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03 更新時間：08-03-09 20:11
上帝開過的最大玩笑就是，當每個人都是蘋果時，他有權利吃掉一個蘋果，也有權利咬了一口便扔掉。
顧老爸是因為車禍而身亡。然而撞到顧老爸的車主卻是一個窮光蛋。也就是說，他賠不起一分錢，拿不出一個子兒。我不可能去把他家給砸了，也不可能向他索求他根本償還不起的巨額賠償金。肇事車主看到我時，除了跪在地上一直說對不起外，什麼也不會。
也就是說，顧老爸白死了。
白拉拉的死了。
他的命運，正是被上帝咬了一口後丟棄的蘋果。
身體自有意識的走到家時，天空已經披上了暗藍色的嫁紗。看著巷子外停著熟悉的車，胸口就一陣疼痛。
站在不遠處的顧航俊看見我後，不急不慢的走過來，語氣冰冷，“你今天去哪兒了。”
“和朋友玩去了。”我避開他的眼睛有氣無力的說著，顧航俊離我越來越近，手扳著我的下巴讓我與他對視。
“和誰？”
“阿震。”
“路子宸，你還撒謊？”顧航俊捏緊我的下巴微微用力，我看著他熟悉的輪廓，終究還是忍不住的狠狠抱緊他，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想把他就這樣攆碎與我融為一體。
“怎麼了？”顧航俊有些吃驚，但很快平靜下來，任由我大力的抱著他。他回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熾熱的液體順著臉頰不斷流失，滴落到顧航俊白皙的頸項上。
“發生了什麼事？”顧航俊輕聲說著，我抱緊他不吭聲，任由眼淚肆意滾落。讓我給你溫暖，哪怕是一度都行。
無言的擁抱整整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顧航俊並沒有追究的問下去。而是安安靜靜的陪著我，但每次一看到他沉靜的外表下溫柔的神情，心裏好比針錐著一樣難受。
“你先回去吧。”我胡亂擦擦臉對他說，顧航俊站在原地不動，輕咬下唇。
“我陪你。”
“不用了，我得回去休息，你明天早上來吧。”我無力的看著他，顧航俊走上前來抱住我，細細啄著我的嘴唇。
過了良久，他戀戀不舍的放開我，目送我離開。轉頭的那一刹那，滾燙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順著未幹的淚痕慢慢滴落。
最終，我還是沒有勇氣告訴他。
回到家時，思付跟蕾蕾已經在吃飯了。看見我的到來，蕾蕾替我盛了飯，端到我的麵前。
“哥哥，快吃吧。”
看著天真爛漫的蕾蕾，忍不住疼惜的摸著她柔軟的頭發，輕聲說：“蕾蕾是個堅強的孩子麼？”
“我很堅強！”蕾蕾仰著頭堅定的說，“我摔倒了都不哭哦！”
“那媽媽走的時候蕾蕾哭了嗎？”我繼續柔聲問著蕾蕾，坐在一旁吃飯的顧思付卻突然把筷子一砸，一臉不爽的看著我。
“哥，你什麼意思？”
我沒理顧思付，繼續看著蕾蕾，她遲疑了一下，搖著頭說：“沒哭！蕾蕾才不哭！”
“如果爸爸也走了呢？”我壓住心裏撕裂的痛楚看著蕾蕾，顧思付卻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責罵，“你他嗎的今天怎麼了？”
“我有問你嗎？”我看著顧思付冷冷的說，“爸唯一最擔心的就是你。為了你爸經常起早貪黑的給你起床做早餐，你卻嫌東棄西的不知好歹。爸為你的學習操夠了心，你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夠了！”顧思付大叫一聲，隨手拿起一本書就朝牆上砸去，朝我大聲怒吼，“你說夠了沒有！一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我看你跟爸一樣，眼睛裏隻裝得下學習！”
而我，一直很平靜的看著他，沒有半點表情。蕾蕾被嚇了一跳，膽戰心驚的朝我走來，輕輕的拉著我的衣角小聲說，“哥哥，你怎麼了……”
“蕾蕾，去見爸爸最後一麵吧。”
“什麼？”
