在聖月宮的地下宮殿，他們稱之為‘深淵’的地方，似乎也在進行一場盛大的歡慶，雖然這場盛大的歡慶看上去十分詭異，原因之一當然是隻有兩個活人，原因之二，或許是那棵茂密異常的大樹，那棵結滿透明果實的五彩大樹，以及樹下無數可怕的幹屍。
大子月站在一旁，看著犬封支的屍體被一群沒有生氣的骷髏幹屍一點一點撕咬殆盡。
坐在樹上的孩童，如大子月記憶中一樣，光頭，矮小，渾身慘白，肚子上長著一隻怪異黑色蝴蝶，孩童的嘴很大，笑起來像要把臉咧開似的。
“美味！”，孩童笑著說道，不知道是在稱讚手裏的五彩樹葉，還是被幹屍骷髏們啃咬的犬封支。
而赤白，則如出現那樣，麵無表情站在一旁，手裏的赤方劍一動不動的架在大子月的脖子上，沒有絲毫動容的猶豫。
“小白”，大子月被眼前的一切疑惑，這如他記憶中的一切熟悉，卻又十分陌生，計劃走到這步，不應該是這樣，“發生了什麼？”
在計劃裏，他應該找到赤白，並與赤白並肩進入隱秘之境，之後，他將助赤白將成為靈王，請出靈兵，踏平聖月宮，揮師北上，重震赤方。
“發生了什麼？”，開口的並非是赤白，而是樹上的孩童，孩童跳下來，坐在赤白的肩上，讓大子月很是惡心，像他的東西被什麼髒東西弄髒了一樣。
“你還不明白”，孩童繼續開口，“你來晚了，隱秘之境正在迎接它的新王！”
在大子月的驚詫中，孩童笑了笑，“你上次有幸進入隱秘之境我就告訴過你，開啟隱秘之境需要寶劍與祭品，寶劍斬殺勇士，祭品祭奠巫女，如此，新王可登基靈位，坐擁靈境百萬靈兵！”
聽言，大子月猛然看向木楞的赤白，興奮難掩，“小白，你得到王位了！？”
雖然一切不如計劃中那般中規中矩，但是結果卻如同一則，大子月抬手，想要觸碰赤白，他因為這一切計劃，已經許久沒有觸碰赤白了，他渴望，並時常壓抑到痛苦。
赤白卻站在原地，沒有允許大子月觸碰自己的打算，孩童在赤白的肩膀上搖頭，頗為失望的開口，“他當然還沒有，如果他已是靈境新王，那些··”，孩童指了指那些因啃食犬封支而大打出手的幹屍骷髏，“絕不可能在他們的新王麵前如此沒有規矩！”
似乎聽到了孩童的聲音，那些擁擠在一起的詭異幹屍消停了些，用沒有眼珠的空洞眼眶看著赤白，退回黑暗之中，大子月看向那無盡的黑暗，那棵大樹後的黑暗，那裏到底有什麼東西，有多少，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為什麼？”，大子月不解的看向惡心的孩童，“你說了隱秘之境正在迎接它的的新王”
孩童點頭，不厭其煩的搖搖手指，“當然，我們沉睡了這麼久，十分樂意迎接我們的新王，但是，還差一步！”，孩童轉頭，憧憬的看著赤白，敬重又興奮的開口，“雖然他用寶劍斬殺了勇士，並一舉破解了我準備好的無敵軍團，甚至十分英勇的擊敗了我！他居然毫不猶豫的就擊敗了我，還想殺了我···隱秘之境最古老可怕的靈魂····可是···”
“還差一步”，孩童把手指放在嘴裏含著，收回視線，看向大子月，“他還未獻上他的祭品”
大子月指著已經被啃咬到隻剩下幾根骨架的犬封支，“他獻上了！這個女人····”
搖晃身體，孩童搖頭，“你還不明白麼，我還需要重複一次當年的話——你上次有幸進入隱秘之境我就告訴過你，開啟隱秘之境需要寶劍與極品，寶劍斬殺勇士，祭品祭奠巫女，如此，新王可登基靈位，坐擁靈境百萬靈兵！”
大子月厭煩的點頭，“我記得！所以我讓他帶來了赤方劍，帶來了這個女人！我不明白還有什麼不對··？！”
孩童抽出嘴裏濕漉漉的手指，習慣性的摸向肚子上怪異蝴蝶的翅膀，“你還是不明白”
猛然間，周圍發光的石頭熄滅，黑暗籠罩，隻有那棵五彩斑斕的大樹在這片黑暗中閃閃發光，孩童的眼睛在這片黑暗中露出深紅色的亮光，“隻有用隱秘女巫骨心打造的魔劍才能斬殺勇士，而獻給巫女的祭品，要是新王最心愛的戀人”
孩童突然跳到大子月的肩頭，蹲下，看著大子月俊朗的側臉，“他擁有這樣一把魔劍，卻沒有帶來他心愛的戀人，女巫非常生氣，你知道她生氣起來，揮動她那細小的手臂，睜大她唯一的那隻眼睛，她對小孩總是格外開恩··不過對大人···”
聽言，大子月看向木楞的赤白，渾身開始顫抖，孩童似乎明白大子月的擔憂，點頭，“是的，女巫把他吃了”
“剛才那個人？”，大子月顫抖的開口，“那是····？”
“那是女巫的分身”，孩童咂嘴，流出的口水滴在大子月的衣上，“他似乎不喜歡女巫用他的身體分身，所以他生氣的砍掉了···”，說著，孩童興奮的看向赤白，“很少有人被女巫吃掉後還能有意識的活動，他很厲害！”
“但是你來了！”，孩童突然高興的大叫，失去以往不高不低的男女混音，“你來了！新王的祭品！”
終於，大子月在明白一切後與赤白四目相對，赤白的身體裏還有女巫，所以赤白看上去整個人僵硬無比，雙眼無神，身體緊繃，似乎充滿力量，大子月眼裏的柔情映在赤白眼中蒼白無力。
‘獻給巫女的祭品，要是新王最心愛的戀人’
最心愛的戀人，大子月突然難以控製的握住心口的衣襟，“小白，你要殺了我麼？”
赤白聽言，眼裏突然多了一層柔色，他微微轉動腦袋，企圖在女巫的控製下獲得主動權，手中的赤方劍跟著顫抖了幾分，在大子月的巨大期待下，赤白張嘴，用深沉的聲音反問。
“作為深愛我的人，你一路為我謀劃，替我掃清障礙，難道，此時此刻，你不想為我奉獻你最後的愛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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