蕾蕾和顧思付異口同聲的說道，兩個人疑惑的看著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窗外早已一片漆黑，夜晚歌唱家隱藏在不易察覺的角落裏開始不厭其煩的唱歌求偶。伴隨著屋內一聲碗砸落在地上的清脆聲，窗外的歌唱家們，都寂靜下來，分享著這最後一刻的寧靜。
第二天一大早，我帶著蕾蕾跟顧思付一起前往殯儀館。蕾蕾和思付都給學校裏請了假，而整整一夜，我們三人麵對麵的坐著一聲不吭，徹夜未眠。而顧航俊也守約到來，看著我們三人一起走出來，他皺起了眉。
“你們不上課？”
“恩，都請假了。”我拉著蕾蕾的手對顧航俊說，蕾蕾始終沉默不語，而顧思付，安靜得一點也不像他。
“去哪兒？”顧航俊看著我有些疑惑，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實情，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說不出口，隻能應付的含糊過去，“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帶著他們三人來到殯儀館。蕾蕾握著我的小手緊了又緊，她緊緊依偎著我，冷得發抖。顧航俊的神色完全是沒有表情的表情。空洞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默默的跟著我們，想必他也看出來了什麼。顧思付自從昨天晚上後就一直沒有說話，仿佛喪失了口語功能，他環抱著雙手像一尊嚴肅的雕像。
守門人看見我來後，無奈的搖搖頭，像昨天那樣打開門，帶我們進去。
經曆過了昨天的刺激，今天我就顯得有些平靜。現在才是顧老爸真正的子女來看他了，冰櫃推開時，顧思付轟然跪倒在地。
顧航俊始終都是一副僵硬的表情。看不出憂傷，看不出悲痛。但他這個樣子隻會讓我更心痛，把傷痛忍在心裏不發作的人，往往都比別人更加痛苦難受。
蕾蕾一直默不吭聲，小小的手拿出一塊手帕，去擦顧老爸臉上早已凝固的血跡。
“爸爸，蕾蕾這次考試是班裏第一名呢。”蕾蕾自言自語的說著，冰櫃裏的冷氣不一會兒就把她的小手凍得通紅，但她似乎感覺不到，執意的擦著顧爸臉上的血跡。
“哥哥，爸爸睡著了嗎？”蕾蕾抬頭看著我，我不忍心的走過去拉她，她甩開我的手，尖聲叫起來。
“蕾蕾，走吧。”
“不！我要在這裏陪爸爸，這裏那麼冷，他一個人會寂寞的。”蕾蕾大力搖著頭，沾滿烏黑血跡的手帕被她死死的抓在手裏。美麗的小臉驚恐的扭曲著，幾近邊緣。
如果今天在這裏處理不好，那麼今後的蕾蕾，就不會是以前的那個蕾蕾了。想到這裏，我走過去不顧蕾蕾的嘶咬踢打，硬是把她給抱了起來，示意老伯關上冰櫃。
“哥哥，你好壞！你好壞！”蕾蕾忍不住大哭起來，空曠的大房間裏她的哭聲顯得那麼無助淒涼，“爸爸會冷的！爸爸會冷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安撫著大聲哭喊的蕾蕾，心裏一團亂麻，“但是你那麼吵，爸爸也會不高興的。”
“騙人！你騙人！”
“爸爸不是最喜歡一個人呆著嗎？你現在去打擾他，他會不高興的。而且，爸爸不是一直以蕾蕾為驕傲嗎？蕾蕾那麼堅強，那麼可愛。如果看見你這裏哭，他會很難受的。”
“嗚嗚嗚嗚……”
“你不聽話的話，爸爸就不能去天堂了。蕾蕾，你希望爸爸不去天堂麼？”
“嗚嗚嗚嗚，不，不要，我不要爸爸走……”
“好，乖，爸爸就在天堂看著你，他不會丟下你的。”
“爸爸……嗚嗚嗚嗚……”蕾蕾一聲一聲的哭喊著，而緊抱著她的我，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流了下來。顧老爸，你真的舍得讓蕾蕾那麼傷心難過嗎？你真的舍得就這樣扔下這麼一家子人撒手人寰嗎？你太不負責了……
而顧思付，一直跪在地上沒有起來，悔恨的淚水爬滿了他的臉，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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